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張麗鈞
舍我一些花籽
文_張麗鈞
初秋真好。走在公園里,花還在熱鬧地開著,卻有花籽成熟了。我喜歡哪種花,就徑直去采摘那植株上的花籽,不用擔(dān)心采錯。
牽?;ǎ蚁矚g藍(lán)色的,多年前買過一包牽?;ǖ姆N子,包裝袋上印的分明是藍(lán)色的花,可開出的花卻是玫紅色的,怨著那花不遂我愿,也怨著自己太挑剔,就這樣糾結(jié)了好幾個月。現(xiàn)在好了,我在藍(lán)色牽牛花上采了上百顆種子,我聽見它們爭著搶著跟我說:“你放心吧,我們保證都開出藍(lán)色的花!”
那年春天,我在菜市場買了兩包“秋葵”的種子,回家種了滿滿一陽臺,我跟先生說:“你信不信,等這些‘秋葵’開花的時候,咱家的陽臺將成為全樓最美的風(fēng)景!”“秋葵”發(fā)芽了,長高了,綠屏風(fēng)般,茂盛極了,只是遲遲不見有開花的跡象。公園里的秋葵早就開成花山了,我家的“秋葵”卻似乎忘了開花的使命。入秋了,一米來高的植株頂部居然打了小花苞。我搬個小凳子,踩上去,端詳那花苞,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兒,人家公園里的秋葵花苞是圓形的,我家“秋葵”的花苞卻是長長的綠色小穗。幾天后,綠穗上開出花來,微白,小如米粒,細(xì)密排列。我知道自己買了“山寨秋葵”,卻不清楚這被我精心伺候了好幾個月的究竟是何植物,心里那個悶??!于是采下兩片葉子,拿到學(xué)校給生物老師看。生物老師也不認(rèn)識,只是反復(fù)說:“這葉子跟秋葵的葉子可真像啊?!蔽夷橹莾善~子,正要扔到垃圾箱里,打掃垃圾的師傅看見了,問道:“從哪里采的粟子葉?。俊蔽乙宦?,大喜過望,遂俯身請教。老師傅說:“這東西結(jié)的籽兒叫粟子,可以喂鳥。這葉子跟秋葵的葉子是有點像,可它有股清香味兒,吃燒烤時拿它卷肉,可去油膩?!崩咸?!我居然養(yǎng)了一陽臺粟子!
有過種錯花的經(jīng)歷,如今能夠瞅著花朵來準(zhǔn)確無誤地采花籽,心里那個美、那個得意、那個解氣?。?/p>
我采了藍(lán)色牽?;ǖ幕ㄗ?,又采了粉色秋葵的花籽,還采了一些黃色草茉莉的花籽。當(dāng)我去采紅蔦蘿的花籽的時候,碰上一個老園丁,他問我采這東西干嗎用,我回答:“種啊?!彼α耍骸斑@小賤花有啥種頭?”我沒有回答他,而是在心里問自己:“你說你咋就這么稀罕這些‘小賤花’呢?是因為她們親切,還是因為她們皮實?或者是因為你自己原本就是一朵跟大富大貴無緣的花呢?”
我是帶著感恩的心采摘花籽的。邊采邊在心里說:“謝謝你舍我一些花籽!”謝誰呢?謝天?謝地?謝植株?我說不大清,反正就是覺得該謝。
“保真”的花籽帶給人踏實的喜悅感。在一?;ㄗ焉舷胂蠡ㄩ_,既是現(xiàn)實主義,又是浪漫主義。
我先生把一個3平方米左右的空調(diào)外機間收拾了出來,本想堆破爛用,我央求他把這個空間送給我做花房,他慨允,卻譏誚我道:“整個一個農(nóng)婦轉(zhuǎn)世!又要種一花房粟子?”現(xiàn)在,我驕矜地揣著一口袋大地饋贈的花籽,突然有了想法—我要讓花房的北籬笆上爬滿藍(lán)色的牽?;?,西籬笆上爬滿紅蔦蘿,再把所有的空花盆都種滿粉秋葵和黃茉莉。等大雪紛飛的時候,我家的花房花開得正盛。到時候,我或許會拉上閨密,得意揚揚地跟她說:“走,上我家的‘袖珍花房’喝杯咖啡去!我要讓你親眼看看,我怎樣成功偷得3平方米的夏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