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正

故鄉(xiāng)

好久沒看到故鄉(xiāng)的炊煙了

是不是還那么白

還那么裊裊輕舞

一縷縷向上

叫人喜歡

真想插上翅膀

跟它一起飛上天去

我爬到二樓

向遠處張望

前方有一幢高樓

高樓前面是連綿的山

山的前方

應(yīng)該就是故鄉(xiāng)了

我踮起腳尖

故鄉(xiāng)真的很小

小到不見村口如蓋的榕樹

不見村后蜿蜒的小河

不見疼我的啞巴二叔

不見我那老實巴交

整日念我回家的

爹和娘

小到一顆心就能全部裝下它

小到最后變成一粒沙子

被南來的風(fēng)吹進眼里

讓我淚流不止

我真的一點都看不到

今夜

還是讓它變成一只小鳥

飛到我夢里來吧

賀仁村

我時常想起那里的東大溝

蘆葦蓋滿溝塘

溝水清澈

我在那里釣過龍蝦

享受過一夏天的美味

在那里游過泳

因不會游

被玻璃片劃傷了腳

淌了很多血

至今還留著一道記憶的傷疤

如今東大溝不在了

幾年前被一老板看中

在上面

蓋了很多房子

高價賣了

聽說

在那邊居住的人

都很走運

生活很美滿

家庭幸福

我去過一次

去了就真的不想走了

雖然天空還是那時的樣子

也少了很多鳥

流經(jīng)它的小河還是那么清澈

河上的船舶

依然來回穿梭

只是一有風(fēng)吹過臉龐

眼淚就下來了

下來了就忍不住大哭一場

好多人都過去看熱鬧

所以現(xiàn)在就不敢再去了

北方以北

一場大風(fēng)，從一個北方

以北的地方

不斷地吹過來

吹了多少年，月亮瘦下

我?guī)h然不動

吹走了麥子、牛羊，吹倒了白楊

鳥巢落地，鳥群紛散

吹來了月光下的一條河流

涌起的思念

把黑發(fā)吹成白發(fā)，把挺直的脊梁

吹成夜幕下的一張彎弓

把莊上的一切，吹成我眼里的沙礫

北方以北，剩下饑餓、骨骼

我祖先的墳塋

今天，我什么都不想做

坐在電腦前

打不出一個字

不知道該去干什么

跑到樓下

一會兒就發(fā)起困來

昨晚雖睡得早

但是一閉上眼睛

頭腦中就出現(xiàn)一個人

好像回到了

二百六十公里外的老家

母親對我說

她腿病又犯了

沒有人帶她去看

說著說著

就唉聲嘆氣起來

早上無精打采去上班

侄兒又給我發(fā)來信息

母親的確病了

而且病得不輕

整晚上都睡不著覺

我不敢回去看她

怕一旦回去

看到她痛苦不堪的樣子

就不想再回來了

就想多陪陪她

直到她病好

可那要花上我多長時間

她今年六十八歲

有高血壓、肺氣腫、心臟病

白內(nèi)障、重度血栓

一個人住在鄉(xiāng)下

死活不肯進城

回到樓上

電話鈴?fù)蝗豁懥?/p>

我沒接

我什么都不想做

把今天的時間留給母親

明天開始好好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