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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意誘惑與詩意生成
        ——試論勒克萊齊奧的詩學歷險

        2016-01-20 03:56:12
        關鍵詞:齊奧克萊詩意

        許 鈞

        (浙江大學外國語言文化與國際交流學院,浙江杭州310058)

        詩意誘惑與詩意生成
        ——試論勒克萊齊奧的詩學歷險

        許 鈞

        (浙江大學外國語言文化與國際交流學院,浙江杭州310058)

        勒克萊齊奧對“詩意的關切”首先表現為對語言詩歌性的探求,他反對經院式的僵化語言,推崇本源性的自然語言,這種語言與人的生命存在息息相關,是進入物質內部的語言。勒克萊齊奧作品的詩意性還表現為某種浪漫性,即在最細小、最尋常的存在中發(fā)現美的存在,從而獲得生存的力量。勒克萊齊奧筆下的人物通常是社會邊緣人,他們經受著種種生活的痛苦,但他們從來不會失去對未來的希望。最后,勒克萊齊奧創(chuàng)作的詩意性尤其與文本的可視性和可聽性相關,即文本的繪畫性與音樂性。勒克萊齊奧對語言原生性力量的探尋及詩意棲居的人生觀賦予其作品深刻的人文關懷,也賦予其語言獨特的表現力;勒克萊齊奧在思想與文字層面的浪漫性的雙重閃現,對理想的堅守、對希望永恒的追求以及與自然的共鳴共生,賦予其作品盎然的詩意;而勒克萊齊奧筆下的詞與詞、詞與句構成的關系及其節(jié)奏、色彩與音樂性是其作品詩意生成的重要源泉。

        勒克萊齊奧;語言;詩意;生成;詩學歷險

        勒克萊齊奧小說敘事富有詩意,這幾乎是評論界與讀者的共識。在國際勒克萊齊奧研究會會刊《勒克萊齊奧研究》(Les Cahiers J.-M.G.Le Cl é zio)第5期(2012年)上,克洛德·加瓦萊洛教授(Claude Cavallero)結合他主編的此期的內容安排、對研究動機與主要論文觀點的述評,寫了一篇獨具慧眼的論文,題目叫《勒克萊齊奧的詩意誘惑》。誘惑一詞本就曖昧,充滿誘惑,加上詩意一詞的修飾,自然魅力無窮,然不知是勒克萊齊奧以詩意誘惑讀者,還是勒克萊齊奧被詩意誘惑,抑或是兩者兼而有之,心向詩意,其筆端總是詩意四溢,終成勒克萊齊奧的詩意世界。本文擬從語言與存在的關系、詩意的表達與生成等方面,對勒克萊齊奧小說創(chuàng)作的詩學歷險做一探討。

        一、語言之道與詩意棲居

        詩意當與詩有關,然而考察勒克萊齊奧之創(chuàng)作,其作品形式多樣,有小說、隨筆甚至戲劇,卻少有詩的創(chuàng)作。就勒克萊齊奧的創(chuàng)作而論詩意,自然超越了體裁之界。一如加瓦萊洛先生所言,勒克萊齊奧作品的詩意之基調,是任何進入并熱愛勒克萊齊奧作品的讀者都能感受到的。就“詩”而言,勒克萊齊奧心中已無詩的理想主義含義,而是與“民歌、自然風景的自由召喚”[1]9緊密相連。勒克萊齊奧作品中的詩意在克里斯迪安·卜里根看來,首先表現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勒克萊齊奧一直有著“詩意的關切”,而這種“詩意的關切”與其語言的創(chuàng)造是息息相關的。所謂“詩”,是詩人“用其語言對處在其在語言中的主體的質疑”[1]10,就此而論,勒克萊齊奧的“詩意的關切”便首先表現為對語言的質詢,尤其是對初始語言的質詢。在他早期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就有對初始語言的多種暗示?!罢沁@種亞當的語言,如我們的研究所能揭示的那樣,賦予了勒克萊齊奧敘事具有烏托邦和神話意義的詩意閃光?!盵1]10

        “詩意小說是空間的敘述,在空間中展開探尋,在其中尋找某種隱秘的東西,而歷險小說是把這種尋找放在時間之軸上,當然,這兩者可以相互作用,如在《尋金者》我們可以看到的那樣?!盵2]30對小說寫作而言,“探尋”是一個特別值得關注的詞。文學是人學,小說寫的是人,但人并非孤立存在。如果說“小說是人類的秘史”,那么小說家對人類秘史的探尋則是個人化的。若如昆德拉所言,文學旨在拓展人的存在的可能性,那么對人之存在的隱秘的探尋,則可能涉及人的生存空間、生存環(huán)境、生存困境。勒克萊齊奧的小說在塔迪埃看來,便是在人類的生存空間中展開的。而同時,勒克萊齊奧把目光投向生存在空間邊緣的被驅逐、被忽視、被侮辱的人物,對他們的命運予以深刻的關切。如非洲系列小說《沙漠》中的藍面人、《奧尼恰》中的黑女王,在艱難的歷史中頑強抵抗與不斷遷徙,在本屬于自己而遭殖民者驅掠的沙漠里頑強掙扎。勒克萊齊奧小說中這些人物的命運牽動著當代人的心,其中既有對殖民歷史的一種譴責,也有對他們命運的一種溫暖的關切。一如郭宏安十分尖銳地提出的:“在《沙漠》這部小說中,我們可以提出什么樣的問題呢?我們至少可以提出:為什么鋼筋水泥的世界不是幸福的世界?為什么貧窮的沙漠是人類自由的象征?基督教士兵(法國及其他國家)對藍面人文明的消失負有什么責任?”在郭宏安看來,勒克萊齊奧以小說家的立場和充滿詩意的筆觸,在其小說中讓我們看到并明白了下面幾點:“努爾通過什么途徑繼承了圖阿雷格人的傳統(tǒng)?為什么失敗的藍面人要向南返回他們的出發(fā)地?為什么拉拉不忘大沙漠?為什么拉拉及其親人不抱怨貧窮?”[3]163勒克萊齊奧在《沙漠》中以其獨特的方式對上述問題提供了“直擊心靈”的答案。他的筆觸深刻、精確而沉著,小說一開始便將讀者引入沉重而悲壯的歷史之境,讓讀者“跟著字句慢慢地進入一種淺斟低唱的敘述狀態(tài),取忘我、吸納、參與、認同的態(tài)度,摒棄語言和概念,進入與事物直接接觸的境地”[3]153。

        人類的生存與語言直接相關。海德格爾借荷爾德林之詩句,從哲學的底蘊闡釋了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的可能之路。對詩歌的向往,對詩所創(chuàng)造的詩意的天地之向往,開啟了語言創(chuàng)造有可能帶來精神自由的可能性。對小說家而言,詩意的創(chuàng)造首先是從語言開始,在“語言講述”的困境中探尋自由表達思想的路徑,是勒克萊齊奧一直努力做的。在他的第一部小說《訴訟筆錄》的創(chuàng)作中,就已經能非常明顯地看到在語言的層面,他試圖摒棄僵化的經院式語言;在小說敘述的層面,他更是明確表示,他“很少顧忌現實主義”,要“避免充滿塵味的描述和散發(fā)著哈喇味的過時的心理分析”[4]11。首先從僵化的語言中解放出來,讓自由的思想放飛,針對讀者的感覺,在寫作這片“廣袤的處女地”不斷勘察,踏進“作者和讀者之間相隔的遼闊的冰凍區(qū)”。此后的寫作中,勒克萊齊奧從語言出發(fā),不斷歷險,探尋充滿生機、帶著溫暖、閃爍著詩意的寫作之道。

        何為富有生機和創(chuàng)造力的初始的自然語言呢?勒克萊齊奧在巴拿馬印第安人部落的三年生活中接觸到了與自然融合在一起的土著人,在朝夕相處中,對他們的語言、習性與生存之道有了深刻的了解。他認為印第安人的語言就具有這種特征,在《大地上的陌生人》中,他這樣說道:“當詞中出現舞蹈、節(jié)奏、運動和身體的脈搏,出現目光、氣味、觸跡、呼喊,當詞不僅從嘴而且從肚皮、四肢、手……尤其當眼睛說話時……我們才在語言中……”[5]87勒克萊齊奧反對的是那種凝固了的、經院式的沒有生命的語言,召喚的是他所棲居的充滿生機的初始語言,其盎然生機透出的是濃郁的詩意。棲居在語言中,需要的是卜里根所說的那種初始語言。在尋找自己的寫作之道中,勒克萊齊奧發(fā)出過這樣的質問:“需要摧毀一切嗎?需要摒棄自出生以來、多少個世紀以來所積累的一切養(yǎng)料嗎?包括那些習癖、語言、習俗、姿態(tài)、信仰、思想?”[6]39之所以發(fā)出這樣的質問,是因為他深切地感受到壓在自己身上的沉重的歷史負擔,自己的言與行已經被過去的語言、信仰、思想、習俗所規(guī)定,“我們一無所是”。為了真正地存在,他要從初始語言中尋找生命:“我想講的是本源性的、真實的語言。當詞語逼近死亡之時,詞語才真正地處在生命中。詞語是開端,在詞語的開端才能萌生出真正的活著的感覺。”[6]42勒克萊齊奧在《戰(zhàn)爭》一書中淋漓盡致地讓詞語面向無處不在的戰(zhàn)爭,去創(chuàng)造“生”的天地。勒克萊齊奧既然毫不吝嗇地摒棄了一切傳統(tǒng)小說的構造,那他的武器又是什么呢?二十年前,當李焰明和袁筱一翻譯《戰(zhàn)爭》一書時就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如果說勒克萊齊奧清楚地意識到寫作獲得生命的關鍵在于詞語的原始之力的話,那么在《戰(zhàn)爭》中,我們更能真切地感受到現代人在被鋼筋水泥包圍的世界里,在“每個人的內心都被由欲望而生的貪婪、饑渴、失望、仇恨、絕望擠得慢慢而終到爆炸”的物質化的世界里,面臨的是無處不在的戰(zhàn)爭,而勒克萊齊奧在構建小說的同時也在面對這樣的戰(zhàn)爭,其抵抗的武器“就是詞語”?!斑B成句也罷,不連成句也罷,每一個詞語都有它自己的力量,在掙扎,在跳躍,在殺戮,每一個詞語都有它的色彩,連在一起就是一幅畫。這是自然而明朗的,不需要復雜的語法結構,不需要嚴謹的篇章布局。一切都在于詞,‘無所不在的詞’在扼殺思想,在挑起戰(zhàn)爭;在充當先知,在書寫現代的《創(chuàng)世紀》。”[7]6勒克萊齊奧正是依靠這種具有本源性的、簡單的詞語的力量,動搖現代人冷漠的城墻,剝開“都市文明”中那層遮掩瘡痍的外衣,讓“閃閃發(fā)光”的物質之美顯出其面臨的深淵,讓麻木的人的神經有所觸動,有所警覺。在詞語所爆發(fā)的力量之中,在小說作者抵抗消費社會,勇敢地面對現實、面對戰(zhàn)爭之時,詞語的深處閃現的正是那種詩意的力量。恰如巴什拉所言:“我在一個詞中尋找避難所。在詞的心臟里休息,在詞的斗室里明辨秋毫,并感覺詞是生命的萌芽,一次逐漸增長的黎明?!盵8]61-62

        文學是對生命的生成。德勒茲說:“寫作與生成是無法分離的:人們成為女人,成為動物或植物,成為分子,直到成為難以察覺的微小物質。這些生成按照一種特殊的系統(tǒng)相互關聯(lián),就像在勒克萊齊奧的一部小說中?!盵9]12德勒茲所說的勒克萊齊奧的這部小說確切地說應該就是《訴訟筆錄》,廣泛地說,應該是指勒克萊齊奧的整個小說創(chuàng)作。作為生成的寫作,賦予了小說家創(chuàng)造生命的可能性。在小說中,人可以生成為女人、動植物或者分子,這種生成的過程有可能通往“物我合一”的境界。勒克萊齊奧在他那部著名的《物質迷醉》論著中,表現出了一種持久而內省的追求,對物質的認同是人進入世界的一種特別途經,是認識世界的一種探險。在這一探險中,“無論在事物或語言中,都沒有筆直的路線,句法是所有迂回的總和,這些被創(chuàng)造出的迂回每次都是為了在事物中揭示生命”[9]2。通過寫作接近物質,認同物質,如勒克萊齊奧筆下的自然世界的物質,進而生成為動物或植物,物我合一,其目的就是感受充滿萬物的世界,理解這個世界,進而達到某種共處與共生。有學者在論述福樓拜的創(chuàng)作時這樣說:“成為物質:這一無限的夢想,與世界絕對認同的發(fā)狂愿望,將世界理解為內在的世界,這種夢想隨著自身的陳述而逐步耗盡。講述自然與生命的事物,滑進事物的表面的外衣,讓文字重現這個外衣,這同時也是取消這個外衣。這實際上不是在暗示物質的現實可以在這種認可運動中得到概括嗎?而且這個現實不再與虛構分開嗎?到了這個地步,人們就得承認,世界只能以意志和表現形式才能存在,因為世界只能通過表現世界的意志才能繼續(xù)存在,意志將賦予世界一種永恒性。于是,一種現實的美學觀獲得勝利,對于這種美學觀來說,現實歸結為一些圖像和一些話語?!盵10]250251到底什么是現實?當我們的目光、我們的筆觸只是停頓在事物的表面時,我們能夠真正把握現實的真實嗎?勒克萊齊奧在其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始終給自己提出一個問題:何為真實?要描繪世界的真實性,語言可以信任嗎?如果說勒克萊齊奧與現實主義者一樣,確信世界存在不可枯竭的豐富性,對表現這種豐富性感到困惑,那么,他就不可能僅僅滿足于把語言當作一種工具,僅僅去模仿去描寫他所看到的物的表面。他試圖用一種初始性的語言,用自己的感覺和想象力,在對物的認同過程中,揭開物的表皮,深入到物的深處,揭示物的生命及其可能的危險。在《戰(zhàn)爭》中,勒克萊齊奧就是這樣去探尋我們身處其間的由物質構筑成的世界。他用“裝著有可能弄瞎眼睛的尖針”的眼鏡,跟著那個叫Bea B.的年輕姑娘,穿越城市,穿越街道,看過機場、咖啡館、商店、車站、地道、垃圾場。勒克萊齊奧所寫的“《戰(zhàn)爭》就是這樣一臺顯微鏡,它把這世界細膩潤滑的肌膚拿到了它的鏡片下,細致地描摹,其程度比中國可見葉片脈絡的那種工筆畫尤勝。不僅如此,它還毫不手軟地剝開了這層表皮,把五臟六腑都剖了出來,呈現在大家的面前”[7]4。在深處,人們終于“發(fā)現災難”:“獠牙和利爪露出,伸展著指頭的奇特的手從地下或墻里冒出來。到處出現了一張張嘴,頂里面,鮮紅的咽喉半開著。這些是正在飛速轉動的車輪,灼熱的輪轂飛出一陣陣煙霧,一團團火花。這些是眼睛,在陽光下睜著,目光冷酷,試圖征服一切。柏油路上,空氣整個靜止了,但微塵體仍穿越空氣震動著。每一小塵粒就是一個行星。上面住著一個人,他注視著,審判著?!盵7]42勒克萊齊奧的《戰(zhàn)爭》就是這樣無情地撥開事物的表皮,深入其間,在車輪滾滾的柏油路靜止的空氣中,抓住仍在穿越空氣、振動著的微塵,一個人潛入微塵,注視著、審判著。寫于20世紀70年代的這部小說就像寓言般、先知般地從一顆微塵中揭示出了現代物質世界所潛藏的危機,以及時時都在加劇的無處不在的戰(zhàn)爭:“堅固的樓房矗立在地面上,它們全力壓迫著大地。人們幾乎到處都能感覺到地基、壅塞地帶對皮膚造成的疼痛,也感到干渴,一種止不住的干渴,使你口干舌燥。血液也成糊狀。地上,瀝青層將那長長的、汽車艱難行進著的瀝青馬路緊裹在它們粗糙的表皮里。天空有時是灰色,有時蔚藍,有時又黑暗一片,每當飛機痛苦地從中穿越,它便驚慌地蜷縮在房屋的墻隅。”[7]43當我們讀著這些文字,再去想一想天空、大地,想一想變灰變暗的驚慌的天空,去想一想皮膚的疼痛、干渴干疼的喉嚨,想一想想躲也躲不開的霧霾時,我們對現實的認識是否更真切些呢?我們對生命的認識是否更清醒些呢?勒克萊齊奧逼近事物的歷險正是在其揭示人類面臨的危險及抵抗?jié)撛谖kU的決絕的行動中,閃現出悲壯的詩意。

        對勒克萊齊奧來說,對語言原生性力量的探尋意味著對語言異化、套化的政治譴責,對消費社會價值的批判和對保守主義僵化的文學語言的反叛。勒克萊齊奧早期作品中呈現出顛覆性的修辭。有論者指出,在勒克萊齊奧第二階段的創(chuàng)作尤其是《蒙多與其他故事》和《沙漠》中,其小說敘事旨在“創(chuàng)造一種習性(ethos),一種棲居世界和語言的方式”[1]12。如莫如坦(Fran ? ois Marotin)在分析《蒙多及其他故事》時指出的,小說中所夢想的世界實際上就是作家“根據其欲望和心靈最終融合的世界,這位作家首先就是詩人”[1]12。在這個意義上,勒克萊齊奧的語言之道就是他棲居世界的方式,其詩意的表達就在于將自己的生命伸展到語言的原生處。掙脫僵化與異化的語言就是向著生命的自由:“語言將走出它的城墻,破開門窗和墻……它將獲得自由?!盵11]308對勒克萊齊奧的語言與棲居世界的關系,學界已有一些探討。在我們看來,勒克萊齊奧在其創(chuàng)作過程中始終對語言的探尋保持清醒和批判的意識。在勒克萊齊奧看來,語言的創(chuàng)造成就了他生命的意義:“別的什么也沒有,對我而言,只有話語。這是唯一的問題,或更確切地說,是唯一的現實。一切都在話語中,一切都賦予話語。我在我的語言中生存,是我的語言構造了我。詞語是種種成就,不是工具。說到底,對我而言并不真的存在交流的考慮。我不愿使用給我的一些陌生的碎言去和別人交換。這種交流是一種虛假之舉,但同時也是幻象性的,深深地嵌在我的生命中。我能和別人說什么呢?我有什么要和他們說呢?為什么我要和他們說點什么?這一切都是欺騙。然而,的的確確,我在使,我在用。我在散亂、多變和機械的領域探求。我過的是社會性的生活。我擁有了言語,但是一旦詞成了我的專有、專屬,成了懷疑的對象、爭論的對象、詞典的描述,在這一刻,我便進入了我真正的軀體之中。猶如一切幻象,由言語維持的幻象自我超越;它生成我逃逸的本性,生成為我升華的力量抑或我修行的力量。”[6]35基于這樣的認識,他明確指出:“言語不是一種‘表達’,甚至也不是選擇,而是存在本身?!盵6]51正是在這樣的思想的力量引導下,勒克萊齊奧一直致力于尋找一種專屬于自己的語言。那么,他要尋找的到底是什么樣的語言呢?他一路探尋,一路尋找答案。作為生長、生活在大自然中的人類的一員,勒克萊齊奧認為要與自然和諧相處,僅僅滿足與人類的交流是不夠的,要學會與自然交流,于是對自己這樣說:“我用詞演奏音樂,讓我的語言變美,使詞重新融入另一種語言,那是風、蟲、小鳥、涓涓小溪的話語?!盵5]87與如此的意識和覺悟緊密相連的,是勒克萊齊奧富于感官化的小說書寫。勒克萊齊奧的這種話語實踐和詩學追求頗有中國詩學傳統(tǒng)的移情之風,如同杜甫在面對國破之時發(fā)出的“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悲切之感。對這種情形,朱光潛有明確的論述:“……人在觀察外界事物時,設身處在事物的境地,把原來沒有生命的東西看成有生命的東西,仿佛它也有感覺、思想、情感、意志活動,同時,人自己也受到對事物的這種錯覺的影響,多少和事物發(fā)生共鳴。”[12]597就文學的創(chuàng)作手段而言,這種移情僅僅是作者心中仿佛感覺到的生命,在朱光潛看來僅僅是某種“錯覺”而引發(fā)的與事物的共鳴。若考察勒克萊齊奧的小說創(chuàng)作和有關思考,我們從他23歲發(fā)表的《訴訟筆錄》到他前兩年問世的《腳的故事》中不難看到,他是有意識地、真切地認為萬物都有生命,也有其語言,有其情感。這種認識的超越正是勒克萊齊奧寫作實踐的思想支點,才有可能產生他處女作中具有顛覆性的“亞當”這個人物的創(chuàng)造,如是他才會對語言的原生性力量不懈追求。就這樣,存在、語言和創(chuàng)作于勒克萊齊奧便有了一種連貫而內在的意義。

        二、浪漫性與詩意

        在上文可以看到,勒克萊齊奧通過其富有生機和創(chuàng)造力的語言,使其文字具有對現實的穿透力,讓生命與物質相連,在貼近現實和生命的敘述中透出詩意的內涵。若我們繼續(xù)追尋,可以發(fā)現勒克萊齊奧作品所閃現的詩意與其思想深處的浪漫性是緊密相關的。

        法國文論家讓-伊夫·塔迪埃在對普魯斯特的小說進行研究時,提出小說的詩意往往通過敘事的浪漫性而凸現。他在《普魯斯特與小說》一書中試圖對何為浪漫性進行定義,他是結合小說敘事的特性來定義的:“一件奇怪的、出乎意料的、與夢想及其效果相適應,而不是與事實的乏味發(fā)展相適應的事件,就叫浪漫性事件。”[13]350塔迪埃關于浪漫的這一定義實際上是基于他對普魯斯特小說敘事中涉及生命意義思考的分析。普魯斯特在《追憶似水年華》一書中借人物之口,對生命的意義進行了富于哲理的思考與充滿浪漫氣息的詮釋:“生命并無多大意義,除非當現實的塵土中出現了神奇的沙粒,除非當平庸事件成為浪漫性動力,于是無法接近的世界的整個岬角從夢幻的光亮中顯現出來,而且進入我們的生活,于是,我們仿佛一覺醒來看見那些我們熱切夢想、以為將永遠只能在夢中相見的人們。”[13]350現實看似平庸、乏味,而在充滿想象的詩意歷險中,小說家能用其感性而富有力量的筆觸,以神奇的力量拂去表面的乏味,召喚意想不到的夢想或夢幻。在這里,所謂的浪漫,是美好,是激情,是夢幻,是出乎意料的驚喜,是平庸中閃現的非凡,是乏味甚至艱難的現實中的神奇閃光。

        因為充滿希望與渴望,于是絕處可以逢生,黑夜可以迎來黎明。勒克萊齊奧的小說之所以詩意盎然,很大程度上源于塔迪埃所言的浪漫性。之所以說詩意的歷險,是因為小說家心中的希望不滅,哪怕在物欲橫流、對物質的極度欲望吞沒人性的時代,勒克萊齊奧也能在其小說中賦予人物浪漫的詩意,哪怕是《訴訟筆錄》中那位不知是從軍營還是瘋人院跑出來的亞當,看似思維不正常,與社會格格不入,但心中始終存有對伊甸園的夢想,也始終存有對人性的那份清醒的認識?!秾そ鹫摺分械膩啔v克西,尋金之旅充滿失望乃至絕望,但在絕望之時,卻在對大自然循環(huán)往復的歌詠中閃現出幸福的源頭:故鄉(xiāng)的風、河流、大海、樹木、星星,更有留在亞歷克西記憶深處那大海的聲音和母親溫柔的嗓音里包含的一切愛的呼喚。勒克萊齊奧小說的詩意是骨子里的,滲透在生命之根中,洋溢于小說的字里行間。《沙漠》中的拉拉、《逃遁之書》中的霍岡無論在回歸的途中還是逃離的路上,始終都有對美好的憧憬。

        勒克萊齊奧小說敘事的浪漫詩意首先表現在人類在生存困境中永遠不滅的希望之光。勒克萊齊奧的小說直面人類生存的困境。作為小說家,他坦言受到過薩特的影響,認為小說家應該有介入的勇氣,承擔起介入的責任。“人是這樣一種生靈,而對他任何生靈都不能保持不偏不倚的態(tài)度,甚至上帝也做不到。”[14]82對勒克萊齊奧而言,介入是一種態(tài)度,更是一種行動,其小說寫作就是其態(tài)度和行動的明確體現。面對人類的苦難與困境,勒克萊齊奧試圖以小說的力量撼動人類麻木的神經和冷漠的心,一方面引導人們清楚地認識到人類所面臨的危機、戰(zhàn)爭與危難,另一方面則以其一貫的追求,在絕望中引導人們看到閃現的希望。有學者指出:“和許多背負著現代小說使命的小說家一樣,勒克萊齊奧從寫作伊始就在追問現實域、真實域與想象域的關系。他的答案也并不令我們感到意外——在他看來,小說無疑是屬于后兩者的。或許對一個相信文字世界的人來說,現實域從來都不曾真實地存在過,只等著我們撥開真實域與想象域的迷霧,建立起屬于自己的現實?!盵15]3勒克萊齊奧的不同凡響之處恰恰就表現在他試圖撥開真實域與想象域的迷霧的努力之中,在別人眼中的“現實”處建起屬于自己而又能啟迪他人甚至警醒他人的現實。如是,他有力而勇敢地撕去現代社會物欲橫流之上蒙著的“繁榮”與“享樂”的表皮,揭示四處暗藏的危機。同時,勒克萊齊奧又以其悲憫之心和心中希望之火,致力于描寫“一個又一個略顯得‘烏托邦’的世界”,庇護人類受傷的靈魂,“暫時忘記仍然在世界的某一處蔓延的戰(zhàn)火,忘記現代文明所創(chuàng)造出的一個又一個慘烈的事故”[15]3。絕境處不絕望,始終不放棄,始終在追尋,這種永遠燃著希望之光的尋找在勒克萊齊奧小說中是一貫的。《流浪的星星》中,猶太女孩艾斯苔爾和母親出發(fā)去尋找傳說中的家園,當她在等待、在疑惑,在難以理解的紛繁世事中,在對和平的期盼中,抵達她心目中的精神家園——圣地耶路撒冷,來到“那個夢想中到處是橄欖樹、和平鴿、教堂和清真寺的穹頂頂尖塔在閃閃發(fā)光的地方時”[15]2,卻和一位被迫前往難民營的阿拉伯女孩萘瑪宿命般地相遇,卻又悲劇般地分離:猶太女孩在來到以色列圣地之時,便是阿拉伯女孩踏向難民營之日?!鞍固柡洼连?一個猶太女孩和一個阿拉伯女孩,自此再未相遇。她們交換的只是彼此的一個眼神,還有姓名。然而,她們從未停止過對對方的思念。戰(zhàn)爭將她們分離,她們在各自的難民營里艱難地生活著,但是她們都在不同的地方齊聲控訴著戰(zhàn)爭,以最低的生存要求反抗著戰(zhàn)爭帶來的絕望和死亡的陰影,而這,就注定要流浪。”[15]3對抗絕望和死亡陰影的流浪在勒克萊齊奧的筆下閃現出人性的善與美。

        在《流浪的星星》的敘事中,艾斯苔爾的尋找具有多重意義,一是對精神家園的追尋,哪怕現實是那么殘酷,所謂的圣地到處彌漫著戰(zhàn)爭的硝煙,位于法老城市之上的山脈白骨累累,“到處看見的都是死亡和鮮血”[15]264,艾斯苔爾也沒有放棄追尋,其根本的動力在于艾斯苔爾心里不滅的對人類之善的夢想。二是對人類命運的追尋,小說中的萘瑪具有深刻的現實性,也具有強烈的象征性。僅僅交換過一個眼神的兩個女孩卻有著對對方不絕的思念,更有艾斯苔爾對萘瑪執(zhí)著的、永遠的找尋:“我找尋著萘瑪,一直找到這里。我就在白雪覆蓋的街道上,透過玻璃窗守候著。我在醫(yī)院的走道上搜尋著她,在那些來看病的窮人中張望。在我的夢里,她出現了……她看著我,而我覺察到她將手輕輕地擱在我的臂上。在她蒼蒼的眼神里,有著同樣的詢問?!盵15]263艾斯苔爾之所以堅持去尋找萘瑪,就其根本而言,是因為她們雖然分屬兩個不同的甚至敵對的陣營,但在彼此眼中透出的那個“蒼蒼的眼神”里,有著同樣的對人類家園何在的深深的追問,也有對人類走向何處的追問,更有閃現著人類悲憫之光的靈魂的寫照,這也是對人類真情之美的謳歌。三是對人類未來的追尋。盡管如《流浪的星星》的譯者袁筱一所言,在流浪途中,在處處彌漫的“絕望里,人們似乎無可救藥。愛情或者溫情都無可挽回地成了戰(zhàn)爭的犧牲品”[15]4,但小說主人公艾斯苔爾卻沒有讓自己的靈魂在絕望中熄滅,更沒有讓自己的肉體在戰(zhàn)爭的血腥與生存的艱難中枯萎。小說中孩子的降生場面多次出現,具有明顯的寓意。奴尚難民營里,魯米亞“巨大的肚腹挺著,像一輪滿月,白白的,在藍色的陰影里閃著瑪瑙般的紅光”[15]203。孩子的降生給絕望中的人們帶來了希望,而艾斯苔爾孩子的誕生更是像太陽一樣,照耀著通往未來的道路。在艾斯苔爾的心里,孩子就是“小太陽”。在小說接近尾聲之時,艾斯苔爾的孩子即將降生,她在心里說:“他將是太陽的孩子。他將永遠在我體內,用我的血和肉,我的天和地做成。他將被海浪帶走,一直帶到我們下船的那個海灘,我們出生之地。他的骨頭將是卡麥爾山上的白色石頭,是吉拉斯的巖石,他的肌肉是加利略山的紅色土壤,他的血是萬水之源,是圣·馬丁的激流,是斯圖拉的濁河,是撒瑪利亞的女人給耶穌喝的那不勒斯的井水。在他的身體里,將會有牧羊人的那份靈巧,他的眼睛將會發(fā)出耶路撒冷的光輝?!盵15]267對未來的期盼體現在小說敘事中那個具有必定性的將來時中,體現在那個“將”字中,這是一種不滅的信念。而孩子的肉體與靈魂都和故鄉(xiāng)的山與水緊密相連,堅硬的石頭是孩子的骨,紅色的土壤是孩子的肌肉,血液中流淌的是永恒的萬水之源,眼睛里閃現的是神圣的光芒。處在難民營的艾斯苔爾心中的夢想具有精神意義的浪漫性,也具有宗教意義的絕對信念,這是她走向未來的根本動力。孩子降生了,艾斯苔爾確信:“我知道我的兒子是生在太陽初升之時,他是太陽的孩子,他有著太陽的力量,同時也會具有我的圣地的力量,具有我所鐘愛的大海的力量和美麗?!盵15]269艾斯苔爾的多重追尋有力地詮釋了塔迪埃試圖定義的浪漫性,難民營的苦難催生了對和平的永恒企盼,在現實的塵土上籠罩著的死亡的陰影中,在勒克萊齊奧透著浪漫精神與宗教情懷的敘事中,閃現著生命的光輝。在艾斯苔爾的流浪歷險中所體現的對人間真情的謳歌,對人類命運的悲憫和對人類有太陽普照的未來的堅定信念中,整篇小說彌漫著縷縷不絕的詩意。

        勒克萊齊奧小說的詩意不僅僅是精神意義上的,更與人類的生存息息相關。就此而言,研究者或多或少都會關注到勒克萊齊奧創(chuàng)作中所體現和倡導的與大自然共處、共生的和諧狀態(tài),在這一意義上,可以說勒克萊齊奧小說的詩意還源于其小說中的人物與自然的緊密關系,源于其小說中所描寫的人對大自然的熱愛、對大自然的迷醉以及人與大自然的融合。人與大自然的關系是作家最為關注的對象之一,很多作家都留下過充滿詩意的謳歌大自然的篇章。法國浪漫主義的代表性人物夏多布里昂的《阿達拉》便是這樣的名篇:“密西西比河兩岸呈現出一幅非常優(yōu)美的畫卷。在河的西岸,大草原一望無際,綠浪仿佛在遠方升向天空,最后消失在藍天中。”[16]5在如此優(yōu)美的自然畫卷中,詩意彌散在小說的字里行間。所謂的浪漫主義,其最為本質的特征之一就是對大自然之美的熱愛與謳歌。蘇聯(lián)的茲·米·帕塔波娃在對普魯斯特作品的文體特色進行研究時,也特別注意到了普魯斯特對大自然的描寫。她指出:“普魯斯特在對自然界的描寫上達到了極高的詩意,對自然界的感悟大有‘發(fā)現世界’的性質”,“正是在對大自然的美的描繪中,普魯斯特作品奏出最樂觀的調子:大自然以自己的健康神韻、永不止息的斗爭和向生命的復蘇顯示著美”[17]118-119。有學者對歐美的自然文學展開過深入研究,指出美國自然文學家巴勒斯(John Burroughs,1837—1921)“用畫家之眼,詩人之耳,來捕捉林地生活的詩情畫意,鳥語花香”[18]28。歐美自然文學家筆下的自然描寫對我們中國讀者來說并不陌生,其中“風景、聲景及心景的融合,即當人們接觸自然時所產生的那種人類內心、內景的折射,那種心景的感悟”[18]30,不僅僅引導人們用眼睛或耳朵去看去感受大自然的美,更要“用心靈去體驗聲景與風景”[18]33。勒克萊齊奧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對自然的書寫恰恰具有這樣的特征與價值。就詩意的層面而言,上文中提及的夏多布里昂對密西西比河兩岸優(yōu)美畫卷的描繪,普魯斯特對大自然描寫所達到的“極高的詩意”,以及巴勒斯捕捉到的“林地生活的詩情畫意”,充分說明了本文開頭所論及的兩點:一是大自然對作家有著不可抵擋的詩意的誘惑,而偉大作家筆下所書寫的自然之美讓讀者也產生了令人神往的詩意的誘惑。細讀勒克萊齊奧的創(chuàng)作,無論是前期具有反叛意義的城市文明的書寫,還是后期內心歸于平靜,將目光投向異域、投向他者的“非洲系列”小說的寫作,我們都可以在作者對自然的謳歌中,深切地感覺到勒克萊齊奧那“一顆痛感現代生活的缺陷而焦慮地關心著人的自然本性之復歸,關心著人對現實條件之超脫的心靈”[19]代譯序,6。對勒克萊齊奧而言,對自然的描寫,對山、水、大地、陽光的謳歌,不僅僅是要展現自然之美,給人的心靈以撫慰,更有著對過于物質化的現代都市之缺陷的批判。同樣是寫海灘,《訴訟筆錄》的主人公亞當看到的是那大塊大塊的礁石,“人獸盡在上面制造污穢”,景象“令人惡心”[4]13,揭露的是物欲橫流的現代生活對大自然慘不忍睹的破壞。而《從未見過大海的人》中的丹尼爾眼前出現的是:“海水洶涌澎湃,沿著小河谷,像手掌一樣彌蓋過來?;殷π分逼疸Q子,在他前頭奔突,輕盈得如同小昆蟲。晶瑩的海水灌滿了那些神奇的洞穴,淹沒了隱秘的坑道?!盵19]148文中展示的是大海的力量、小沙灘上的生命跳動和等待著丹尼爾去發(fā)現的神奇與隱秘。如果說在帕塔波娃看來,普魯斯特對大自然的描寫散發(fā)的詩意源于“發(fā)現世界”性質的對大自然的感悟,那么勒克萊齊奧的自然書寫則有著研究者可繼續(xù)探究的豐富價值。錢林森在20世紀80年代評價《沙漠》時指出,作者“讓我們看到了大沙漠奇異多變的自然風光,又讓我們看到資本主義大都市陰暗的一角”[20]首版譯者序,4,對比性的表現手法有“發(fā)現”之功,更有批判之力。但同時,“在作者高妙的筆下,無論是沙漠上的烈日、惡風、篝火,還是大海的波濤、海灘上的夕照,或是都市奔馳的車輛,熙攘的人流,一切都像有生命似的活了起來,讀來使人身臨其境,仿佛跟主人公一起經歷了一次遙遠而艱辛的跋涉,一起感受到了大沙漠的白日的酷熱,黑夜的寒冷和大都市的喧鬧、昏眩。而作品中那些娓娓動聽、富有傳奇性的故事,更被渲染得繪聲繪色,細致逼真,為小說增添了一種詩意的色彩和魅力”[20]首版譯者序,5。細致的描寫構建的“畫面”感激發(fā)了讀者的感官和心靈,讓讀者在作品詩意的色彩和魅力的誘惑與引導下,與所見所聞所感的一切融為一體,這是敘事導向共感共鳴的作用。柳鳴九對勒克萊齊奧在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所寫的短篇小說有著高度評價:“這些短篇都只有最簡單的故事框架,最平淡不過的情節(jié),然而都有細致入微、優(yōu)美如畫的動人描寫,對主人公陶醉于其中的大自然的描寫,對他們對大自然的精神向往、精神渴求的描寫,對他們在大自然中的觀賞之樂、灑脫之樂、陶然忘機之樂、物我渾然一體之樂、交融升華之樂的描寫。一個個短篇就像一首首詩情畫意的散文詩,閱讀著這些短篇,就有如同聆聽著《田園交響曲》那樣的藝術感受?!盵19]代譯序,6若再進一步細察勒克萊齊奧對非洲、美洲,對印第安文明、東方文明書寫中對大自然的描寫與謳歌,我們也許還能從勒克萊齊奧作品的發(fā)現之功、批判之力、共感共鳴之外,看到他對地理詩學與文化詩學的某種思考和實踐,看到他對人類生存環(huán)境的深深憂慮,看到他所激發(fā)的詩意誘惑中有著對人類與自然共存共生的理想追求。

        三、反復、節(jié)奏與音樂性:詩意的生成

        如果說語言的創(chuàng)造在勒克萊齊奧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具有獨特的生命意義,構成了我們棲居這個世界的詩意之基礎,那么,要考察勒克萊齊奧的詩意生成之道,就不能不把目光聚焦于勒克萊齊奧筆下的詞與詞、詞與句構成的關系及其節(jié)奏、色彩、調性與音樂性。

        薩特在論及文學的本質與責任時指出:“對于詩人來說,句子有一種調性,一種滋味;詩人通過句子品嘗責難、持重、分解等態(tài)度具有的辛辣味道,他注重的僅是這些味道本身;他把它們推向極致,使之成為句子的真實屬性?!盵14]7778句子是有生命的,也是有態(tài)度的,調性、滋味、真實性是詩意的基礎。句子是由詞組成的,從詩意生成的角度看,一如德勒茲所言,“寫作活動有自己獨特的繪畫和音樂,它們仿佛是詞語之上升騰起來的色彩和音響。正是通過這些詞語,在字里行間,我們獲得了視覺和聽覺”[9]2。調性、滋味、色彩、音響是文字創(chuàng)造詩性之美的理想追求。勒克萊齊奧的小說寫作就其“感官化”的路徑而言,與此是一脈相通的。其文字具有感性,具有生命的搏動,具有生命的氣息、生活的味道。“我永遠忘不了的,是那段歲月的味道。煙味、霉味、栗子味、白菜味、寒冷的味道、憂愁的味道。日子一天天逝去,我們經歷過什么,我們早已忘卻。但是那種味道留下了,有時候,在我們最不經意的時候,它會重新出現。隨著那味道,我們的記憶重新浮現:悠長的童年歲月,悠長的戰(zhàn)爭歲月。”[21]3這是勒克萊齊奧《烏拉尼亞》小說開頭不久的一段話。這段話不長,用詞簡單,句式簡短,然而意味深長,意境悠遠,悠長的童年歲月、悠長的戰(zhàn)爭歲月在記憶中留下的“味道”的開啟下重新浮現,小說的敘事由此自然地展開。讀者讀了這段文字,恐怕也“永遠忘不了”那歲月的味道。這一段話從小說敘事看,由記憶而開啟,有著統(tǒng)領、結構與推動敘事的功能;從文字的使用看,具有簡潔而感官化的鮮明特色。如果高聲朗讀這段文字,仿佛又有某種回轉、悠長的音樂感,充滿詩意。其中到底有什么奧妙呢?這種讓人讀了聽了就難以忘懷的文字到底有何生成之道呢?

        細讀勒克萊齊奧的小說,我們或多或少可以更真切地感覺到勒克萊齊奧筆下那詞那句的聲音、節(jié)奏與呼喚,也仿佛能感受或捕捉到勒克萊齊奧小說創(chuàng)作在詩意生成層面的某些特點。

        其一是反復。反復不是簡單的重復。“復”字有“重”的意思,一詞一句的重現或復現會形成某種回復、往復的感覺,起到增強的作用。詞有聲有色有味,在復現回返中會讓聲音、色彩、形象躍然紙上。上文引用的有關“歲月的味道”的那段文字就是非常典型的一例。在勒克萊齊奧的小說中,反復是一種重要的手段。小到一個詞的反復出現,大到敘事結構意義上的首與尾的回復。袁筱一是翻譯勒克萊齊奧作品最多的一位譯家,她對勒克萊齊奧創(chuàng)作的這一特點有這樣的評說:“勒克萊齊奧文字的力量取決于兩點,而這兩點都是與詞相關的。第一在于詞語的重復。勒克萊齊奧的每一部著作里,幾乎都有幾個詞是反復出現的,幾乎可以爛熟于心的?!读骼说男切恰防?我們不止一次地看到空茫、回響、閃閃發(fā)光、令人暈眩、神秘,等等等等?!盵15]9這些詞的反復出現有助于構成作品的一種基調。正如袁筱一所揭示的那樣,勒克萊齊奧作品中??梢姷侥承┰~語的反復出現,如《流浪的星星》中“聲音”一詞就貫穿于小說的始終。首先是“水聲”,小說就是在“水聲”中開始的:“只要聽見水聲,她就知道冬月已盡。冬天,雪覆蓋了整個村莊,房頂、草坪一片皚皚。檐下結滿了冰凌。隨后太陽開始照耀,冰雪融化,水一滴滴地沿著房椽,沿著側梁,沿著樹枝滴落下來,匯聚成溪,小溪再匯聚成河,沿著村里的每一條小路歡舞雀躍,傾瀉而下。”[15]3

        正如上文中我們已經看到的,歲月的“味道”開啟了《烏拉尼亞》的敘事,《流浪的星星》則在“水聲喚起的”最古老的記憶中開始。在緊接著開頭一段的第二段文字中,我們可以聽到“春天的水聲叮咚”,“水就這樣從四面八方流淌下來,一路奏著叮叮咚咚的音樂,潺潺流轉”,而主人公艾斯苔爾感覺到那水聲輕柔,“宛如輕撫”,“回應著她的笑聲,一滑而過,一路流去……”[15]3冰雪融化而匯成的水聲昭示著戰(zhàn)爭歲月的結束,而水聲帶來的是對自由的夢想,是歡樂。在尋找精神家園的歷程中,這水流聲不斷。在峽谷里、天地間回響的奇異的顫抖聲“和水流的輕顫”[15]70融在一起,伴著主人公一路尋找與流浪。小說的不少章節(jié)都是由水聲引出:“下面?zhèn)鱽硭鞯穆曇?那是一種沙沙的聲音,在山中的巖壁間回響著”[15]70;“黎明,雨聲讓他們在睡夢中醒了過來,是那種極為細密的小雨,淅瀝瀝的,輕柔地沿著松尖滴落下來,和河流的噼啪聲混在一道”[15]79。即使在難民營,在流浪中經歷了種種不幸,只要聽到“雨水滴落,奏起叮咚的音樂”,那“美妙的感覺”[15]222就在。小說中反復回響的水聲就這樣一方面推動著敘事的展開,一方面伴隨主人公繼續(xù)著精神家園的尋找之旅。只要水聲在,希望就在,回響的既是水聲,也是希望,詩意就這樣延綿不斷。

        有重復的詞,有重復的句子,有重復的意象,還有循環(huán)往復的敘事的開頭和結尾。這方面的例子很多。《尋金者》中反復出現的“阿爾戈”號,《流浪的星星》中老納斯那個“太陽不是照耀在每個人的身上嗎”[15]181,182,184,190的拷問,像重奏般不斷復現。前者激勵著亞力克西不斷走向未知,尋找幸福;后者則不斷拷打著人們的靈魂?!渡衬分械乃{面人“像夢似的出現在沙丘上,腳下?lián)P起的沙土像一層薄薄的細霧,將他們隱隱約約地遮起來”[20]1。“他們繼續(xù)沿著沙道,繞過塌陷的沙洼,蜿蜒前行,慢慢地往山谷深處走去……似乎有一條無形的蹤跡正將他們引向荒僻的終點,引向黑

        其三是音樂性。關于勒克萊齊奧小說創(chuàng)作的音樂性,學界有過一些探討。讓-伊夫·塔迪埃就詩意敘述問題接受過勒克萊齊奧研究專家克洛德·加瓦萊洛的訪談。加瓦萊洛認為勒克萊齊奧的小說敘事具有音樂性,塔迪埃對此十分認同。他認為,小說與音樂對很多作家來說都有某種緣分,“連裝著鄙視音樂、不要音樂的安德烈·布勒東筆下的句子都很有樂感”。“勒克萊齊奧精妙的句子是可以辨識的,句子差不多都是短短的,全無塞利納的那種瀑布般不絕的從句套句或者長而又長的句子。在獨立句壓倒主句和從句的情況下,并列手法便處于主導地位,音的并列會讓人聯(lián)想到拉威夜?!盵20]2不斷地行走,如夢般的場景不斷復現,直至遭受了殖民者血腥的殺戮之后,他們還在頑強地行走?!懊刻?當黎明到來的時刻,自由的人們便動身,走向自己的家園,走向南部故國,走向任何人都不能生存的地方。每天,他們抹去篝火的蹤跡,埋起糞便。他們面朝大沙漠,默默地祈禱。他們像在夢中一樣離去了,消失了?!盵20]391首尾相接的敘事結構,循環(huán)往復不絕的追尋自由之歷程就這樣富有象征性地延續(xù)。在這個意義上,勒克萊齊奧小說創(chuàng)作所使用的反復,將修辭和敘事手法與精神追求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既創(chuàng)造了詩意的氛圍,又增強了精神的力量。

        其二是節(jié)奏。節(jié)奏與反復相關,但也有別。節(jié)奏和反復一樣,在詞與詞間可以產生節(jié)奏,在整個敘事進程中也需有節(jié)奏的把握。著名作家賈平凹談寫作,特別強調“要控制好節(jié)奏”:“唱戲講究節(jié)奏,喝酒劃拳講究節(jié)奏,足球場上也老講控制節(jié)奏,寫作也是這樣啊。寫作就像人呼氣,慢慢呼,呼得越久越好,就能沉著,一沉就穩(wěn),把每一句、每一字放在合宜的地位。”[22]18關于節(jié)奏,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有過論述,認為“音調感和節(jié)奏感的產生是出于我們的天性”[23],這是就詩歌起源中節(jié)奏感的重要性而言。至于節(jié)奏在散文和小說敘事中的重要性,中外不少作家都有過論述。福樓拜結合自己的創(chuàng)作,認為“一句好的散文句子應該像一句好的詩句,不可替換,同樣有節(jié)奏,同樣悅耳”[24]202。勒克萊齊奧創(chuàng)作經驗豐富,他有關節(jié)奏的看法與賈平凹的想法完全是相通的。他提到了“呼吸”一詞,與賈平凹所言的“呼氣”同樣意味深長。從大的方面講,小說敘事的節(jié)奏能否掌握好,與作家是否有深厚的內功、能否沉穩(wěn)得下來有關。一個急于成名、雙眼盯著市場的作家往往會急躁,一急躁下筆就會露出一股焦躁氣,敘事就會打亂節(jié)奏。就此而言,寫作中的節(jié)奏問題關乎作者的內功、修養(yǎng),這是一種由內而發(fā)的氣。勒克萊齊奧從七歲就開始寫作,總是將寫作看作他的生命。每次創(chuàng)作新的作品,他會習慣性地在手稿第一頁的角上寫下“我的命”這幾個字。如果說在他看來,節(jié)奏有如人的呼吸,那么節(jié)奏的快與慢、舒與緩、浮躁與沉穩(wěn),就與寫作者的生命狀態(tài)和寫作動機密切相關。讀勒克萊齊奧的作品,可以明顯感覺到其作品的敘事節(jié)奏、句子節(jié)奏并非都是抒情的、緩慢的、沉靜的,也有急促的,甚至看似失去控制的。如他的早期作品,像《訴訟筆錄》《巨人》《戰(zhàn)爭》《逃之書》等,有的時候,那一個個詞就像急射的一顆顆子彈;那一個個句子短而促,甚至連動詞都省略,一個趕著一個,仿佛就要爆炸。這樣的節(jié)奏不是作者去精心造出來的,而是在敘事中自然產生的,因為小說中的人物生活在過于物質化的現代社會里,無處不在的壓迫感讓他們透不過氣來,四處潛藏的戰(zhàn)爭危機讓他們沒有一點安全感,拼命想逃離?!对V訟筆錄》里的亞當如此,《逃之書》中的霍岡如此,《戰(zhàn)爭》中的那位沒有姓名的姑娘也如此。小說敘事的節(jié)奏、句子的節(jié)奏就這樣自然而然有機地反映了小說人物的生存狀態(tài),當然,這小說家本人對生存的感受也息息相關。經歷了一段反抗、叛逆期的勒克萊齊奧,在與異域文明的接觸后,心慢慢平靜下來,從20世紀70年代末的《蒙多及其他故事》和80年代初的《沙漠》開始,就總體而言,其敘事節(jié)奏開始向緩慢、抒情的方向發(fā)展。漫長而永久的追尋不可能在焦躁的心態(tài)下完成;對大自然的親近與熱愛,無論是靜觀、聆聽、深察、細品或是輕觸,非心靜而難有實感,更不能達到與物的渾然合一。一種沉靜的力量在勒克萊齊奧的小說中慢慢形成,有節(jié)奏地表現在他小說的敘事進程中,表現在他筆下流淌的詞與詞中,句與句中,段與段中。這是一種內在的力量,節(jié)奏之于小說,是勒克萊齊奧實實在在感覺到的一種呼吸,釋放的是一種生命的氣息。爾或者德彪西。這與普魯斯特句子的復雜交錯相去甚遠,這是一個個獨立的組織,經常用現在時,以此結構其文本。”[2]3334在塔迪??磥?勒克萊齊奧獨具特色的精妙短句以并列的手法賦予了其文字音樂性,讓人能聯(lián)想到德彪西的音樂。同樣是普魯斯特研究專家的讓·米伊也關注到具有節(jié)奏感的“典型句”所創(chuàng)造的音樂感。如果說勒克萊齊奧小說書寫的音樂性在很大程度上源自其典型的精妙短句,同樣,普魯斯特的典型長句也可產生另一旋律的音樂感。在《普魯斯特的句子》一書中,讓·米伊提出了一種節(jié)奏創(chuàng)造的生成技巧:通過動機的重復(詞匯的與句法的)手段,構成具有節(jié)奏感的“典型句”,這種句型通過一系列的回應、回旋,不斷增強其統(tǒng)一性,進而創(chuàng)造出一種“獨立于直接意義的音樂感”[25]229。勒克萊齊奧在其小說創(chuàng)作中對音樂性的追求應該說是有明確意識的。在與克洛德·加尼勒洛的一次對話中,他明確表示,如果說他的作品中有某種可感的音樂節(jié)奏,那正是受到普魯斯特的啟迪。他是這樣解釋的:“盡管我本人不是音樂家,但我感覺到我是按照樂句、樂章的方式來譜寫這些小說的,采取的是慢慢加快的樂速。我根據某種音樂的邏輯在文本的段落中加上沉默的間隔……有時候,這本身就成了一部書的主題……尤其是普魯斯特……那是一個詞語音樂家,一個句子、形象和目光的音樂家……普魯斯特后來對我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在我轉變的過程中,最令人詫異的是我的轉變竟然是由一個很小的句子觸動的!……這個句子,就是在《在斯萬家那邊》中斯萬到達花園時鈴聲正好響起的那句話。這聲鈴響將我喚醒。對我而言,其作用正如一位禪悟的詩人說起的那個入口處:‘您聽到山間瀑布聲了嗎?那就是入口處?!盵26]291-292在多個不同場合,勒克萊齊奧都表示過其寫作對音樂性的追求受到過普魯斯特的影響,確實,勒克萊齊奧的小說尤其是第二階段之后的作品,如上文中所指出的,節(jié)奏感強,注重音美,有意識地在停頓和回旋中追求一種音樂性的表達。近年來,國內學界對勒克萊齊奧小說敘事結構與風格展開了研究,其中有的研究就特別關注到勒克萊齊奧的代表作《沙漠》的音樂性結構和音樂性敘事節(jié)奏[27]97-100。翻譯家余中先在《饑餓間奏曲》的“譯者序”也指出了勒克萊齊奧這部小說的結構特點及其價值:“在短短的‘前奏’和同樣簡短的‘尾聲’之間的小說故事中,作者以第三人稱的敘述,描繪了艾黛爾的家從盛到衰的過程,它同時也是艾黛爾從天真的小女孩成長為堅強的年輕姑娘的過程,更是她了解饑餓、歧視、迫害、謀殺等等世界之反面的過程,這個過程始終沒有完,恰如艾黛爾記憶中音樂家拉威爾的《博萊羅》首演的場面:同質的旋律浪潮,以不同的節(jié)奏(越來越緊湊)和強度(漸強)反復不已,宣告了我們世界將一次次地受到風暴的打擊?!盵28]譯者序,5

        音樂結構、旋律、速度、節(jié)奏,還有和聲、交響,若按這些與音樂相關的關鍵詞的指引,去對勒克萊齊奧的小說敘事與語言表達進行進一步的探究,對其詩意的生成之道加以全面探尋,相信會有助于我們更加深刻地進入勒克萊齊奧的文本世界,更加真切地去聆聽勒克萊齊奧借助文本發(fā)出的心聲,更加準確地把握小說所書寫的時代的脈動。

        以上,我們以德勒茲將文學視為生命的生成且其生成過程在動態(tài)中不斷延續(xù)的觀點為依據,對勒克萊齊奧的詩學歷險與詩意生成的過程進行了考察,結合對勒克萊齊奧小說文本的細讀與分析,對其語言生命、浪漫精神與詩意生成之道進行了嘗試性的探索,以期為勒克萊齊奧小說研究拓展某種新的路徑與可能性。

        [1]C.Cavallero,La tentation poé tique de J.-M.G.Le C lé zio,inLes Cahiers J.-M.G.Le C lé zio,n°5:La tentation po é tique,coordonn é par C.Cavallero&J.-B.Para,Paris:Complici té s,2012,pp.9-21.[C. Cavallero,″The Poetic Temptation of J.-M.G.Le C lé zio,″in C.Cavallero&J.-B.Pala(coords.),The Cahiers J.-M.G.Le C lé zio,No.5:The Poetic Temptation,Paris:Complici té s,2012,pp.9-21.]

        [2]C.Cavallero,A propos du ré cit poé tique,questions à Jean-Yves Tad ié,inLes Cahiers J.-M.G.Le C lé zio,n°5:La tentation po é tique,coordonn é par C.Cavallero&J.-B.Para,Paris:Complici té s,2012, pp.25-38.[C.Cavallero,″About the Poetic Story,Questions to Jean-Yves Tad ié,″in C.Cavallero&J.-B. Pala(coords.),The Cahiers J.-M.G.Le C lé zio,No.5:The Poetic Temptation,Paris:Complici té s,2012, pp.25-38.]

        [3]郭宏安:《〈沙漠〉:悲劇·詩·寓言》,見高方、許鈞主編:《反叛、歷險與超越——勒克萊齊奧在中國的理解與闡釋》,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51-163頁。[Guo Hong’an,″Desert:Tragedy,Poetry and Parable,″in Gao Fang&Xu Jun(eds.),Revolt,Adventure and Transcendence:Comprehension and Interpretation of J.-M.G.Le C lé zio in China,Nanjing:Nanjing University Press,2013,pp.151-163.]

        [4][法]勒克萊齊奧:《訴訟筆錄》,許鈞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年。[J.-M.G.Le C lé zio,The Interrogation,trans.by Xu Jun,Shanghai:Shanghai Translation Publishing House,2008.]

        [5]J.-M.G.Le C lé zio,L’Inconnu sur la terre,Paris:Gallimard,1978.[J.-M.G.C lé zio,The Unknown on Earth,Paris:Gallimard,1978.]

        [6]J.-M.G.Le C lé zio,L’Extase ma té rielle,Paris:Gallimard,1967.[J.-M.G.C lé zio,Material Ecstasy,Paris: Gallimard,1967.]

        [7][法]勒克萊齊奧:《戰(zhàn)爭》,李焰明、袁筱一譯,許鈞校,南京:譯林出版社,2008年。[J.-M.G.Le C lé zio, War,trans.by Li Yanming&Yuan Xiaoyi,proofread by Xu Jun,Nanjing:Yilin Press,2008.]

        [8][法]加斯東·巴什拉:《夢想的詩學》,劉自強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6年。[G. Bachelard,The Poetics of Reverie:Childhood,Language,and the Cosmos,trans.by Liu Ziqiang,Beijing: SDX Joint Publishing Company,1996.]

        [9][法]吉爾·德勒茲:《批評與臨床》,劉云虹、曹丹紅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G.Deleuze,Essays Critical and Clinical,trans.by Liu Yunhong&Cao Danhong,Nanjing:Nanjing University Press,2012.]

        [10][法]皮埃爾·馬舍雷:《文學在思考什么》,張璐、張新木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1年。[P.Macherey, What Does the Literature Think,trans.by Zhang Lu&Zhang Xinmu,Nanjing:Yilin Press,2011.]

        [11]J.-M.G.Le C lé zio,Les G é ants,Paris:Gallimard,1973.[J.-M.G.Le C lé zio,The Giants,Paris:Gallimard, 1973.]

        [12]朱光潛:《西方美學史(下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Zhu Guangqian,The History of Western Aesthetics(II),Beijing:People’s Literature Publishing House,1979.]

        [13][法]讓-伊夫·塔迪埃:《普魯斯特和小說》,桂裕芳、王森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2年。[J.Y.Tad ié, Proust and the Roman,trans.by Gui Yufang&Wang Sen,Shanghai:Shanghai Translation Publishing House,1992.]

        [14]李瑜青、凡人主編:《薩特文學論文集》,施康強等譯,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年。[Li Yuqing&Fanren (eds.),A Collection of J ean-Paul Sartre’s Articles on Literature,trans.by Shi Kangqiang et al.,Hefei: Anhui Literature and Art Publishing House,1998.]

        [15][法]勒克萊齊奧:《流浪的星星》,袁筱一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J.-M.G.Le C lé zio, Wandering Star,trans.by Yuan Xiaoyi,Beijing:People’s Literature Publishing House,2010.]

        [16][法]夏多布里昂:《阿達拉·勒內》,曹德明譯,桂林:漓江出版社,1996年。[F.R.de Chateaubriand,Atala &Ren é,trans.by Cao Deming,Guilin:Lijiang Publishing House,1996.]

        [17][愛爾蘭]塞·貝克特等:《普魯斯特論》,沈睿、黃偉等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9年。[S.Beckett et al.,Proust,trans.by Shen Rui&Huang Wei et al.,Beijing:Social Sciences Academic Press,1999.]

        [18]程虹:《自然文學的三維景觀:風景、聲景及心景》,《外國文學》2015年第6期,第28-34頁。[Cheng Hong,″Landscape,Soundscape and Soulscape,″Foreign Literature,No.6(2015),pp.28-34.]

        [19][法]勒克萊齊奧:《少年心事》,金龍格譯,桂林:漓江出版社,1992年,第1-6頁。[J.-M.G.Le C lé zio, Mondo and Other Stories,trans.by Jin Longge,Guilin:Lijiang Publishing House,1992,pp.1-6.]

        [20][法]勒克萊齊奧:《沙漠》,許鈞、錢林森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第1-6頁。[J.-M.G.Le C lé zio, Desert,trans.by Xu Jun&Qian Linsen,Beijing:People’s Literature Publishing House,2010,pp.1-6.]

        [21][法]勒克萊齊奧:《烏拉尼亞》,紫嫣譯,許鈞校,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年。[J.-M.G.Le C lé zio, Ourania,trans.by Zi Yan,proofreaded by Xu Jun,Beijing:People’s Literature Publishing House,2008.]

        [22]賈平凹:《關于寫作的貼心話——致友人信五則》,《文學報》2014年12月11日,第18版。[Jia Ping’ao,″About the Writing:Five Letters to the Friends,″Free Forum of Literature,2014-12-11,p.18.]

        [23][古希臘]亞里士多德:《詩學》,陳中梅譯注,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年。[Aristotle,Poetics,trans.by Chen Zhongmei,Beijing:The Commercial Press,1996.]

        [24]G.Desson&H.Meschonnic,Trai tédu rythme,Paris:Armand Collin,2005.[G.Desson&H.Meschonnic, Treaty of Rhythm,Paris:Armand Collin,2005.]

        [25]J.Milly,La Phrase de Proust,Paris:Gallimard,1982.[J.Milly,The Sentence of Proust,Paris:Gallimard, 1982.]

        [26]B.Gil&M.Louis,La Quarantainede J.-M.G.Le C lé zio:du paradoxe temporal à ’lachronie,in B. Thibault&K.Moser(é ds.),J.-M.G.Le C lé zio dans la forêt des paradoxes,Paris:L’Harmattan,2010, pp.287-295.[B.Gil&M.Louis,″Forty J.-M.G.C lé zio:Temporal Paradox with the Achronie,″in B.Thibault& K.Moser(eds.),J.-M.G.C lé zio in the Forest of the Paradoxes,Paris:Harmattan,2010,pp.291-292.]

        [27]趙秀紅:《讓文字隨音樂起舞——論克萊基奧小說〈沙漠的女兒〉的音樂性》,《外語研究》2009年第1期,第97-100頁。[Zhao Xiuhong,″The Musicality in theDesertof J.-M.G.Le C lé zio,″Foreign Language Research,No.1(2009),pp.97-100.]

        [28][法]勒克萊齊奧:《饑餓間奏曲》,余中先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年。[J.-M.G.Le C lé zio,The Refrain of Hunger,trans.by Yu Zhongxian,Beijing:People’s Literature Publishing House,2009.]

        Poetic Temptation and Generation:The Poetic Adventure of Le C lé zio

        Xu Jun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Zhejiang University,Hangzhou310058,China)

        J.-M.G.Le C lé zio is recognized by his″poetic adventure.″His creation concerns various genres:novel,essay,drama-everything inspires him.Even if Le C lé zio writes few poems,he never fails to present a″poetics″in his works.The language and the images in Le C lé zio’s works make the readers think of a musicality and a lyricism,which certainly are related to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poems.This article investigates the poetic adventure of Le Clé zio in his novel writing from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and existence to the poetic expressions and generation,with his view of literature as life generation in a dynamic continuation.The poetic intent of Le C lé zio occurs primarily by his search for the poetics of language.He always refuses the scholastic and rigid language and appreciates a natural and original language.Such a language comes from the beginning of the world.It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human existence and it could lead the man to the center of the material.The poetics of Le C lé zio’s works also consists of a romance.He could acquire existent powers by discovering the beauty in tiny and daily things.He creates the marginal characters,who are tormented by the pain of life but never lose their hope for the future.Through the tension between reality and fiction,Le C lé zio indeed shows his concerns for the social problems.It is in this sense that his works are engaged,in criticizing the vices of society and questioning on the human future,emphasizing the compassion of the man and the beauty of love.Le C lé zio is constantly concerned with the harmony between man and nature.He thinks by the works on the human poetic habitat.Finally,the poetics of Le Clé zio’s works is seen by the pictoriality and the musicality.His creation is visual and also audible.The world is presented not only through the eyes of the characters,but also their ears, their hands,their tongues or noses,i.e.through their entire bodies.Therefore,the world created by Le C lé zio becomes alive.On the one hand,the musicality is realized by a repetition of the words,phrases and images,which form the internal rhythm of the narration and accentuates the semantic field.On the other hand,it is realized by a circular structure:the beginning and the end of the story often are connected to form a circle.All this gives an energy to the works of Le Clé zio.In a sense,the rhythm of the text approximates the human breathing and it corresponds to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situation where the characters are presented.From the first creations to the latest creations,the rhythm of the Le Clé zio’s story becomes slower,which is explained by a change in the writer’s vision of the world.To conclude,Le Clé zio’s exploration of the primitive power of language and his being as a poet have endowed his works with deep humanistic concerns,as well as the uniqueness in his language.The romance in both his thoughts and texts,the adherence to his ideals,the eternal pursuit for his dreams,and his resonance with nature,all contribute to his poetic works,the originality of which can be found in his words and sentences together with their connections and rhythms,colors and musicality.

        J.-M.G.Le Clé zio;language;poetry;generation;poetic adventure

        10.3785/j.issn.1008-942X.CN33-6000/C.2016.06.121

        2016-06-12[本刊網址·在線雜志]http://www.journals.zju.edu.cn/soc

        [在線優(yōu)先出版日期]2016-07-26[網絡連續(xù)型出版物號]CN33-6000/C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11BWW049)

        許鈞(http://orcid.org/0000-0001-9068-6568),男,浙江大學外國語言文化與國際交流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浙江大學文科資深教授,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主要從事法國文學與翻譯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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