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葆鴻
在省會大都市工作了十年時間的林翔,今年想帶著自己三歲的兒子,回家過年。他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省會一家計算機公司做軟件開發(fā),后來找了一個省會的姑娘結(jié)了婚。漂泊在省會,每每過年的日子就是想家的日子,都會在腦海里泛起一浪一浪的鄉(xiāng)愁。在高鐵上,他問兒子:“東東,你知道爺爺和奶奶的家鄉(xiāng)在哪里?”“在古城香水市?!睎|東笑著答道。伴隨著飛快的高鐵,它像馬兒脫韁一樣在兩個古城之間奔騰,沒有間歇,只有使勁地飛。
東東不停地在打鬧,一會兒騎在我的背上,一會兒又抓我的耳朵。真是調(diào)皮的孩子。但是看著他那可愛的樣子,我會心地笑了,仿佛那是自己小時候的樣子。這個年代的孩子真的很幸福?;疖囷w快地到達了香水市北站。小學(xué)同學(xué)張斌接的我。在車上,張斌對我說:“咱們村已經(jīng)拆遷了。”這個事,我聽爸媽講起過,村子已經(jīng)拆光了,拆遷以后,搬進新建的小區(qū),村子不復(fù)存在了,將來會成為一片汽車銷售城。張斌在車上對我說:“真遺憾呀!整個村子夷為平地了。咱們兒時的記憶已經(jīng)不存在了,真是太可惜了?!彼煌5貒@著氣,不停地說著:“哎!哎!”我聽到他的話,心里也有種悲涼的心情,說不出的陣陣酸楚。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爸媽臨時租住的小區(qū)。一居室的房子,一個月1500塊,有冰箱、彩電、空調(diào)等必備的家電。
兒子很久沒有見到爺爺奶奶了,進家門時還有些陌生。爸媽晚上做了一桌飯菜,東東抓起肉就往嘴里塞。我問他:“飯菜好吃嗎?”他答:“好吃,尤其是紅燒肉特別香。”東東還說:“爺爺奶奶,你們做的肉菜太香了?!背酝觑埡?,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我和東東睡下了,看著東東的小舌頭還不時地舔嘴唇邊的肉渣,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到了夜里十二點終于睡著了,早上我和東東一塊起床。我跟爸媽說:“我?guī)е鴸|東去咱家住過的房子看看,讓東東也看看咱家的祖宅以后也有個印象?!?/p>
第二天一大早,我牽著東東的手,搭載了一輛出租車。在車上,東東不斷地向窗外看,我也順著他的眼神向外張望。一座座新型的住宅樓拔地而起,原來是種小麥和種玉米的莊稼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成現(xiàn)代化的住宅小區(qū)了。出租車開了半個小時,到了我住過的那個村。眼前是一片瓦礫,村子里到處都是磚頭,我和東東沿著滿是磚頭的路,來到了老房子,老房子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只有后院那一株還沒有被伐倒的椿樹,椿樹的中間,有一大傷疤。東東看見了,問我:“爸爸樹上,怎么有一個洞?”我說:“小時候,爸爸用兩棵椿樹,中間綁了一根木棍,做了一個單杠,下午放完學(xué)我就在上邊,做引體向上,每天做五十下。后來,爸爸的身體練得很強壯,冬天就很少生病?!睎|東聽我說時,不停地說:“是嗎?是嗎?”我用Iphone5手機,給自己自拍了幾張照片,算作對往昔歲月的一種紀(jì)念。我環(huán)顧了周圍的破瓦爛磚,有一種惆悵在心頭,庭院里的棗樹、槐樹以及椿樹都隨著拆遷而難覓蹤跡了,只剩下光禿禿的被伐過的根。
大年初二,我?guī)е鴸|東,去給姥姥拜年。姥姥今年快90歲了,經(jīng)歷了民國和新中國六十多年的變化。身體也一直很健朗。從姥姥家回來的路上,我看到整個村子都不存在了,帶著兒子,來到了我兒時和小伙伴們抓魚、抓蝦的河。只是再也沒有綠油油的小麥和玉米為伴了,只有工廠的廠房,還佇立在它的旁邊。東東站在我的旁邊,大聲說:“爸爸,電視上的小河水都是清清的,咱們的河水,怎么都是黑色的?!蔽铱粗?,迷惑不解的樣子。用指頭彈彈他的小額頭,說:“以后你就知道為何水是黑的了。望著河的兩邊都是水泥砌成的河堤,再也難以尋覓孩時的“暖意融融水入河,風(fēng)吹蘆葦蕩清波”。在初三的上午,舅舅從國外回到家鄉(xiāng)過年了,他在泰國的一家藥廠工作。下午吃完飯,爸媽和舅舅、舅母圍在圓桌周邊,爸爸無奈地說:“咱們村子以后就拆遷了,農(nóng)民沒有了地,可怎么生活呢?”舅舅沉思了一會兒說:“這是社會的轉(zhuǎn)型,以后咱們這些農(nóng)民沒有了地,就要靠第三產(chǎn)業(yè)、服務(wù)業(yè)為生了??纯炊:投岸寂芷鹆顺鲎?,李大叔也開起了超市和浴池,這就是變化。”爸爸耷拉個腦袋顯出無可奈何的樣子,沉默不語。我轉(zhuǎn)過身,站在窗臺邊,看見不落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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