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清虎
永遠的酸梅
□譚清虎
兒時的故園,記憶深處最深刻的就是庭院中那棵五月梅。取名五月梅,大約和梅子成熟有關(guān),到了五月,梅子通體透出淡淡的黃色,果肉柔軟滑膩,吃在嘴里,透心的酸甜,讓人記憶冥久。
故園是祖上所建,住屋為四合院式帶閣樓木房,住屋左廂房前邊便是一片小果園,有柚樹、李樹、柑橙樹,彼此雜居相擁。果園前下方是一口大池塘。五月梅就處在果園的前邊沿,它是長得最高大的一棵樹。
白天,大人們外出勞作,我們兄弟姊妹便戲嘻在梅樹下,時而仰視樹上青梅,盼望青梅早長成,時而揀起地上的石子,投向樹冠,驅(qū)趕“哇——哇——”嘶叫的烏鴉。驅(qū)趕烏鴉是大人交辦的事,免得烏鴉叼了小雞去。趕烏鴉的石子有時砸上青梅,掉下一兩顆,揀起來啃一口,酸酸的,澀澀的。
晚上,大人們勞作歸來,掂幾張小板凳,全家人聚在梅樹下,嘮新年農(nóng)事,聽群蛙歡鳴,眺遠處農(nóng)田中游走的燈籠——那是好動的人們在逮泥鰍呢。
奶奶通常坐在背椅上,小孫輩們圍在奶奶身邊,你爭我搶蹲下身子要給奶奶扛腳,哄奶奶講天上的神話故事,尋找最亮的星星。
父親有時約來好友,吸上煙卷,伴著月光聊天,說奇聞趣事,談鬼怪聊齋,講得驚奇,卻聽得我們抖索。
四月,梅雨到了,連天雨。雨攜著風搖曳著梅樹,一些青梅經(jīng)不住掉了下來。梅子有小雞蛋般大了,雖然酸澀,卻另有了一番嚼味。一到晴天,梅似乎成長更快了。我們便開始騎上了樹,搖枝取果,爬不上樹的,揀起石子砸向青梅,好多的青梅“劈劈啪啪”掉下來,吃得我們的牙齒酸得滋滋響。
等到梅子成熟時,樹上已剩不了多少。這時,父親和親叔爬上了樹,手上舉根竹竿,輕輕敲打樹枝,母親和叔嬸在地上撐開了床單,照著梅子掉下的方向接住梅子。成熟的梅子,完全沒了澀味,肉核互不粘連,十分好吃。
大人們嘗上一兩顆,便不再多吃,奶奶把剩下的梅子分成了多份,分給我們孫兒孫女各一份。大家請奶奶吃,奶奶說牙受不起,你們吃呀,請父親和叔叔吃,他們說,不喜歡吃,你們吃吧。
記不得具體是哪一年,父親和親叔分別蓋起了自己的新房。為了幫叔叔騰地蓋房,全家砍掉了小果園的果樹。從此,五月梅成了一種記憶。
又臨四月,讀到了李商隱的《憶梅》:“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想起了故園的五月梅、想起了逝去的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