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宇
時值寒冬,與友圍爐而坐,啖食烤肉,自然再也愜意不過。如配有白雪紅梅、脂粉香娃,那更是在演繹《紅樓夢》中“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的神仙生活了。
想來史湘云和賈寶玉是如何算計那塊鹿肉的呢,竟引得脾胃虛弱的黛玉也垂涎欲滴。那本文所鑒賞的這件清代黃花梨螭龍紋雙層烤肉桌,定能給出一個極雅的答案。
此黃花梨螭龍紋雙層烤肉桌,所用材料為珍貴的黃花梨,高矮形制與現(xiàn)在的方桌或餐桌差不多,但造型、工藝卻遠勝現(xiàn)代烤肉用具。此烤肉桌設(shè)有兩層,第一層是個活桌面,可隨意掀起或蓋上;此桌面的功能與現(xiàn)代餐桌無異——吃飯時盤盤碗碗都能置于其上。而第二層則是炭火所在的空間了。兩層間雖設(shè)置了存放炭火的空間,可從外表來看卻不露痕跡,因為四周有透雕螭龍紋的假“高束腰”,不僅美化裝飾了烤肉桌,更能散熱。
更令人贊嘆不已的是,此烤肉桌各個部位的結(jié)構(gòu)都充分考慮到入座者的身體舒適程度,冰盤沿、透雕花板、次層可蹬踩桌面即是有力佐證。此桌一物兩用,既能當飯桌,又能當烤肉桌,非常獨特,無論在當時還是現(xiàn)在,都極為難得,或為名門貴族所用,暫不得而知。
古時和現(xiàn)在一樣,人們在等待炭火燃至可烤肉的溫度之前,都習慣于先就酒吃兩盤涼菜,等炭火燃旺后再把第一層可活動的桌面拿掉,放上一個鐵火炙子開始烤肉。可現(xiàn)代人烤肉遠不如古人滋潤的是,如今大多使用碎木壓制的木炭生火或者電火,只為一吃,了無意趣;而古人則多用松柏枝、棗木枝、梨木枝等制作的木炭,不僅無煙少塵,而且滿室清香,木香又會讓烤肉的味道更加鮮美,此中美妙不置其中難得體會。
另有古代的烤肉還分“文武”,即便是如今在北京也有類似的說法。筆者推斷,文武烤肉的分類方法大概是根據(jù)“吃”的架勢及吃法來定義的吧。如“文烤”即以文人雅士、婦孺老人居多,烤肉時的動作及吃法都比較斯文,且多雅事樂趣。而現(xiàn)代定義的“文烤”則指不用自己動手,待廚師烤好后送到餐桌,在座者直接食用,類似鐵板牛肉、烤羊肉串之類。但筆者認為這種烤法欠缺參與感。
“武烤”則熱鬧許多,或許是因為在座吃烤肉的人大都為性格奔放、樂于自己動手的人,甚至大聲劃拳行令、推杯換盞。閉眼遙想:身材健美、顏值極高的小伙子一邊手持利刀割肉,一邊將生肉沾上調(diào)料放在炙子上翻轉(zhuǎn)炙烤……此種豪放、生機無限的畫面,無論于古于今,誰都難舍難棄。
從此件烤肉桌第二層桌面的邊沿有嚴重磨損痕跡可知,使用此桌的人或是盡興時忘了斯文禮數(shù)、蹬踩邊沿,或者愜意時不自覺地把腳搭在二層桌面的邊沿上……那會是多么熱鬧的一番武烤場面。
據(jù)筆者所知,此類烤肉桌如今僅存此一例。想必寶玉和湘云算計完那塊鹿肉,便是在類似的桌子上“文烤”著吃,才能不辜負后來的那么多聯(lián)排佳句。反觀如今的“烤肉宛”“烤肉季”,可否也恢復“武烤”之制,家具商們也請多仿制些類似的烤肉桌,為現(xiàn)代的烤肉多增添幾分雅致與詩意、豪放與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