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

當明星黯去，我們依然可以從他留在世間的一張張唱片，一首首經(jīng)典歌曲中，辨析出一顆星體運行過的軌跡，在這些軌跡中，我們輕易就能發(fā)現(xiàn)流行音樂巨星大衛(wèi)·鮑依與太空、星際的交集。

2016年1月10日，英國歌手大衛(wèi)·鮑依因患癌癥去世，而就在兩天之前，他69歲生日時，剛剛發(fā)布了個人的第25張專輯—《Black Star》（黑星）。很多人還沒有來得及認真聽完這張專輯，就聽到了他的死訊。從推特到微信朋友圈，從梵蒂岡的紅衣主教到身邊貌似與文藝無關(guān)的普通青年，無不對大衛(wèi)·鮑依的去世發(fā)出哀悼與致敬的聲音，難怪有評論如此感嘆：有退潮，有新浪潮，還有大衛(wèi)·鮑依！

天堂里的黑色星星

英國歌手、 詞曲作家、 音樂家、 唱片制作人、 畫家和演員，大衛(wèi)·鮑依的這些眾多標簽中，他最大的成就應當在音樂方面，他一生發(fā)行了25張個人專輯，賣出了1.4億張唱片，96年入選了搖滾名人堂。他的音樂風格涉及影響了朋克、民謠、華麗搖滾、電子、古典、爵士等諸多領(lǐng)域，這些完全無法準確描述他的音樂特質(zhì)，對于不斷追求創(chuàng)新的他來說，只有“變化”才是標簽，隨著音樂風格不斷變化的，是他創(chuàng)造出的一個個經(jīng)典的舞臺形象。這些形象隨著大衛(wèi)·鮑依在音樂領(lǐng)域的走紅，迅速成為引領(lǐng)時尚潮流的風向標，人們期待著“搖滾變色龍”帶來一次又一次的驚喜。

大衛(wèi)·鮑依50多年的音樂生涯中發(fā)布的專輯封面，都會出現(xiàn)自己不斷變化的形象，直到2013年的《The Next Day》（第二天）沿用了日本攝影師鋤田正義（Masayoshi Sukita）為他1977年《Heroes》（英雄）專輯拍攝的封面，而中間大塊的白色正方形遮擋了他的臉。

唯一一次例外是他2016年的最后一張唱片封面，白底上只有一顆黑色五角星，下方是設(shè)計師用五星的局部拼貼出的他的名字。唱片發(fā)布兩天后得知大衛(wèi)·鮑依死訊后的人們才恍然大悟，《Black Star》是他最后留給人間的死亡藝術(shù)品，鮑依用制作這樣一張唱片來向世間道別，他在死亡前3天發(fā)布的《Lazarus》（拉撒路）MV中唱道：“當你仰望時，我已在天堂”。

Star，明星：意指天空中需要仰望的發(fā)光星體，這個詞也用來指代對世間影響巨大，有卓越成就的人，而Star這個詞，恰好是大衛(wèi)·鮑依一生最好的注解。

當明星黯去，我們依然可以從他留在世間的一張張唱片，一首首經(jīng)典歌曲中，辨析出一顆星體運行過的軌跡，在這些軌跡中，我們輕易就能發(fā)現(xiàn)流行音樂巨星大衛(wèi)·鮑依與太空、星際的交集。

打開宇宙知覺之門

14歲時，大衛(wèi)·鮑依得到一個薩克斯管作為生日禮物，他興高采烈地高喊：我要成為一個搖滾明星！家人都以為這不過是個玩笑似的戲言，不想此刻正是這個摩羯座的固執(zhí)熊孩子一生明星路的起點。

大衛(wèi)·鮑依的明星路并不順暢，他在第二年就遇到了坎坷。他在跟好友打架時誤傷了左眼險些失明，治療4個月后，留下了瞳孔散大的后遺癥。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這樣的陰陽眼倒成了日后他成為萬人迷的獨特形象標志，傳說這種陰陽眼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超自然現(xiàn)象，只有像耶穌這樣的先知或具有神性的人物才具有的特質(zhì)。

1967年，大衛(wèi)·鮑依以一張充滿想象力又有些古怪的民謠風格專輯進入樂壇，市場反響平平。之后他離開音樂，開始修習佛法，鉆研戲劇表演。兩年后，當他帶著一張?zhí)罩黝}的音樂專輯歸來時，迅速成為人人仰望的璀璨明星。這像極了美國布魯斯大師Robert Johnson與魔鬼做交易的傳奇故事，據(jù)說他將自己的靈魂和27歲以后的生命賣給魔鬼，幾個月之后就從一個吉他菜鳥變成了讓人沉迷的吉他大師。

大衛(wèi)·鮑依則像是被外星智慧生物附體，或是接收到了遙遠地外文明傳送過來的信息，在1969年發(fā)布的第二張專輯《Space Oddity》（太空奇遇）中，大衛(wèi)·鮑依突然打開了宇宙知覺之門，外星靈感和音樂才華大爆發(fā)，同名單曲獲得了空前成功，最終在英國排行榜上拿到了第五的成績。

This is Major Tom to Ground Control

這里是湯姆船長，呼叫地面指揮

Im stepping through the door

我正一步步穿過艙門

And Im floating in a most peculiar way

以奇妙的方式漂浮著

And the stars look very different today.

今日的星空看起來也如此不同

—《Space Oddity》

大衛(wèi)·鮑依在地球上遙想自己是宇宙飛船的Tom船長時，唱到：“Planet earth is blue！And theres nothing I can do. ”（星球的地面是藍色的，我對此無能為力） 在40多年后的2013年，加拿大宇航員Chris Hadfield 拿起吉他，真正在太空中翻唱了這首《Space Oddity》：“Planet earth is blue， and theres nothing left for Chris Hadfield to do.” 他把這一切用攝影機錄制下來，制作成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支太空MV，而這首歌作為宇航員在空間站最后一天的紀念顯得無比應景。

華麗巨星的華麗搖滾

在1972年的新專輯《The Rise and Fall of Ziggy Stardust and the Spiders from Mars》（奇格星塵的起落與火星蜘蛛）中，大衛(wèi)·鮑依創(chuàng)造出了雌雄同體的Ziggy Stardust（奇格星塵）形象。舞臺上他染著亮紅色的頭發(fā)，畫著風騷的濃妝，身穿夸張艷麗的服飾，這些由日本設(shè)計師山本寬齋設(shè)計的結(jié)合日本傳統(tǒng)元素與未來主義風格的演出服，與大衛(wèi)·鮑依創(chuàng)造的外星生命體故事在一起融合發(fā)酵，孕育出讓人們目瞪口呆進而心悅誠服的時尚流行風暴，這對當時保守的搖滾樂來說是個巨大的沖擊，甚至催生出了一個全新的搖滾樂風格：Glam Rock（華麗搖滾）。

這張專輯中的單曲《starman》（外星人）獲得了空前的成功，木吉他與弦樂背景下，鮑依溫柔的男聲唱出的故事是：奇格星塵對孩子們說，天空中有個外星人starman會來拯救他們。這首歌后來被評為百大經(jīng)典單曲，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開幕式上大衛(wèi)·鮑依表演了這首歌。最近熱門的科幻電影《火星救援》中，在幾近逼真的火星生活場景下，被困的男主角在向地球總部求救時，這首誕生于40多年前的《Starman》作為背景音樂幾乎被完整播放。

他更想成為一個演員

1976年，熱愛表演的大衛(wèi)·鮑依主演了他人生中第一部電影《The Man Who Fell to Earth》（天外來客）。這是一部改編自小說的電影，講述一個來自文明高度發(fā)達但極度缺水的星球的外星人，來到了地球，試圖用高科技運送水源回母星，但最終被識破受困于地球的故事。大衛(wèi)·鮑依扮演的外星人利用他所掌握的先進技術(shù)創(chuàng)辦了公司，很快就成了百萬富翁。但他在一次意外中眼膜受傷，無法再回到母星，后來他只好成為一個搖滾明星，錄制唱片通過電波將自己的信息傳送回母星。

這簡直是為大衛(wèi)·鮑依量身定做的電影！

后來大衛(wèi)·鮑依回憶影片的拍攝過程：“那時我?guī)缀鯇⑷康淖晕叶纪度脒M去了，我真的做到了。因為我沒什么電影拍攝經(jīng)驗，只能依靠本能來表演，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和角色融為一體。”

大衛(wèi)·鮑依曾說過，相比成為一個搖滾明星，他更想成為一個演員，一個出色的演員。這樣看來，他締造的Ziggy Stardust外星人不過是以華麗搖滾形式演繹的舞臺劇，音樂只是他表演的一部分。

而當他演自己時，大眾都以為他在扮演一個外星人。

“把相當復雜的音樂作品，偽裝成簡單的樣式”

終于，大衛(wèi)·鮑依厭倦了外星人的角色，Ziggy Stardust宣布死亡。大衛(wèi)·鮑依開始扮演凡人，一個吸毒過量的瘦白公爵。

毫無征兆的音樂形象轉(zhuǎn)變從他1975年的新專輯《Young Americans》（年輕美國人）開始，火紅的亂發(fā)變成精心梳洗的時髦金發(fā)，華麗而新奇的酷炫服裝變成了普通人穿著的西裝革履。當他把音樂轉(zhuǎn)變成符合美國人口味的靈魂樂后，原來的死忠粉絲開始變節(jié)，棄他而去，但與約翰列儂合作的單曲《Fame》（名聲）登上美國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后，為他贏得了更多粉絲的關(guān)注。所幸，鮑依的粉絲比列儂的要理性得多，至少不會跑到他面前叫喊：你變了！然后再開上一槍。

形象上做出了迎合大眾審美口味的轉(zhuǎn)變后，鮑依開始在音樂上進行大膽前衛(wèi)的藝術(shù)探索。他開始在搖滾、朋克的曲風中，融入氛圍感更強的電子樂，這樣的轉(zhuǎn)變源于其結(jié)識了氛圍音樂大師Brian Eno，并跟他一起移居到了柏林，最終他們一道完成了被譽為大衛(wèi)·鮑依藝術(shù)巔峰的“柏林三部曲”。1977年他們在柏林制作了兩張專輯《Low》（低落）和《Heroes》（英雄），并在1979年制作了《Lodger》（房客）。

《Low》專輯的音樂走向變得更為抽象，受極簡主義影響很大，鮑依甚至開始嘗試放棄敘事性的歌詞，讓音樂回歸聲音的本質(zhì)。同年的《Heroes》專輯被譽為Bowie最偉大的作品，這張初聽起來像是流行搖滾的音樂專輯，被放進了更多的聲音實驗，例如：白噪音發(fā)生器、合成器以及日本古箏等等聲音素材的運用，最為難得的是鮑依在音樂可聽性與前衛(wèi)性方面所做的取舍與平衡，這被音樂評論界稱為音樂折衷主義。

這兩張專輯被當代杰出作曲家菲利普·格拉斯描述為“天才的作品”，他用這兩張專輯的音樂作為基礎(chǔ)，創(chuàng)作了兩部現(xiàn)代交響樂作品：第1交響曲“Low”; 第4交響曲“Heroes”。格拉斯認為鮑依的天才之處在于，“把相當復雜的音樂作品，偽裝成簡單的樣式”。

《Heroes》專輯中的同名單曲也是大衛(wèi)·鮑依最知名的單曲，歌詞唱的是被柏林墻分隔兩地的戀人，為了可以團聚，決心沖破封鎖的子彈，哪怕在一起只有一天，哪怕粉身碎骨，他們也要成為英雄。這首歌反諷了人類由于意識形態(tài)不同造成的隔閡、傷害，由于歌中積極進取、雄心萬丈的勵志曲調(diào)，成了很多體育廣告的背景配樂，2012年倫敦奧運會英國運動員入場以及頒獎典禮時播放的都是這首《Heroes》。甚至因為歌中頌揚的敢于沖破人為障礙大膽追求愛情，很多同性戀團體把《Heroes》當做了同性圣歌。

即使大衛(wèi)·鮑依在音樂生涯的中后期以地球人的形象在世間歌唱，但他依然用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著不平凡，訴說著對全人類的關(guān)愛。

近日，NASA宣布將一顆2008年發(fā)現(xiàn)的小行星命名為大衛(wèi)·鮑依，有粉絲在新聞下方回復：在我看來，天上的每顆星星都是你！

至今，仍然有很多大衛(wèi)·鮑依的粉絲堅信他是外星人，當聽到鮑依去世的新聞時，他們只是平靜的說：他回火星去了。對我而言，一想到這個世界上再聽不到大衛(wèi)·鮑依的新歌，還是會有一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