周小色
有種女孩,不管時光怎么荏苒,盡管這種女孩乍一看已經(jīng)出落得有模有樣亭亭玉立,但稍微一端倪你就會發(fā)現(xiàn)她正常外表下一股遮掩不住的糙勁。我發(fā)現(xiàn)我們寢室四位都是這類型的女孩。
王珊,開學時她是來得最晚的,正好是我的對床。禮禮貌貌地向我們打了招呼,然后利利索索爬上床兩三分鐘鋪好被子,整理好東西,和她的家人出寢室吃飯。當時我爸看著慢慢吞吞的我,嚴肅地批評:“你鋪床的時間那小姑娘都能粉面墻了。”
王珊是個傳奇,我們喊她珊爺。珊爺說看恐怖片懸疑片是她的興趣,她致力于欣賞恐怖暴力美學。我極端恐懼這類東西,旭小銀和大春隨波逐流無所謂,于是為了減輕恐懼感,珊爺看恐怖片時我就看韓劇,最后寢室里經(jīng)常有這樣的場景:我在右邊,電腦里傳出嬌羞的“歐巴”,珊爺在左邊,電腦里是各種被肢解的慘叫聲。
兇猛歸兇猛,珊爺?shù)男暮苘?,也不輕易增添別人的麻煩,體育老師第一堂課點名點到她,問她可以當體育委員嗎,她覺得不能拒絕,于是說可以;她參加的跆拳道社幾度想退,但是社團苦口婆心勸導,她不忍心,于是默默地繼續(xù)加入;看見大春一個人慢吞吞地走落在我們后面,她難受,回頭拉大春跟上我們??傆X得她的心很珍貴,保有最原始的善良和純凈,她記得爸爸媽媽弟弟的生日,記得很多朋友的生日,每隔幾天就看見她抓耳撓腮地想該送什么禮物,看見火車站拾荒的老人擔心老人挨餓,于是給老人買雞蛋。
旭小銀,不論什么季節(jié)一聽見鬧鐘聲就能馬上從被子里一個鯉魚打挺彈起來然后迅速穿好衣服疊好被子的神奇生物。她是寢室里最利索的人,無論何時她都昂首大步走在前頭,不管是早起自習,午休上課,她都沒有從睡夢中重新清醒的混沌感,她走在前頭,步伐穩(wěn)健,精神抖擻,我和珊爺大春拖在后面,要死了一般追隨著她的腳步。
打掃寢室衛(wèi)生,旭小銀有種能把寢室翻新一遍的本領,洗手臺下面的瓷磚都擦得錚亮。每次旭小銀看見我的桌子,都會發(fā)出一聲夾雜著憐憫與“不屑”的嘆息聲,但并不干預我的臟亂差。直到有一次我找不到自己的梳子借了旭小銀的梳子,放在桌上,又不知道放去哪里,接著又弄丟了珊爺?shù)模瑴蕚湓偃サ満Υ蟠旱?,旭小銀喊:“把你桌子清干凈!”寢室里大家都默契地仰仗著旭小銀,因為她會縫衣服,準備著酒精、衛(wèi)生棉球、感冒藥、消炎藥等等,到哪個教室上課,老師布置了什么作業(yè),去哪里開會,什么時候有講座,什么時候會停水,她都記得有條有理,筆記記得清清楚楚,她是寢室里的擎天柱,安穩(wěn)又妥當。也是最細心的,陪著不舒服的人去醫(yī)務室,擔心沒吃飯的人會不會餓肚子,特意帶點吃的回來,記得寢室每個人的喜好和口味,像盞溫暖的燈,閃著不傷人的光,但是又夠明亮,夠柔和。
也許再怎么有股糙勁,女孩子也還是會有秀美的一面。大春就是這樣。開學時我到寢室的時候大春已經(jīng)來了,東西整理得干干凈凈,還告訴我哪里吃飯,哪里繳費,認人感動。
大春有一手修眉的“絕活”,有時候班上女同學跑到寢室來讓她幫忙修眉,她嬌媚一笑,古道熱腸便開始她的藝術。她是寢室里最溫吞的人,大春的溫吞不只是慢,還有一份特有的從容與淡定。上課還有5分鐘遲到,大春云淡風輕地說:“不是還有5分鐘么。”大春還學過幾年芭蕾,身段很好,舞蹈功底不錯。她的溫吞淡定和舞蹈底子,成功運用在了打太極上。大一我們班女生體育考試,打太極。老師要求是盡量慢,盡量不急不躁,至少打到3分鐘以上。我和旭小銀屬于急躁一派,在記得動作的情況下,2分鐘多一點,珊爺比較慢3分鐘,當我和旭小銀看著珊爺打太極慢得僵硬,一股氣卡在胸口,憋得費力。然而看見大春打太極,她慢得令人發(fā)指,并且一臉悠然自得的樣子。考試時她和珊爺一起,她活生生地漏了兩拍動作,但是時間達到了5分鐘,老師說:“打得不錯?!睂嬍胰顺聊?。
寢室里都是有糙勁的,但是大春的糙勁不輕易展現(xiàn)。她學韓劇里潸然淚下念臺詞時,她看《蠟筆小新》呵呵傻笑時,她慢悠悠上樓梯時,她體育課上做游戲分不清自己是被抓的那個還是抓人的那個時,我都深深感受到大春身上毫不做作的“傻氣”。
其實內(nèi)心溫和的人,從來不發(fā)脾氣,在溫吞里包裹住自己的棱角,讓自己盡量溫潤,與世無爭,也不愿讓自己在意無謂的東西而不快樂。
日子過著過著,寢室里的四個人,慢慢變成一個調(diào)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