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靜

“茶余飯后”的對話

田 靜

《塞外七月》鐵 揚/作

鐵揚專注于油畫，李明久則醉心于山水。兩位先生均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生人，早已久負盛名，且相交已久，他們更是心有靈犀地將二人的友情比作“茶余飯后”的交往。

元·關漢卿《斗鵪鶉·女校尉》套曲：“茶余飯飽邀故友，謝館秦樓，散悶消愁?！边@種交往，看似平常，實則不易，真正的藝術家之間的交往能達到如此境界則更不易，既不摻雜任何世故，又賦予了一種心靈上完全純粹的自由和放松。既有古樸的真切，又有盡可天南地北的平起平坐。

當更多的人把馬蒂斯和畢加索同稱為現(xiàn)代藝術的源頭時，我卻只是心儀于八十三歲的他，坐在畫室的輪椅上，光著腳，專心剪紙的專注與安詳。感動于他對生活不倦的喜悅和愛，感動于他迷戀創(chuàng)造的那片童真。年過八旬的鐵揚，對于生活和藝術，同樣保持著不倦的喜悅與愛。這種態(tài)度，我們可以通過他對于美的欣賞而真切地感知。

鐵凝喜歡戴圍巾，且圍巾都十分講究。她常著暗色的正裝，而用各色的圍巾來點綴，有時斜搭在肩，有時露出一角。這種習慣，或許很大程度上來源于父親鐵揚。雖已年過八旬，鐵揚的穿著依然講究。無論休閑抑或正裝，圍巾之類的配飾是必不可少的。不僅如此，鐵揚還很愛花。即便身體不適，若拜訪的人帶一束怒放的鮮花，他仍會笑得很開心。他會找來玻璃瓶，細細地把鮮花插到瓶子里，一絲不茍地把它們擺弄出最優(yōu)雅、漂亮的姿態(tài)，帶著濃濃的笑意欣賞，還會認真地惦記著換水，讓它們賞心悅目的姿態(tài)保留到最久。

印象中的鐵揚，總是儒雅的、睿智的。對于藝術，他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更喜歡把自己看作一個普通勞動者或手藝人。既然是勞動者，就要講效率，有勞動量，還必得有清苦意識，有自己的作坊（叫書房、畫室都可以）。他說，藝術史早已證實了這一觀點，誰都會舉出幾位古今中外具勞動者特征的藝術大師，比如米開朗琪羅，比如齊白石。

繪畫是他面對世界的表達方式，他欣賞人和大自然那種坦蕩、淳樸的關系，他說，炕頭、玉米地或一條司空見慣的路，描寫它們是為了讓我們焦慮、浮躁的心緒得到撫慰。對于繪畫，他主張有感而發(fā)，就像人的“邊走、邊看、邊說”，他非常重視寫生，總是將喜歡的題材信手涂在畫布上，他的很多小畫，便大多是由寫生演變而來的。他的畫作，題材極為單純，畫面卻尤為高貴豐潤。鐵凝說：“父親無疑將繪畫視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的每一畫面，又好比他的生命派生出的許多永恒的瞬間。”

他的畫作遵循嚴格的內在法度，卻又有全然的個人繪畫語言。他始終固守著自己的靈魂所感知的世界，固守著童真，以完全自由的心和筆，用嫻熟的西畫技法和中國畫技法，用顏色為觀眾創(chuàng)造出充滿動感的新奇。他的畫作，處處彌漫著一種可以觸摸的激情，無不深邃而又純真地寄托著他對人類的、對永恒的自然的寬厚和體貼。

鐵揚雖是油畫家，卻又一往情深地注意著中國畫和畫中國畫的畫家。他欣賞中國畫有“套數(shù)”，但又注意到不被“套數(shù)”套死的畫家才是真正的畫家，他認為李明久就是其中之一。他說，李明久有自己的嚴謹和自由，站在李明久的畫前，你只感覺到中國文化撲面而來，題材和技法都不再重要?；蛟S，這種感覺，源于他們二人內在的相似氣韻。

《春意無多》李明久/作

真正的畫家一定是有自己的風格的。而風格，即藝術家的靈魂，是智慧的結晶。李明久將作品展示的空間無限度地延伸，他的作品完全是情感的自由奔瀉。對于繪畫，李明久有自己清晰的思路：“以余一己體會而言，勾、點、皴、擦等傳統(tǒng)山水畫法，絕非朽木腐草，其表現(xiàn)之功能，實則無窮盡。關鍵在于能否思變。變則通，通則靈，靈則必能出新奇，規(guī)范自立?！?李明久認為，當今的中國畫所面臨的最大問題，首先并非是材料、技術、形式的問題，而是如何挖掘文化底蘊，使中國畫藝術的鋪墊更豐厚，他的畫作力求達到思想和技術的完美契合。

他對西畫的欣賞，較之色彩的魅力，更喜歡能傳遞色彩特殊感覺的畫家。鐵揚對大自然的傾聽和對這個世界真誠的觸摸，純然是情感的，是心靈的，沒有太多的奢望。恰是這種從容不迫的風度和溫柔的氣息，讓他感受到了鐵揚畫作背后那份真誠的浪漫。

兩位先生曾在河北文學館舉辦“對話——鐵揚 李明久小幅作品展”，他們不約而同地認為，小幅作品更能體現(xiàn)畫家之間“茶余飯后”交流的自由狀態(tài)和情趣。因為作品的“小”，因為“不講究不琢磨”而作，這些作品，恰恰最真實地體現(xiàn)了他們固守于心的關于藝術的思索，體現(xiàn)了他們融于靈魂的對于藝術的執(zhí)著追求。

鐵揚著裝考究，一派儒雅，李明久卻偏愛中式大褂，顯得古樸。鐵揚專于西畫，李明久精于山水國畫，不同的畫種，卻有著相似的氣質。他們都固守自己靈魂感知的世界，用心雕刻藝術，讓屬于他們的畫作因此變得生動活潑起來，這種生動，不因年齡的增長而有所停滯，反倒更加醇厚香濃。更讓我感動的是，他們滄桑的臉上，仍然笑著。

鐵揚（左圖）簡介：

鐵揚，河北畫院專業(yè)畫家，中國美協(xié)藝委會委員，中國藝術研究院特約研究員，全國美展評委。作品曾獲全國美展獎，并被中國美術館及歐、亞、美洲多國博物館收藏。出版《鐵揚畫集》《鐵揚繪畫作品精選》《鐵揚油畫寫生集》《鐵揚野三坡寫生畫集》等多部專著。

李明久（右圖）簡介：

李明久，曾任河北省美術家協(xié)會副主席，為河北省美術研究所名譽所長，河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作品曾獲全國美展獎，并被中國美術館及菲律賓、澳大利亞等多國博物館收藏。出版《李明久畫集》《李明久山水畫選集》《當代中國畫家叢書——李明久卷》等多部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