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千里

拿到日本15天旅行簽證后，我們就開始日本自由行的準備事宜。說來簡單，無非是確定出行方式、出行路線、網上預訂雙程機票，喜歡路軌旅行的游客別忘了在自家國境內下單買張JR PASS日本鐵路周游券，14天46390日圓，就可以乘坐JR國鐵、新干線暢通無阻穿越日本全境了。如有閑暇，你可以從鹿兒島一直無縫換乘到北海道。這是日本JR集團給海外游客的福利，千萬不要錯過。

與年輕人同行，一切訂房問路的雜務樂得百事不理。到達才知道，我們在國內某網訂的大阪新今安站附近的客房是個青年旅社，進門后全程自助，公共廚衛(wèi)，鴿子籠般的客房，一張雙層架子床，沒有門，只有門簾，難怪只要5000日圓一宿泊。旅社客源大部分是在附近打工的長租住客，30000日圓的月租是他們長租的理由。長期租客以臺灣香港兩地的男女青年居多，他們早晚兩餐在超市買些半成品回來自煮，偶爾也會用微波爐做個蛋糕一起分享，廚房清潔輪值制，再嬌嗲的小姐輪到也得“洗手做羹湯”。我們懵懂闖入，好處是，親身體驗了一下旅行自煮的樂趣，并實時確立一種隨遇而安的旅行態(tài)度。壞處是，隨遇仍不能安睡?？磥?，態(tài)度也不能決定一切。

夜色中的大阪，通天閣下，居酒屋、游戲機、串燒肉滿街滿巷。隔著玻璃張望，愛打游戲機的居然是中老年人居多，仔細一看告示，哦，原來18歲以下是禁止入內的。中老年人的消遣，中國人偏愛打麻將，日本人喜玩游戲機，興趣愛好難以比較，各得其樂就好。

立冬前后，本來去北海道是為看雪，沒想到此行看雪尚早，卻揪住了秋的尾巴。

沿JR北上，一路秋陽暄和，秋意濃稠。到了札幌，那滿城的秋色已是一搖就落。

我們住的賓館距離舊北海道廳約二三百米路，一出門就能看見這座127年前竣工的巴洛克風格紅磚廳舍。透過當年這座典型的歐式政府辦公道廳，可以想見，明治維新20年后的北海道，在明治政府實施富國強兵、殖產興業(yè)和文明開化三大政策的推動下，積極“脫亞入歐”的面貌。

拐過兩個街口，就是建造時間比舊道廳還要早10年的“時計臺”，這座20米高的美式木造鐘樓，白色板壁紅漆屋頂，可說是日本19世紀引入西方教育及北海道開墾時期的象征。當年的時計臺曾經是札幌農學校的演武場，而札幌農學校則是日本最早的高等教育機構，也是北海道大學的前身，100多年前已率先引進外教開設歐美文化及科學技術的全英文教學課程，甚至學生餐飲也曾經一度實行全盤西餐化。札幌農學校從建校伊始就秉承美式的教育理念，不僅注重培養(yǎng)農業(yè)專家，還力圖培養(yǎng)出具有完善人格、高才智和多方面素養(yǎng)的人才。正如曾任東京大學校長的矢內原忠雄教授所言：“明治初年，日本的大學教育中有兩個中心，一個是東京大學，另一個就是札幌農學校。這兩個學校打下了日本教育的國家主義和民主主義兩大思想的基礎。”也就是說，東京大學和札幌農學校，是日本教育，至少是國立教育的兩個源泉。遺憾的是，從札幌農學校發(fā)源的民主主義、自由主義思想沒能成為日本教育的主流，而從東京大學誕生的國家主義、皇室中心主義等思想，卻成為了支配日本教育的指導理念。這個思想發(fā)展到極致，就導致了侵華戰(zhàn)爭、太平洋戰(zhàn)爭的爆發(fā)，最后招致兩顆原子彈炸毀廣島、長崎而自食其果。

往事不堪憶。100多年過去，今天的北海道大學已發(fā)展成為日本著名研究型國立綜合大學，簡稱也是“北大”。深秋初冬，“北大”校園中心道兩旁楓葉紅，銀杏黃，一陣秋風吹過，榆、楊樹落葉紛紛，鋪滿一地金黃。午后的斜暉暖暖地映照在首任副校長W.S.克拉克博士的半身塑像上，他在138年前的臨別贈言“Boys，be ambitions！”成為這所百年名校勉勵學生發(fā)奮蹈厲的校訓。

離開北海道大學，從JR札幌站到小樽，也就三四十分鐘的車程。到了小樽，才真正領略到北海道的夜晚來得真早。5點多鐘天色盡黑，放下行李，找到小樽運河食堂，已是大門緊閉，推門進去，各家店鋪貌似歇業(yè)的景象。原來營業(yè)時間是11：00-15：30。東轉西轉一圈后，見運河兩岸行人寥寥，僅有的幾間店鋪也快打烊了，便就近找了個定食壽司店，1500日圓要了一份海鮮定食，味噌湯如溫吞水，米飯還是冷的。幸好從札幌二條海鮮市場買了一盒大粒明太子，拌入定食飯中，吃了一頓加量版定食大餐才算安撫了那顆不甘的心靈。

第二天，繼續(xù)到運河食堂覓食，11點開市，各食肆非常準點。我們找到一家“大放題”的自助餐廳，料想幾十個品種難以遍嘗，那就專挑本地“名物”吃，挑不占胃囊的食物吃，挑低熱量的品種吃，就這樣慢慢品嘗，吃足90分鐘，把昨晚“摸門釘”的遺憾盡數補償。結賬一算，每人不到2000日圓。

吃飽喝足后，沿著運河向左走、向右轉，漫步走過大正硝子，走向童話十字路口，走到音樂盒館，才知小樽的熱鬧原來在這里，小樽的魅力也在這里。這個不足20萬人口的小鎮(zhèn)，以一條一千多米長的廢棄運河，以及兩岸一座座老舊倉庫，被當地政府化廢為寶，不遺余力，將其成功轉型為旅游資源，百年老倉庫變身玻璃工坊、酒吧餐廳精品店和美術館，還從加拿大定制了一座整點時刻就會突突冒氣鳴笛的蒸汽鐘，整合港口常夜燈、八角金鐘樓、百年西洋老建筑、北海道最古老的鐵路“手宮線”遺跡等當年港口的異域風情，使這個過氣的老商港煥發(fā)了新風采，成為了海內外知名的觀光重鎮(zhèn)、白色浪漫之地！

在國內很多年沒有乘坐火車長途旅行了，一是轉乘不便，高鐵多在遠離市中心的郊外之地；二是內地的車站多是臟亂差的聚集地，龍蛇混雜；三是車廂環(huán)境優(yōu)劣不一，滿員超載時不堪其憂。然而，日本的JR車站顛覆了我們以往對車站的印象，沿途每一個JR大站，都是一個高檔商業(yè)中心，明亮寬敞，流光溢彩，吃喝玩樂一應俱全。JR站周邊，自然而然形成交通樞紐中心和繁華商業(yè)圈，賓館商鋪食肆林立，人流如過江之鯽。

因為我們此行是有方向無既定目的地的自由行，一路上全由著心情與天色且行且游玩。從函館到東京途中，看看天色已晚，算算到東京站已是晚上9點22分，想到賓館還未落實，拖著行李箱在偌大的東京城轉悠找住處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于是臨時決定在東京前一站大宮下車。大宮是個小站，距離東京站僅22分鐘，我們揀出幾件換洗衣服把行李箱往寄存柜一塞，放入600日圓硬幣，就瀟瀟灑灑出站了。邁出東出口，京畿夜生活的熱鬧撲面而來，站前一條燈火通明的百米小街，酒吧食肆生意正火，街旁打扮成學生妹的陪酒女郎、賣力招徠的推銷酷哥、摩肩接踵的游客，一片燈紅酒綠，滿耳粵語鄉(xiāng)音，哦，原來這里是港臺游客喜歡夜蒲的場所呢，難怪越夜越精彩！我們沿著站前霓虹燈廣告的指引，步行3分鐘就找到宿泊地，頓覺自己的決定是多么明智！有了安身之所，不失時機出去夜宵，掀開一間人氣最旺的烤肉店門簾，擠坐在滿屋的紅男綠女之中，就著啤酒烤幾塊五花腩肉小食，夜未央，人微醺，一時間，還以為身在香港蘭桂坊呢！

這次自由行，真是充分體驗到JR PASS的便利，周游券有效期間，可以不計次數，不限旅程，說走就走，要停就停。乘JR重回大阪后，不再想拖著行李箱到處奔波，我們就早出晚歸，今天去京都明天去奈良，就像出游市郊公園一樣便利。上午從JR大阪站出發(fā)，半小時后，在JR京都站隨手拿了一張地圖，步行7分鐘就到了東本愿寺?？淳包c介紹說對面的涉成園是一座“池泉環(huán)游式庭園”，似乎更符合我們的趣味，果然一進去就被庭園景色迷住了。原來這是460多年前德川第3代將軍德川家光捐贈給凈土真宗第13代宗主宣如上人的隱居之府，園名取自于我國東晉詩人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中“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句，是一個處處充滿人文情趣的佛寺庭園，建成后雖幾經火災，但現存的庭園建筑也有150年的歷史了，因而被指定為日本國家名勝，成為收門票的旅游景點。于是乎，這個“大隱隱于市”的庭園不再有隱士，更不會有宣如上人了。

曾有一首流行歌曲叫《旅行的意義》，年輕歌手略帶傷感地發(fā)現，旅行就是逃避，對愛的逃避。逃避，就是旅行的意義。那是因為歌手“too young too simple！”其實，每一個人對旅行的意義都有不同的詮釋，對于習慣“跟團游”的團友，旅行就是“上車睡覺，下車看廟”，跟著導游吃喝玩樂；對于“看過許多美景，看過許多美女”的旅行達人來說，旅行就是到陌生的地方繼續(xù)看美景美女，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對于喜歡“在路上”的徐霞客們，旅行就是行走，用腳步閱讀大地，一步一頁，相信行走的力量，在行走中發(fā)現，在行進中成長，在行動中改變！

而生活在現代社會的我輩，則更享受JR一票走東瀛的自游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