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與管理學院, 昆明 650500)
在多民族國家中, 民族社會化問題非常引人關注。民族社會化(ethnic socialization)是少數(shù)民族家庭教養(yǎng)的核心成分, 是父母向孩子傳遞有關民族特征信息的過程(Hughes, Witherspoon, Rivas-Drake,& West-Bey, 2009; Hughes et al., 2006)。民族社會化覺察(perceived ethnic socialization)是少數(shù)民族孩子對父母傳遞的有關民族特征信息的認知(Tran &Lee, 2010), 包括習得父母對不同民族的外顯的或內(nèi)隱的態(tài)度和信念, 理解作為本民族成員身份的意義, 學會處理和應對與民族相關的問題(Hughes,2003)。民族社會化及覺察對少數(shù)民族青少年形成民族態(tài)度、維護心理健康等有著重要意義。當前此領域的文獻主要出自美國。近年來, 美國心理學家將民族認同、心理健康及學業(yè)表現(xiàn)等納入民族社會化研究框架, 獲得了重要進展(尹可麗, 尹紹清, 黃希庭, 2010)。但在中國這個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 民族社會化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
國外的研究重視母親與子女民族社會化的關系(Priest et al., 2014)。因為與父親比, 母親向子女傳遞的民族社會化信息更多, 也更全面(Rollins &Hunter, 2013)。青年早期個體的民族社會化覺察是研究重點。研究表明, 青年早期是民族與種族社會化的關鍵期, 在這一時期, 個體學習民族和種族相關知識的能力增強了, 并積極尋求民族和種族相關的信息(Pahl & Way, 2006)。景頗族是中國云南的少數(shù)民族之一, 人口為 13.21萬人。景頗族由唐代的“尋傳”部落的一部分發(fā)展而來, 有“景頗”、“載瓦”、“喇期”、“浪峨”等自稱。景頗族世代居住于西南邊疆, 主要聚居在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各縣的山區(qū),少數(shù)居住在怒江僳僳族自治州的芒馬、古浪、崗房以及耿馬、瀾滄等縣。緬甸的克欽族即中國的景頗族。景頗族是從原始社會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社會的跨界特困少小民族, 他們與大山為伴, 經(jīng)濟、教育比較落后(馬光秋, 何慶國, 方瑞龍, 2011)。本研究選擇景頗族初中生為對象, 目的是考察景頗族初中生覺察到母親傳遞的民族社會化信息類型及其引發(fā)情境方面的特征, 揭示中國青少年民族態(tài)度的形成與發(fā)展。
美國的少數(shù)族裔孩子覺察到父母給他們傳遞了哪些類型的民族社會化信息?由于美國既有種族問題, 又有民族(或稱族群)問題, 因此美國心理學家使用民族社會化、種族社會化(racial socialization)、民族與種族社會化(ethnic-racial socialization)等多個術語。Hughes等人(2006)回顧了46個相關研究,將民族與種族社會化概括為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促使不信任、種族平等與沉默四種類型。文化社會化是父母向孩子傳授關于種族或民族傳統(tǒng)、歷史的過程; 偏見準備是父母促進孩子對歧視的認知,并讓孩子做好應對歧視、偏見的準備; 促使不信任指父母向孩子強調(diào)族際交往中需要保持小心和懷疑的態(tài)度; 種族平等主義與沉默是父母明確鼓勵孩子在種族成員身份方面重視自己的個體特征或者在與子女討論時避免提及種族問題。目前許多研究集中于考察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和促使不信任三種類型(Brown & Krishnakumar, 2007; Hughes,Witherspoon, et al., 2009; Huynh & Fuligni, 2008;Liu & Lau, 2013; Mohanty, Keokse, & Sales, 2007;Murry, Berkel, Brody, Miller, & Chen, 2009)。研究發(fā)現(xiàn), 父母和孩子覺察文化社會化和偏見準備相對較多, 覺察促使不信任最少。80%以上的非裔美國人家庭(Caughy, O’Campo, Randolph, & Nickerson,2002; Coard, Wallace, Stevenson, & Brotman, 2004;Hughes, 2003; Hughes & Johnson, 2001)和 85%以上的多米尼加、墨西哥、波多黎各家長(Hughes, 2003;Phinney & Chavira, 1995)報告覺察到文化社會化,約有 67%到 90%的非裔父母報告覺察到偏見準備(Caughy et al., 2002; Coard et al., 2004; Hughes,2003), 僅有6%到10%的父母報告覺察到促使不信任(Biafora et al., 1993; Hughes & Johnson, 2001)。
西方文化以個人主義為核心價值, 美國又是典型的移民國家, 只有短暫的歷史。除印第安人等原居民外, 構成美利堅民族的族群來自于不同國家,如英格蘭人, 歐洲大陸和亞洲各國的移民, 以及被作為奴隸販賣進來的黑人族群。這些族群原本屬于不同國家, 甚至屬于不同種族, 他們有著不同的膚色, 不同的語言, 不同的宗教和不同的文化傳統(tǒng)。因此, 在民族關系上, 美國政府主張承認個體和群體的差異, 同時又以“熔爐”方式進行同化和統(tǒng)一,在民族政策上堅持“異中求同” (嚴慶, 2010)。與美利堅民族不同, 中華民族雖然也由多個民族組成,漢族卻占總?cè)丝诘?0%以上, 是主體民族。在歷史上, 漢族融合了眾多的少數(shù)民族, 因此, 漢族本身亦是文化的概念而非種族的概念。在中華民族的各組成民族之間, 無膚色差異, 有語言差異, 在文化傳統(tǒng)上是“同中存異”。由于漢族沒有為全民族所信仰的宗教, 因此, 除少量的民族外, 就總體而言,中華民族的各民族之間的宗教差異和沖突并不明顯。加之各組成民族的文化同屬于東方文化, 各少數(shù)民族文化又深受漢文化影響, 因此, 中華民族各組成民族的文化均具有集體主義特點。在民族關系上, 中國政府追求各民族的和諧、相容和共存(宇文利, 2012), 強調(diào)各民族之間和睦相處, 和諧發(fā)展,共存共榮, 強調(diào)尊重差異, 反對沖突和對抗(王瑜卿, 肖銳, 2012), 主張通過和睦態(tài)度和協(xié)調(diào)方法把具有差異的民族統(tǒng)一起來, 建立“和而不同”的民族關系(嚴慶, 2010)。中美兩國有著不同的社會文化、不同的民族形成歷史、不同的民族政策, 因此, 中國父母向孩子傳遞的民族社會化信息就可能與美國父母不同。中國父母在向孩子傳遞民族社會化的信息時, 除了傳遞文化社會化等信息以外, 還傳遞了促進孩子與其他民族和睦相處的信息。對云南的漢、彝、藏、佤、傈僳、白、傣、壯、哈尼、苗、納西等 11個民族的中小學生研究發(fā)現(xiàn), 父母向孩子傳遞促進和睦信息的頻率比傳遞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和促使不信任信息的頻率多(尹可麗, 李光裕, 2015)。既如此, 各民族的子女對促進和睦信息的覺察也應比對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和促使不信任等信息的覺察多。因此, 可以預期, 在景頗族初中生覺察到的來自母親的民族社會化信息中, 除了包含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和促使不信任的信息外,還應包含有“促進和睦”的信息, 而且這種信息是被覺察最多的類型。
民族社會化的過程存在性別差異。Hughes等人(2006)指出, 非裔男孩更容易接受種族隔閡的信息,非裔女孩更容易獲得種族自豪感的信息。非裔男孩覺察到更多的偏見準備(Hughes, Hagelskamp, Way,& Foust, 2009), 報告了更多的敵意應對和歧視知覺(Stevenson & Arrington, 2009)。拉丁裔和亞裔的美國父母對女兒的文化社會化關注多于對兒子(Hughes et al., 2006; Suárez-Orozco & Qin, 2006)。景頗族是一個男性化特點非常突出的民族, 素以驍勇威猛、吃苦耐勞、熱情好客著稱。景頗族在歷史上曾經(jīng)多次頑強抵御外敵入侵, 為保衛(wèi)祖國領土立下功勛。在傳統(tǒng)景頗家庭中, 男性地位較女性高。因此, 景頗初中生的民族社會化覺察也可能存在性別差異。此外, 居住社區(qū)的民族多樣性也影響民族社會化信息傳遞。國外研究表明, 與以黑人為主的社區(qū)(Stevenson, Cameron, Herrero-Taylor, & Davis,2002)或者以白人為主的社區(qū)(Caughy, Nettles,O'Campo, & Lohrfink, 2006)相比, 雜居社區(qū)的非裔父母向子女傳遞了更多的偏見準備(Caughy et al.,2006; Stevenson et al., 2002; Stevenson, McNeil,Herrero-Taylor, & Davis, 2005) 。在我國, 少數(shù)民族的居住方式有聚居與雜居之分, 聚居與雜居是否影響少數(shù)民族青少年的民族社會化覺察?擬以來自雜居社區(qū)(多種民族雜居的村寨)和聚居社區(qū)(主要由景頗族居住的村寨)的景頗族初中生為被試, 考察居住方式對民族社會化覺察的影響。
從社會與文化適應的角度看, 父母總是會向子女傳遞最有利于子女在社會中生存的信息。青少年經(jīng)歷偏見和歧視的沖突情境是引發(fā)其父母傳遞民族社會化信息的前提。研究發(fā)現(xiàn), 經(jīng)歷過歧視、偏見的青少年與無此類經(jīng)歷的青少年比, 報告說父母向他們傳遞了更多的民族與種族社會化的信息, 以提高他們的自我保護能力, 緩解由種族壓力帶來的有害影響(Cooper, Brown, Metzger, Clinton, & Guthrie,2013; Miller & MacIntosh, 1999; Wong, Eccles, &Sameroff, 2003)。Stevenson 和 Arrington (2009)認為,當青少年需要民族或種族信息應對時, 種族主義經(jīng)驗是家庭民族社會化的觸發(fā)器。此時, 父母傳遞的信息主要以保護性的或防御性的策略為主, 如偏見準備、促使不信任、歧視警覺、敵意應對等(Hughes& Johnson, 2001; Stevenson & Arrington, 2009)??梢灶A期, 經(jīng)歷過偏見或歧視的景頗族初中生比無此經(jīng)歷的初中生會覺察到更多的來自父母的偏見準備和促使不信任的信息。
國外民族社會化研究的重要局限是研究設計和方法過于單一?,F(xiàn)有研究多采用相關研究設計和問卷調(diào)查法。然而, 過分依賴自我報告可能會喪失很多民族與種族社會化的信息, 需要補充更全面的、扎根于文化的方法(Stevenson & Arrington,2009), 需要采用可以檢測因果機制的設計(Hughes,Hagelskamp, et al., 2009; Priest et al., 2014) 。本研究嘗試結(jié)合問卷調(diào)查、情境實驗和故事補全三種方法探討景頗族初中生的民族社會化覺察類型及其引發(fā)情境的特征。研究1編修景頗族初中生民族社會化覺察問卷。采用開放式問卷收集與景頗族有關的偏見信息, 收集與民族社會化信息傳遞有關的典型沖突情境。目的是初步考察景頗族初中生民族社會化覺察的特征, 并為后續(xù)研究做準備。研究2采用情境實驗范式(Smith, Terry, & Hogg, 2007; van Zomeren, Spears, Fischer, & Leach, 2004), 向被試提供特定事件的信息, 讓被試想象自己或者他人作為群體成員的遭遇(van Zomeren, Postmes, & Spears,2008), 以啟動個體的民族社會化覺察, 進一步考察景頗族初中生民族社會化覺察的特征。研究3通過故事補全任務再次檢驗景頗族初中生的民族社會化覺察特征。
M
= 14,SD
= 1.52)。男生241人, 女生223人。初一至初三的人數(shù)分別為 289、113、62。漢族 175人, 傣族144人, 景頗族85人, 阿昌族等其他民族60人。被試均能使用漢字閱讀和使用漢語交流。民族社會化覺察問卷(中文修訂版)。Tran和Lee(2010)修訂的民族社會化覺察問卷由 16個條目構成, 維度與Hughes和Johnson (2001)編制的問卷相同, 包括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促使不信任。本研究采用翻譯和回譯的方法進行語言適應性修訂,并將原問卷中以“或”這樣表述的句子分為兩個句子, 以便被試更準確地判斷。比如, 將“Talk to you about important people or events in the history of your racial/ethnic group?”, 拆分為“與你談論本民族的重要人物”和“與你談論本民族發(fā)生過的重要事件”。根據(jù)理論假設, 問卷增加了“促進和睦”維度,包括8個條目。初步修訂的問卷包括條目26個, 采用5點量表評定(從1代表“從不這樣”至5代表“幾乎總是這樣”)。要求被試根據(jù)過去一年里, 父母是否與他們交流過某一問題的實際情況進行選擇。
統(tǒng)一施測, 當場回收問卷。施測人員均經(jīng)過嚴格訓練并采用統(tǒng)一的指導語, 提醒被試認真作答,不能相互討論和抄襲。數(shù)據(jù)采用 SPSS 18.0和AMOS 18.0管理及統(tǒng)計分析。
df
=98, CFI = 0.93, GFI = 0.95, IFI = 0.93, TLI = 0.91,NFI = 0.88, RMSEA = 0.05, 各項目因子載荷在0.49 ~ 0.72之間, 擬合指數(shù)達到要求, 表明4因素模型可以接受。促進和睦、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促使不信任的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α分別為0.75、0.71、0.60和0.69。以 85名景頗族初中生的民族社會化覺察類型作為自變量, 4種類型的項目均值作為因變量進行單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jié)果表明, 民族社會化信息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
(3, 252) = 103.62,p
<0.001, 偏η= 0.55。LSD多重比較表明, 每兩種類型之間均存在顯著差異,ps
< 0.001, 被試報告的促進和睦最多, 其次是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 最少是促使不信任。景頗族初中生對促進和睦的覺察存在性別差異,t
(83) = –2.34,p
< 0.05,Cohen's d
=0.51, 女生覺察到更多的促進和睦。結(jié)果見表1。表1 景頗族初中生在民族社會化覺察問卷得分的描述統(tǒng)計(M ± SD)
研究1a獲知被試覺察到4類信息。但研究1a不能說明被試覺察這些信息時發(fā)生了什么, 即何種沖突情境激發(fā)了父母向孩子傳遞民族社會化信息,在此類情境中有無偏見、歧視的經(jīng)歷等。研究1b擬解決此問題, 并為研究2設計刺激情境材料做準備。
M
= 14,SD
= 0.86)。男生68人, 女生91人。初一53人, 初二106人。景頗族62人, 漢族41人, 傣族52人, 阿昌族等其他民族4人。被試均能使用漢字閱讀和使用漢語交流。自編開放式問卷。從研究 1a修訂的民族社會化覺察問卷的4個維度中選擇項目, 設置8個開放式問題。比如, 要求被試回答在父親、母親或其他人中, 是否有誰“告訴你要多了解一些本民族的事情, 比如本民族的重要人物、歷史事件”, “告訴你要與其他民族的同學和睦相處”, “與你談論其他人對本民族的偏見或者不正確的看法”, “告訴你和其他民族的人來往要小心一些”等。如有這種情況, 要求回答這個人與被試談論這件事情的原因或當時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指導語為:“以下題目是在過去的時間里, 你的父母或其他人可能與你有過的一些交流。請根據(jù)你的實際情況做出判斷, 如果發(fā)生過類似情況, 請詳細寫出你的父母或其他人和你討論這些話題的原因, 題目中的‘本民族’指的是你的民族。”
沖突事件類型和偏見信息由兩名心理學研究生先整理出來, 再由一名研究民族社會化問題的老師審核。沖突事件類型的整理方式為:首先對被試作答進行詳細閱讀, 剔除未按題目要求做答的事件,然后對剩下事件歸類。偏見是指對某些群體的直接或間接的消極或反感的態(tài)度、情感和行為(Brown,2011)。偏見信息的篩選嚴格按照偏見的定義進行,將凡是涉及到有關景頗族人的偏見都整理出來。其他程序同研究1a。
p
> 0.05。有3類沖突事件涉及父母等人向被試傳遞民族社會化信息, 它們是學校事件、村寨事件和其他事件。學校事件有10件, 涉及民族之間的摩擦、與其他民族交往導致學習成績下降等, 其中有5件事發(fā)生在宿舍中。提及4件村寨事件, 涉及村寨里打架、到其他民族家里做客時發(fā)生沖突、景頗族過節(jié)或傣族過節(jié)時發(fā)生沖突。其他事件主要指被試提及但未做詳細描述的事件, 如上街買東西被其他民族欺騙。
整理出10條關于景頗族的偏見:(1)生活在山里, 文化教育落后; (2)吸毒人員較多, 犯事的人多;(3)愛喝酒, 愛打架, 脾氣不好; (4)懶惰, 游手好閑,只想靠國家補助生活; (5)景頗族是所有民族的最后一名; (6)比較野蠻, 沒有禮貌; (7)不文明, 愛說臟話; (8)小氣、沖動; (9)借東西不還, 只會找別人的缺點, 指責別人; (10)景頗族野蠻死了, 脾氣怪得很,動不動就抽長刀要砍人, 不講道理。前4條出自景頗族被試, 后6條來自其他民族被試。
研究 1a增加“促進和睦”因子來修訂民族社會化覺察問卷, 結(jié)果顯示, 4因子模型合理。景頗族初中生覺察的民族社會化信息, 除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與促使不信任外, 還有促進和睦。被試對4類信息的覺察存在差異, 對促進和睦覺察最多, 對促使不信任覺察最少。在促進和睦覺察上存在性別差異, 女生覺察到更多的促進和睦。
研究 1b考察引發(fā)民族社會化覺察的沖突情境以及對景頗族的偏見。發(fā)現(xiàn)被試報告來自學校場景(尤其是宿舍場景)的沖突事件比其他場景顯著多。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辦學形式以寄宿制為主。寄宿學校增加了不同民族學生的接觸機會, 但因生活習俗、語言、宗教信仰的差異, 學生面臨文化沖突與適應問題(白亮, 2009)。宿舍既是寄宿生休息之地, 又是同伴交流的場所。如教師對宿舍管理不力, 宿舍就成為易發(fā)生沖突之處。景頗族居住于山嶺中, 經(jīng)濟落后, 在狩獵和刀耕火種中形成了戰(zhàn)天斗地的執(zhí)著性格, 勇猛、善戰(zhàn), 不屈不撓, 不輕易認輸。長刀是景頗族人的勞動工具、生活用具、戰(zhàn)斗武器, 又是裝飾品, 顯示景頗族人的英勇頑強、剛毅不屈的性格(祁德川, 2012)。然而, 在景頗族與其他民族交往中, 如果發(fā)生矛盾沖突, 景頗男子這種勇猛善戰(zhàn)、長刀護身的形象往往被視為野蠻。因此, 研究1b為研究 2選擇學校宿舍中景頗族與傣族學生的沖突事件, 并初步選取偏見觀念的第10條“景頗族野蠻死了, 脾氣怪得很, 動不動抽長刀砍人, 不講道理”為偏見線索。
M
=14,SD
= 1.33)。男生123人, 女生212人。初一84人, 初二139人, 初三112人。來自聚居村寨的284人, 來自雜居村寨的51人。被試均能熟練使用漢字閱讀和使用漢語交流, 未參與研究1。材料包括情境材料和民族社會化覺察測量材料。情境材料以研究 1b獲得的景頗族學生與傣族學生發(fā)生的宿舍沖突事件為藍本編制。由于內(nèi)隱攻擊性的表現(xiàn)方式上存在性別差異, 男性與身體攻擊聯(lián)系更緊密, 女性與言語攻擊聯(lián)系更緊密(徐德淼,唐日新, 解軍, 2007), 因而在對沖突故事反應上可能存在性別差異, 男生更傾向于打斗, 女生更傾向于壓抑和冷暴力。據(jù)此, 分別編制男女兩種情境,并將第 10條偏見“景頗族野蠻死了, 脾氣怪得很,動不動就抽長刀要砍人, 不講道理”加入到材料中。兩種情境的材料都為200字左右。采用研究1a編制的民族社會化覺察問卷作為測量材料, 并對其相關表述稍作修改使之適用于情境反應。
材料評定由隴川縣某中學教齡在 20年以上的兩位景頗族教師和兩位漢族教師完成。評定內(nèi)容是:(1)男生、女生的兩個情境是否接近于可能發(fā)生的真實情境。如果不符合真實情況, 請指出, 或直接修改; (2)所列反應項目(媽媽可能會對孩子的教育)是否可能發(fā)生?請將不可能發(fā)生的項目指出來。(3)是否還有一些媽媽產(chǎn)生的與景頗族有關的、與不同民族之間關系處理的反應未列出來(不包括叫孩子“告訴老師”這類項目)。評定表明, 兩個情境合理, 但第 10條偏見過于偏激, 建議將其修改為“景頗族愛打架, 脾氣不好, 不講道理”。根據(jù)評定結(jié)果對情境材料進行了修改。
要求被試對男生情境和女生情境都進行反應。設置4種條件:(1)有偏見線索的男生情境 + 有偏見線索的女生情境; (2)有偏見線索的女生情境 +有偏見線索的男生情境; (3)無偏見線索的男生情境 + 無偏見線索的女生情境; (4)無偏見線索的女生情境 + 無偏見線索的男生情境。被試被隨機分配到4種條件, 在閱讀完一個情境后呈現(xiàn)指導語:“假如你是勒干(男生情境)或木果(女生情境), 周末放學回家, 向媽媽訴說了自己在宿舍里遇到的事,媽媽會向你說些什么呢?下面列出了媽媽可能會因這樣的事情和你談論的一些話題, 請在選項上相應的數(shù)字上打‘√’。選項為“根本不會這樣、不會這樣、不知道、會這樣、肯定會這樣”。其他程序同研究1a。數(shù)據(jù)采用SPSS 18.0分析。各樣本分布見表2。
景頗族初中生在不同情境下覺察到的民族社會化信息如表3所示。
以情境類型(男生情境/女生情境)、偏見線索(有/無)為自變量, 以民族社會化信息的 4種類型(促進和睦/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促使不信任)為因變量,進行兩因素混合設計的方差分析。結(jié)果見表4。在促進和睦上, 情境類型的主效應顯著, 女生情境(M
=23.74)比男生情境(M
= 23.34)更傾向于選擇促進和睦信息。在偏見準備上, 偏見線索的主效應顯著,相比于無偏見線索情境(M
= 7.65), 有偏見線索情境(M
= 8.49)被試對偏見準備信息的報告程度更高。表2 不同條件下的樣本分布(人數(shù))
表3 不同情境刺激下民族社會化覺察的描述統(tǒng)計(M ± SD)
表4 民族社會化信息覺察在情境類型和偏見線索上的差異檢驗
對民族社會化覺察的4種類型進行單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 自變量為信息類型, 因變量為項目平均值。在對男生情境和女生情境的反應中, 民族社會化信息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
(3,1002) =515.53,p
< 0.001, 偏 η= 0.61;F
(3,1002) =627.54,p
< 0.001, 偏η= 0.65。LSD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不論是男生情境或女生情境, 不同信息類型兩兩之間差異均顯著,ps
< 0.001。被試報告促進和睦信息的程度最高, 其次是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 程度最低的是促使不信任。結(jié)果如圖1所示。圖1 景頗族初中生民族社會化覺察類型的項目均分
t
(333) = –2.10,p
< 0.05,Cohen's d
= 0.24,t
(333) = 0.59,p
> 0.05,t
(333) = 0.64,p
> 0.05,t
(333) = 4.92,p
< 0.001,Cohen's d
= 0.55; 女生情境:t
(333) = –2.19,p
<0.05,Cohen's d
= 0.35,t
(333) = 1.72,p
> 0.05,t
(333) = 0.61,p
> 0.05,t
(333) = 3.90,p
<0.001,Cohen's d
= 0.44]。來自聚居和雜居的被試在民族社會化覺察上差異不顯著[男生情境:t
(333) = 0.45,p >
0.05,t
(333) = 0.55,p
> 0.05,t
(333) = 0.68,p
>0.05,t
(333) = –0.84,p
> 0.05; 女生情境:t
(333) = –0.08,p
> 0.05,t
(333) = –1.71,p
>0.05,t
(333) = –0.25,p
> 0.05,t
(333) =–1.78,p
> 0.05]。在景頗族、傣族初中生發(fā)生宿舍沖突的情境下,景頗族初中生覺察到的民族社會化類型存在顯著差異。無論男生情境還是女生情境, 無論情境中有無偏見線索, 被試對促進和睦的覺察程度最高, 其次是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 最低的是促使不信任。這一結(jié)果與研究1a相同。與男生比, 女生覺察到更多的促進和睦, 更少的促使不信任。聚居與雜居的被試報告的四類信息都不存在顯著差異, 說明居住方式未影響景頗初中生民族社會化信息的覺察。
Stevenson和 Arrington (2009)認為, 種族主義經(jīng)驗觸發(fā)民族社會化信息的傳遞, 青少年的種族歧視或偏見經(jīng)歷能夠預測民族社會化覺察的增加(Miller & MacIntosh, 1999; Stevenson et al., 2005)。研究2通過設置偏見沖突情境來考察民族社會化傳遞, 發(fā)現(xiàn)在沖突情境下, 被試能夠覺察到民族社會化信息的傳遞, 當情境涉及偏見時, 偏見準備的信息報告程度會更高。
研究2通過情境實驗考察景頗族初中生的民族社會化覺察的特征, 但這種外顯的刺激和檢驗方式很容易讓被試覺察到實驗的真實意圖, 從而導致實驗偏差(薛婷, 陳浩, 樂國安, 姚琦, 2013)。因此, 研究結(jié)果還需要進一步的檢驗。
為了進一步檢驗研究1與研究2的結(jié)果, 研究3采用故事補全任務, 讓被試自由補全故事, 考察景頗族初中生覺察到的母親所傳遞的民族社會化信息。
M
= 14,SD
= 1.08), 男生51人, 女生68人, 初一至初三的人數(shù)分別為30人、52人、37人。被試能熟練使用漢語閱讀和交流, 未參加研究1和研究2。材料選取研究2的沖突情境, 刪除沖突結(jié)果及偏見線索, 形成男生、女生兩個無結(jié)果、無偏見線索的開放式故事。
將被試隨機分配到男生故事(60人)或女生故事(59人)。其中, 補寫男生故事的男生25人, 女生35人; 補寫女生故事的男生26人, 女生33人。被試仔細閱讀故事后, 呈現(xiàn)指導語:“假如你是故事里的主人公, 周末放學回家, 告訴媽媽在學校里發(fā)生的事, 媽媽會向你說些什么?把想到的都寫下來。”
由一位研究民族社會化問題的老師及兩位研究生對被試的作答分類。分類標準為民族社會化覺察問卷對四類信息的界定, 被試在作答中提及相應的類別, 就計為1次, 最后計算各分類的累計頻次。3個評分者先獨立分類, 一致性達到了75%。然后,3人根據(jù)分類標準對分類結(jié)果不一致的作答進行逐項討論, 達成一致后獲得最終分類。
被試作答可分為 7類:(1)促進和睦, 如:“媽媽會向我說, 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 不必斤斤計較, 在哪個宿舍都一樣, 要好好地與同學相處”?!皨寢寱f:你們大家都是來學習的, 不管是景頗族還是傣族, 都應該和睦相處, 大家在一起,不僅可以學習對方的優(yōu)點, 還可以學習對方的一些民族語言, 那豈不更好?”。(2)文化社會化, 如:“媽媽會給我講要接納別的民族文化”, “把我們景頗族的文化推向外面去, 讓其他民族了解景頗族”; (3)偏見準備, 如:“其他民族讓你這樣做(搬到其他宿舍)就是看不起你, 所以你要做出讓他們看得起你的事”。(4)促使不信任, 如:“媽媽會說, 搬宿舍就搬宿舍, 和他們(傣族)在一起干嘛, 沒有學到好的反而學到壞的”。(5)報告權威, 如:“媽媽會說, 你可以去告訴老師或者宿管員呀, 有些事不一定動手才可以解決”。(6)關心學習, 如:“媽媽會向我說, 你不要生氣, 我們是來學習的, 不是來搶宿舍的”,“不要想太多, 你不知道他們講的是什么, 不要放在心上, 只要好好學習就行了”。(7)鼓勵忽略, 如:“媽媽會告訴我:走自己的路, 不管別人怎么說”,“聽不懂別的民族語言就當沒聽見”等信息。結(jié)果見表5。
統(tǒng)計檢驗表明, 7種分類的累計頻次存在顯著差異, χ(6) = 259.19,p
< 0.001。促進和睦占總頻次的 56.1%, 為最多一項。對被試補寫故事中是否存在民族偏見進行梳理, 發(fā)現(xiàn)有8位被試在作答中涉及到民族偏見, 但比較含蓄, 如:“因為我們是景頗族, 和傣族沒有共同語言, 所以在宿舍中傣族都不想理我們”。在這8份提及偏見的補寫故事中, 促進和睦被提及了7次, 文化社會化被提及了1次, 鼓勵忽略的信息1次, 表明即使沖突情境中存在偏見觀念, 母親傳遞的促進和睦的信息仍然最多。研究3通過故事補全任務考察景頗族初中生覺察到的民族社會化信息。故事完成法屬于投射技術中的構造技術, 即要求被試將一個不完整的故事補充完整(Burns & Lennon, 1993)。由于被試自由地對故事進行補充, 因此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研究1和研究2由測量的固定反應項帶來的社會贊許偏差。對補全故事分析發(fā)現(xiàn), 被試的民族社會化覺察表現(xiàn)出促進和睦、文化社會化、促使不信任、偏見準備4種類型, 對促進和睦覺察最多, 與研究 2的結(jié)果類似。
表5 被試在故事補全任務中的作答分類
除了民族社會化, 被試還較多地覺察到其他信息, 諸如報告權威、關心學習、鼓勵忽略等。這說明, 當不同民族學生在校發(fā)生沖突時, 母親傳遞的處理這種沖突的信息, 不僅包括了研究1和研究2證明的民族社會化覺察的4種類型, 還包括報告權威、關心學習、鼓勵忽略等類型, 這些類型目前尚未被界定為民族社會化信息的范疇。讓孩子報告權威、關心學習或鼓勵忽略是大多數(shù)中國家長在處理孩子在校時與他人發(fā)生沖突時常見策略。這進一步表明, 母親向孩子傳遞的民族社會化信息的類型的確具有文化差異。
采用問卷調(diào)查、情境實驗和故事補全任務, 對景頗族初中生覺察到的民族社會化信息類型及其引發(fā)情境進行考察。本研究發(fā)現(xiàn), 被試覺察到的信息除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和促使不信任外, 還包含有“促進和睦”、“鼓勵忽略”、“報告權威”等類型。“促進和睦”受不同民族之間的沖突情境影響, 并且被最多感知。這一發(fā)現(xiàn)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在理論上, 它表明, 多民族國家少數(shù)民族青少年個體的民族社會化覺察在類型、引發(fā)情境等方面具有文化差異。在現(xiàn)實意義上, 本研究結(jié)果表明,新中國多年來一貫堅持民族政策已經(jīng)深入人心, 并且在少數(shù)民族的家庭教育實踐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對未來的民族教育實踐具有重要的啟示。另外, 在方法上, 本研究創(chuàng)造性地使用國外相關研究未曾使用過的情境實驗和故事補全任務考察民族社會化,并且多質(zhì)多法的嘗試, 使本研究明顯突破了國外對民族社會化研究方法單一(Stevenson & Arrington,2009; Hughes, Witherspoon, et al., 2009; Priest et al.,2014)的局限性。
Hughes等人(2006)指出, 繼續(xù)區(qū)分民族與種族社會化的不同類型, 并提供選擇這些類型的原理,十分重要。本研究證實, “促進和睦”是景頗族初中生民族社會化覺察的重要類型, 除此之外, 還存在著鼓勵忽略、報告權威、關心學習等類型, 而國外研究并未明確提出這些類型。這說明, 民族社會化的類型存在文化差異。這種文化差異既與多民族國家的民族構成方式、民族政策有關, 也與多民族國家的整體文化特點有關。美利堅民族是多民族、多種族和多元文化摻雜的共同體。美國先民來自于全世界, 卻沒有一個民族在構成成分上占絕對優(yōu)勢。不同的民族經(jīng)過雜處, 潛移默化, 已經(jīng)溶合成為一個民族。這種情況梁啟超稱之為“化合”, 美國人自己也說他們的國家是“民族熔爐”, 外來移民同化成為一個特色鮮明的民族。有學者認為, 比“熔爐”更準確的比喻是“沙拉盤”, 每一成分都貢獻出自己的特色, 卻都增進了整體的味道(熊錫元, 1999)。正因為如此, 美國的民族政策歷來是承認差異, 但“異中求同”。對比之下, 中華民族是以人口占絕大多數(shù)的漢族為主體, 同時擁有眾多在經(jīng)濟、文化、語言、風俗、習慣方面有明顯特點的少數(shù)民族。中華民族在文化傳統(tǒng)上是“同中存異”, 漢文化與其他少數(shù)民族文化長期共存, 相互影響和學習。因此, 中國的民族政策是追求不同民族之間的和諧、相容和共存,強調(diào)各民族之間的和睦相處, 和諧發(fā)展, 共存共榮,建立“和而不同”的民族關系(嚴慶, 2010)。由于存在著上述差異, 美國母親重視向孩子傳遞文化社會化、偏見準備信息, 而中國母親重視傳遞促進和睦信息。子女對民族社會化信息的覺察自然就同母親傳遞的民族社會化信息一致。
在解決沖突時, 個人主義文化的人們偏愛競爭性的策略, 集體主義文化的人們偏愛增進和諧的策略(Triandis, 1996)。美國非裔、多米尼加、墨西哥及波多黎各的家庭相對多地報告文化社會化(Coard et al., 2004; Hughes, 2003; Phinney & Chavira, 1995)和偏見準備(Caughy et al., 2002; Coard et al., 2004),僅有 10%的中國移民家庭與孩子討論種族偏見和歧視(Chen, 1998)。Nagata和 Cheng (2003)指出, 亞裔群體很少談論歧視經(jīng)驗, 反映了文化中對情感的壓抑及強調(diào)和諧。這說明, 在個人主義文化中, 少數(shù)族裔的父母更重視向子女強調(diào)文化獨特性來提高民族自尊, 發(fā)展民族認同, 強調(diào)以知曉偏見和歧視, 形成對自身的正確認知, 為應對競爭環(huán)境中的偏見做好準備(Hughes et al., 2006)。景頗族是從原始社會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社會的族群, 當下仍受原始的依賴集體的生存經(jīng)濟觀影響, 集體活動多,個體意識缺乏(馬光秋等, 2011)。因此, 作為典型的集體主義的文化族群, 景頗族家長更偏愛向孩子傳遞促進族際間人際和睦的信息以解決沖突問題。而“報告權威”仍然是一種具有集體主義特點的促進問題解決的策略。
鼓勵忽略、關心學習的策略反映了景頗族母親在面臨民族之間的摩擦和沖突時的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和策略。既然無法采取有效措施去促進和睦, 那么, 作為當事人的一方, 不去理會其他民族的歧視或偏見, 也不失為一種理智的選擇。因為在難以采取有效措施去消除誤會、化解沖突的情況下, 如期“揚湯止沸”, 不如“釜底抽薪”, 使對方自覺沒趣,因而也就不會進一步加深矛盾。
景頗族初中生的民族社會化覺察存在性別差異, 但在信息類別上的差異與國外研究不同。國外研究表明, 男生覺察到更多的種族隔閡、偏見準備、敵意應對的信息, 女生覺察到更多的種族自豪感、文化社會化的信息(Dion & Dion, 2001; Hughes et al.,2006; Stevenson & Arrington, 2009; Suárez-Orozco& Qin, 2006)。在本研究中, 男女景頗被試都傾向于對女生故事情境做出更多的促進和睦的選擇。景頗族女生覺察到更多的促進和睦的信息, 男生覺察到更多的促使不信任的信息。所以存在性別差異, 是由于性別角色影響。在多數(shù)文化中, 男性更多地扮演“工具性角色”, 具有更多的獨立和競爭的特質(zhì),女性更多地扮演“表達性角色”, 具有更多的和睦、關懷、文靜的特質(zhì)(劉電芝等, 2011)。景頗族人也如此。另外, 父母往往認為男孩比女孩更容易沾染惡習, 如打架、抽煙、逃學等, 更容易將他族男孩(如漢族男孩)視為惡習風險群體(尹可麗, 李光裕,2015), 會增加促使不信任信息的傳遞。
雜居和聚居的景頗族初中生在民族社會化覺察中未表現(xiàn)出顯著差異。原因可能是:雖然景頗族初中生的家庭居住方式分為雜居和聚居, 但被試來自寄宿制學校。寄宿制學校是多民族交往環(huán)境, 導致孩子們遇到的問題更多地與學校有關。
國外研究表明, 經(jīng)歷歧視或偏見情境增加覺察偏見準備、促使不信任信息的可能性。已有研究并未通過設置引發(fā)情境考察此問題, 而是采用問卷法,考察一段時間內(nèi)偏見或歧視經(jīng)歷與民族社會化覺察的關系(Miller & MacIntosh, 1999; Stevenson &Arrington, 2009)。本研究關注對引發(fā)情境的直接考察。由研究1b知, 引發(fā)民族社會化覺察的情境多與不同民族學生之間的沖突有關。一些民族偏見也與沖突相伴而生。研究2設置沖突情境, 發(fā)現(xiàn)無論有無偏見線索, 被試報告覺察促進和睦信息的可能性最高, 覺察其它三類信息的可能性低。研究3設置無偏見線索的沖突情境, 發(fā)現(xiàn)被試對促進和睦信息報告最多, 對其它三類信息報告極少。這表明, 民族社會化的產(chǎn)生具有情境依賴性, 無論有無偏見觀念, 沖突情境都明顯增加對促進和睦信息的覺察。雖然在沖突故事中偏見線索在偏見準備上主效應顯著, 被試在有偏見線索時報告了更多的偏見準備,但偏η數(shù)值偏低。這可能是因為在本研究中, 沖突故事的發(fā)生原因并非由偏見直接導致, 所呈現(xiàn)的偏見在沖突之后, 是沖突的附帶品。所以, 有偏見的沖突情境是否真正增加了偏見準備覺察還需要進一步的證據(jù)。
本研究有兩個問題仍待改進:一是情境性質(zhì)同一, 都是發(fā)生在宿舍的人際沖突。如果變換情境的性質(zhì), 如將人際沖突情境替換為民族歷史文化探索情境, 結(jié)果是否會不同?二是偏見線索雖然出現(xiàn)在沖突事件中, 但導致沖突的直接原因是人際沖突而非偏見觀念。不直接以偏見引發(fā)沖突, 就難以考察偏見觀念或經(jīng)歷容易引發(fā)何種民族社會化信息。未來研究可繼續(xù)考察不同情境對民族社會化覺察的影響以及進一步確定偏見在民族社會化覺察中的作用。
景頗族初中生民族社會化覺察的信息類型包括促進和睦、文化社會化、促使不信任及偏見準備,且以促進和睦信息為主。景頗族女生覺察到更多的促進和睦的信息, 男生覺察到更多的促使不信任的信息。景頗族初中生對促進和睦信息的覺察有情境依賴性, 但呈現(xiàn)偏見線索未引發(fā)更多的偏見準備信息的覺察。
致謝:
感謝中國人民大學張積家教授在論文修改過程中給予的指導和幫助。感謝加拿大 Alberta大學的Justine Gill博士對本文英文摘要的修改。Bai, L.(2009).Some reflections on managing the lodging schools in northwest rural areas.Contemporary Education and Culture,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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