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龍

由于工作的變動，我要到公司的分部去上班。

公司的分部坐落在郊區(qū)，離我居住的地方有一段距離，幸好到那里有公交車，雖然上下班有些不方便，但也解了我的后顧之憂。

通往公司分部的路況不是很好，到處是坑坑洼洼。

第一次坐公交車去上班，我早早就到了停靠點去等候，以我往常的經驗，公交車是不太準時的，我怕遲到影響工作。

出乎我的預料，公交車很準時地來了，我如釋重負地上了車，找了一個位置坐下，透過車窗欣賞一路風景，倒也自得其樂。

坐了幾次的公交車，我發(fā)現(xiàn)開車的都是同一位師傅，發(fā)車很準時，車開得穩(wěn)穩(wěn)當當，不快不慢，感覺不到顛簸。看來這位師傅一定是一位老公交車司機了，對路況很熟悉，操縱自如。

師傅姓鄭，是我后來了解得知的，很和善，中等個子，不胖不瘦，濃眉大眼，皮膚有點黑，剃一個標準的小平頭，對人總是微微笑。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

一來二去，我跟鄭師傅熟悉了，每當我上車他總會跟我打個招呼，問個好，像老朋友一樣。

公交車開了一站，?？恳幌?，旅客陸陸續(xù)續(xù)地上車了，鄭師傅及時提醒旅客要注意的事項。即使有時上車的人很多，車廂里很擁擠，鬧哄哄的，鄭師傅也不急不躁，很有耐心地勸導。

鄭師傅言語不多，只是在人們上下車的時候，提醒幾句。開車的時候，他手握方向盤，兩眼注視前方，專心致志地開著車。

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一年下來，鄭師傅從沒有請過假，不管是寒冬還是酷暑，一直堅守崗位，一心一意地開著車。

有一天，發(fā)車的時間還沒到，趁著這個間隙，我跟鄭師傅攀談起來。

我問：“鄭師傅，你開車多長時間了？”

他答：“二十多年了。”

我又問：“一年下來，你好像從沒有請過假吧？”

他答：“是的，沒有請過假。”

我愈發(fā)好奇，又忍不住問：“是什么力量讓你這么熱愛這份平凡的工作？”

鄭師傅憨厚地笑了，說：“熱愛談不上，也沒什么原因。以前我家窮，買不起車。結婚后，妻子很善良，從沒有提過買車的事。她曾開玩笑地要我跟公司的老總說說，讓我跑她上下班那條線，就當是我每天在接送她，她就心滿意足了。我覺得妻子說得在理，便跟老總說了。因為這條線路又長又偏僻，一般人都不愿意跑這條線，所以老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就這樣，我跑這條線路這么多年頭了?！?/p>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多么溫馨、浪漫的事??！我欽佩地說：“這么多年，你風雨無阻，按時上崗，真有責任心??！”

鄭師傅嘴巴一咧，平靜地說：“什么叫責任心我說不上來，既然我答應妻子了，就要說到做到。如果對妻子說的話都不算數(shù)，還能對誰說話算數(shù)？我還是一個大老爺們嗎？”

多么樸實無華的話，我一時無語，陷入了沉思。

半晌，我醒悟過來，說：“你的妻子好有福氣啊！有這么一個信守諾言的好老公，每天上下班陪著她?！?/p>

鄭師傅嘆了一口氣，緘默不語。我挺納悶，鄭師傅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過了一會兒，鄭師傅低沉地說：“我的妻子再也不能坐我的車了？”

我驚訝地問：“怎么了？”

鄭師傅說：“她得了不治之癥，早幾年離開了我。”

我一聽，心里像塞了鉛塊似的，堵得慌，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鄭師傅接著說：“雖然她不在了，我開著這輛車，總覺得她就在我的身邊?！?/p>

我看著鄭師傅，默然無語，百感交集。

開車的時間到了，鄭師傅坐正了身子，心無旁騖，按了一聲喇叭，車子穩(wěn)穩(wěn)地向前開去。

下意識里，我覺得有一位女人，笑容滿面，一直深情地看著鄭師傅。

（發(fā)稿編輯/蘇 ? 朝 ?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