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良武

因貸款購房引發(fā)的婚姻危機

胡良武

案例

某日，蘇某心事重重地來到臨澧縣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稱2008年她與丈夫王某辦理的離婚手續(xù)不合法，離婚不是自己的真實意愿，為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特依法申請撤銷該離婚登記，并恢復二人的婚姻關系。同時，還要求查詢王某是否已經與他人登記結婚。交談中工作人員了解到，蘇某與王某于2003 年10月登記結婚，婚后感情尚好，二人離婚的起因是貸款購買第二套房產，因之前蘇某在銀行留有不良記錄，銀行以失信為由拒絕了他們的貸款申請。于是，二人商定采取“假離婚”的方式貸款購房后再復婚，并且簽訂了復婚合同，即購房滿二年后復婚，雙方不得與他人登記結婚。共同生活期間，具有夫妻同等的權利與義務，如一方違反，須給予另一方經濟賠償。由于是假離婚，二人簽訂的離婚協(xié)議也就草草了事，特別是財產分配偏向有利于貸款的男方。即子女由男方撫養(yǎng)并承擔所有費用；共有房產歸男方所有、債務由女方償還。二人完全沒有理會登記員的善意提醒。離婚后，王某順利地以個人名義成功貸款并將房屋產權登記在自己名下。二年后，蘇某多次提出復婚要求，而王某以馬上復婚會造成社會影響為由予以推托。雖然二人生活在一起，但蘇某的心里總感到不踏實，隱約有種受欺騙的感覺，隨之爭吵不斷，“夫妻”感情出現了危機。特別是又聽說王某已經與別人登記結婚，更讓蘇某氣憤難平。因此，蘇某拿著二人簽訂的復婚合同，以“假離婚”為由，申請撤銷該離婚登記，并恢復二人的婚姻關系。如果王某與別人登記結婚的情況屬實，便以王某犯有重婚罪訴諸于人民法院，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當工作人員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為二人的草率離婚行為而嘆惜，并告知根據相關規(guī)定，二人辦理的離婚登記合法有效，不屬于可撤銷婚姻。二人簽訂的復婚合同不具有法律效力，復婚必須重新登記。如有夫妻共同財產未處理的，可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分割。如果王某與別人登記結婚不違反法律規(guī)定，等等。通過法律法規(guī)的宣傳，蘇某對自己的荒唐離婚行為懊悔不已。

分析

以上是一起典型的雙方當事人為了共同的目的，約定暫時離婚，待達到目的后再復婚的“假離婚”案例。但“假離婚”將產生真效力的法律后果。其理由如下：

第一，雙方實施了離婚登記行為，且登記程序合法，不屬于可撤銷婚姻?！痘橐龇ā返谌粭l規(guī)定，“男女雙方自愿離婚的，準予離婚。雙方必須到婚姻登記機關申請離婚?；橐龅怯洐C關查明雙方確實是自愿并對子女和財產問題已有適當處理時，發(fā)給離婚證?！鄙鲜霭咐?，蘇某王某根據《婚姻法》的規(guī)定，已經辦理了離婚登記手續(xù)，且符合婚姻登記機關辦理離婚登記的7個條件：即男女雙方自愿離婚、男女雙方共同到婚姻登記機關辦理離婚登記、男女雙方必須到一方當事人戶口所在地的婚姻登記機關辦理離婚登記、男女雙方共同簽署離婚協(xié)議書、男女雙方辦理過結婚登記且該結婚登記在中國內地辦理的、男女雙方必須具有民事行為能力、男女雙方必須持有本人的戶口簿、身份證及結婚證。因此，只要當事人提供了協(xié)議離婚所要求的證件和材料，登記機關也盡到了其審查的責任，而且辦理程序合法，其離婚登記就是有效的。另外，《婚姻法》所指的可撤銷婚姻，是指當事人因意思表示不真實而成立的婚姻，或者當事人成立的婚姻在結婚要件上有欠缺?；橐龅怯洐C關受理可撤銷婚姻的條件是，因脅迫結婚、且不涉及子女撫養(yǎng)、財產及債務問題，在提供充分證據和規(guī)定的時限內才可受理?！凹匐x婚”不在受理之列，蘇某以“假離婚”為由，要求婚姻登記機關撤銷并恢復婚姻關系的請求缺乏法律依據。

第二，雙方共同簽署了財產分割協(xié)議，應認定為真實意思表達，“假離婚”將導致蘇某的合法利益難以得到有效保護。一是婚內共同財產得不到有效保護?；橐龅怯洐C關對當事人的離婚協(xié)議內容是否為真實意思表達，無法審查?；橐龅怯洐C關要求當事人出具離婚協(xié)議書的目的，是為了證明當事人確屬自愿離婚并對子女撫養(yǎng)、財產分割已經做出了適當處理。其中對財產問題做出適當處理一項，主要是指對夫妻共同財產做出合理分割，對生活困難的一方給予經濟幫助做出妥善安排，對共同債務做出負責的處理等。而本案中，二人協(xié)議的共同財產歸王某所有，共同債務由蘇某承擔的約定顯失公允，工作人員本著保護婦女權益和離婚后如何維持正常生活的角度出發(fā)，對蘇某進行了單獨詢問，蘇某并沒有表示異議，應認定為真實意思表達。二是已經產生法律效力的離婚協(xié)議，不能在婚姻登記機關重新更改。根據規(guī)定，離婚后當事人對離婚協(xié)議書內容反悔的，不能在婚姻登記機關更改。因為根據規(guī)定，婚姻登記機關已經完成了離婚登記程序，不得另外增加程序。對于這種情況，可以由當事人重新簽訂離婚協(xié)議書，必要時可進行公證或者向法院申請變更離婚協(xié)議。但前提條件是需經雙方當事人協(xié)商同意，如果王某不予配合，蘇某的合法利益也難以得到有效保護。三是如果蘇某向法院申請變更或者撤銷財產分割協(xié)議，也存在法律障礙。根據相關的司法解釋規(guī)定，“男女雙方協(xié)議離婚后一年內就財產分割問題反悔，請求變更或者撤銷財產分割協(xié)議的，人民法院應當受理。人民法院審理后，未發(fā)現訂立財產分割協(xié)議時存在欺詐、脅迫等情形的，應當依法駁回當事人的訴訟請求。”由此可見，蘇某在訴訟時效和請求事由方面均存在一定障礙，有可能被依法駁回訴訟請求。四是如果蘇某與王某復婚，“假離婚”后所購房產也屬于王某的婚前財產，同樣存在隱患。

第三，婚姻自主、婚姻自由是基本準則，王某再婚受法律保護?！吨腥A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三條規(guī)定，“禁止包辦、買賣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為。”本案中，因為蘇某與王某依法辦理了離婚登記手續(xù)，婚姻關系即宣告解除。因此“假離婚”所形成的法律后果與真離婚完全一致。二人已經辦理離婚登記，而蘇某又沒有法定證據支持撤銷登記，或者王某假戲真做不愿意復婚，則二人的婚姻關系不能自行恢復，復婚必須登記。那么，王某再婚就受法律保護，他人不得干涉。雖然二人簽訂了復婚協(xié)議，其中規(guī)定離婚后，共同生活期間具有夫妻同等的權利與義務、雙方都不得與他人結婚的條款，但該合同所訂內容與《婚姻法》“婚姻自由”的規(guī)定相違背。根據我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款“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的合同無效的規(guī)定，該復婚合同為無效合同，不具有法律效力。因此，雖然蘇某王某的初衷為“假離婚”，但由于王某不配合加之復婚合同無效，二人的婚姻無法挽回，即使王某與他人登記結婚也不會構成重婚，蘇某也無權干涉。

啟示

在婚姻登記工作中筆者發(fā)現，當事人為了夫妻兩邊買房、銀行貸款、逃避計劃生育、逃避債務等，約定暫時離婚，事后復婚的現象較為普遍。尤其在購房方面，樓市的興衰幾乎成為了離婚登記的晴雨表。殊不知，為了一己私利的“假離婚”背后，隱含著諸多的法律風險。一是法律不認可“假離婚”，婚姻關系不能恢復；二是“假離婚”對未成年子女的撫養(yǎng)權、撫養(yǎng)費及其他費用的分擔、探望等事宜缺乏認真考慮，子女的合法權益得不到充分保障。三是“假離婚”往往對財產分割、債務處理較為隨意，一方合法利益難以得到有效保護。案例中，蘇某的境況足以證明“假離婚”的危害。因此，我們應當清醒地認識到“假離婚”不但是對法律的不尊重、對婚姻的褻瀆，而且在自身利益方面，不受法律保護，可能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起“假離婚”鬧劇，給我們敲響了一次警鐘。

（作者單位：湖南省臨澧縣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