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林梅琴

海澄古稱月港，福建的四大商港之一。據(jù)《海澄縣志》記載：“月港自昔號巨鎮(zhèn)，店肆蜂房櫛蓖，商賈云集，洋艘停泊，商人勤貿(mào)，航海貿(mào)易諸蕃?！?/p>

而這一切，在戰(zhàn)爭面前，就和紙一樣脆薄。

1652年3月，鄭成功率兵攻取長泰、平和、詔安和南靖等地后，圍剿漳州。附近的居民為了躲避戰(zhàn)爭，紛紛逃進城里，漳州城門緊閉。到了4月，鄭成功帶著20萬大軍攻城失敗，只好將漳州城團團圍住。

因為久攻不下，鄭成功退守到距離漳州很近的海澄。在圍困海澄時，老百姓無辜受死，因為死者過多，最后只好統(tǒng)一埋了起來。至今，海澄鎮(zhèn)里還有個“同歸所”的石碑，就是為了記錄當(dāng)時的慘況。

比起海澄來，漳州的境況要慘得多。

據(jù)清代史學(xué)家談遷的《北游錄·紀(jì)聞下》記載，在長達七個月的圍困中，漳州城死了70萬人之多，生還者僅一二百人。

餓到了極限，人也和動物沒差別了。城里的房子門戶洞開，軍民爭搶食物，有些人家里就算有糧食，也不敢煮，因為一旦燃起炊煙，就會被搶去。甚至吃人肉的事情亦時有發(fā)生，“有士人率妻子閉戶，一泣而卒，鄰舍兒竊煮食之，見腸中累累皆紙絮，鄰舍兒亦廢箸自絕”。

春餅是漳州地區(qū)常見的食物，但吃春餅的風(fēng)俗起源很多人都不知道。

據(jù)說，漳州人吃春餅的風(fēng)俗，正是和這段歷史有關(guān)。當(dāng)時城里鬧饑荒，餓死了無數(shù)人。鄭成功知道后，就讓人從護城河送了米飯饅頭進去。結(jié)果他好心卻干了壞事，饑餓的老百姓看到糧食，紛紛爭搶，反而噎死了。

這些人死后，被守城的清軍拿草席裹尸，隨意埋了。后來，僥幸活下來的老百姓為了記住這段慘痛的歷史，就用春餅象征草席裹尸。

不管出于怎樣的目的，戰(zhàn)爭的記憶都太過可怕，即便是漫長的歲月，仍舊不能沖刷殆盡。

還有一件事不得不提。

1659年的南京之役，鄭成功雖然慘敗，卻也讓清廷見識到了他的實力不容小覷，尤其是大江兩岸縉紳百姓的群起響應(yīng)，更是一大隱憂。這時候，海澄公黃梧（此人曾受鄭成功命，戴罪代守海澄，后率眾獻海澄歸順清廷）出了一計：“如將山東、江浙、閩粵沿海居民盡行內(nèi)遷，設(shè)立邊界，布置防守，則不攻自破?！?/p>

彼時順治初駕崩，康熙新立，鰲拜大權(quán)在握。于是一條命令下去，“勒期僅三日，遠者未及知，近者知而未信。逾二日，逐騎即至，一時蹌踉，富人盡棄其貲，貧人夫荷釜，妻襁兒，攜斗米，挾束稿，望門依棲。起江浙，抵閩粵，數(shù)千里沃壤捐作蓬蒿，土著盡流移?！?/p>

這便是歷史上著名的“遷界禁?！薄Ｕ?0多年，為了讓鄭氏集團得不到物資，最初是福建，再到廣東、浙江、山東、江蘇等省，沿海三十里到二三百里不等的地方，在清廷的強權(quán)政策下，成了無人區(qū)。

“是遷五省之界者其禍實始于福建之鄭賊也?！北藭r的福建總督姚啟圣在奏疏中這樣寫道。

當(dāng)時，清廷“放火焚燒，片石不留”，對于不肯搬遷的百姓，便是一個殺字，導(dǎo)致“民死過半，枕藉道涂”，而從命者也是“近因遷移漸死，十不存八九”。

這真是應(yīng)了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