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黃 可

編 輯 陳國權 24687113@sina.com

一、本質：人的延伸

新媒體技術的迅猛發(fā)展帶來信息產品的極大豐富，一方面滿足了信息社會人類對資訊的多層面需求，另一方面過量信息也不斷挑戰(zhàn)著人腦的處理極限，冗余造成的負擔更成為信息社會的頑疾。在追求信息需求與供給的動態(tài)平衡中，突破生物體自身局限的人工智能技術扮演著日益重要的角色，機器人記者的出現就是其在新聞傳播領域的典型案例。

雖然機器人記者（Robot-Journalist或Writing Machine）在2014年底才出現在大眾視野，但這并不是一個新概念。早在2010年，位于美國芝加哥的Narrative Science就開發(fā)出一款名為Quill的自動寫作軟件，它可以將數字轉化為有結構的描述性文字。Quill的工作從早期的自行生成新聞標題，到編寫體育賽事新聞以及撰寫基金業(yè)績報告，不僅受到諸如《福布斯》《財富》、瑞士信貸、USAA等知名企業(yè)客戶的肯定，更獲得美國情報機構的青睞，為其生成大量的文字報告。真正讓機器人記者廣受關注的是2014年7月，美聯(lián)社與Automated Insights公司達成合作引入一款名為Wordsmith的內容生成平臺，從當年10月開始完全全自動地為美聯(lián)社提供針對企業(yè)財報的新聞報道撰寫服務。借助美聯(lián)社在全球新聞生產領域的影響力，機器人記者的概念廣為傳播，一些著名新聞機構如《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赫芬頓郵報、雅虎新聞等也紛紛引入機器人記者參與新聞采寫。

目前，機器人記者在新聞生產領域的適用范圍還較為有限，主要集中在金融報道、體育報道、自然災害報道、罪案報道、房地產消息、健康資訊等，這些報道類型的共同點是新聞產制通常涉及大量數據、圖表和量化分析，新聞寫作從內容到結構有相對固定的標準和模式，這使基于人工智能自然語言生成技術的機器人記者有巨大發(fā)揮空間。

二、模式：機器書寫新聞

觀察機器人記者目前參與新聞生產的方式，其工作遵循一些固定流程：

首先，基于已有資料或數據庫采集新聞寫作所需的素材。這一過程類似于搜索引擎對網頁的抓取，主要以新聞關鍵詞、數據指標、時間維度等為線索。

其次，對采集到的數據進行結構化處理和分析。包括數據資料的結構化歸類、多維度的統(tǒng)計分析等，試圖發(fā)現其中的變化和趨勢，同時不斷將統(tǒng)計結果與系統(tǒng)內已經設定的新聞點標準進行比對，以確定報道方向。

接著，在初步分析結果的基礎上選擇新聞點，這一過程可能存在人工干預，協(xié)助進行新聞價值判斷和新聞點的甄選。

之后，基于選題和新聞點，套用系統(tǒng)內已有的寫作模板生成新聞稿。據報道，Wordsmith通過與微軟、美聯(lián)社、雅虎、《紐約時報》等合作，確定了超過3億可使用的新聞寫作模板，且隨著機器人記者應用領域的拓展，這一規(guī)模還在不斷擴大。

最后，根據需要，由人工編輯在新聞出稿前潤色、審核并發(fā)布。

從近期實例看，在生產新聞過程中，隨著自然語言生成技術算法的不斷完善和成熟，機器人記者將逐漸嘗試提供個性化和充滿人情味的寫作技法，也可以根據需要在報道的詳略、側重點、遣詞用句等方面進行調整，并針對不同媒體平臺提供不同的新聞版本。有報道稱，Quill甚至能依據受眾群體特征選擇報道角度，比如針對某球隊的支持者進行報道時，盡量避開使用負面消息和用詞。

三、意義：信息流中人與機器的合奏

機器人記者的出現既是信息技術進步的成果，也是信息社會新聞業(yè)發(fā)展進化的必然，雖然目前機器人記者可適用的新聞主題和報道領域仍然有限，也永遠不可能完全替代具有專業(yè)素養(yǎng)的新聞從業(yè)者，但這種方式的出現對于新聞生產流程優(yōu)化及人類信息生產卻有著多重意義。

1.使新聞采寫更高效

現代社會，信息流動呈現高速、海量、網狀發(fā)散的特征，如何在信息海洋中凸顯并獲得關注，“速度”成為新聞采寫過程中的關鍵要素，而這正是機器人記者的突出優(yōu)勢。2014年3月18日，美國加州發(fā)生了一次里氏4.4級的地震，在地震發(fā)生僅僅三分鐘后，《洛杉磯時報》的網站上就刊發(fā)了該消息，這即源于報紙內部人員開發(fā)的地震新聞自動生成系統(tǒng)。同時，機器人記者也大大突破了人工記者的工作極限，Automated Insights公司的Wordsmith平臺每秒能生產2000篇文章，每周可以寫出上百萬篇文章，這是人工記者根本無法做到的。隨著機器人記者應用的日漸成熟，這樣“極速”“海量”的新聞報道將越來越多，借助機器人記者的高效，必然引發(fā)新聞生產方式的根本性變革。

2.減少報道差錯

新聞報道中出現錯誤往往可能引發(fā)嚴重后果，而在傳統(tǒng)的新聞生產、傳播流程中，差錯概率在各環(huán)節(jié)都無可避免。2008年，某報刊登報道《招行投資永隆浮虧百億港元》引發(fā)招商銀行股價暴跌并帶動銀行股板塊整體下跌，由此招商銀行A股流通市值損失超過百億元，這條消息事后被原新聞出版總署通報為虛假消息，僅僅由于記者在采集香港永隆銀行的股價數據時出現一個數字錯誤，進而得出招商銀行浮虧逾百億港元的不實結論。類似案例在報道中并不少見，尤其是傳統(tǒng)嚴謹的財經報道中，過多的數據和指標、繁雜的計算和分析對編輯記者的細心和耐心都是一種挑戰(zhàn)，而機器人記者卻能較好地應對這一切，嚴格遵守程式設定的數據采集和分析規(guī)則，套用標準的新聞格式，使出錯概率降至極低。

3.對傳統(tǒng)新聞人的解放與突破

機器人記者的出現一度成為新聞討論的熱點，其中“機器人要搶記者的飯碗”的標題更博得眾多眼球，引發(fā)了不少討論。預測未來人工記者是否要下崗來讓位于機器人記者還為時過早，但正確認識其中機器與人的關系卻十分必要。目前，機器人記者更多扮演著新聞采寫工具的角色，雖然可以做到完全獨立的新聞采寫與刊發(fā)，但依賴于人工設定的采寫程式讓機器人的工作始終處于人類掌控之下，距離成為嚴格意義上“真正的記者”仍有較大差距。而對于傳統(tǒng)新聞人，機器人記者的出現無疑可以分擔大量繁雜的基礎性采集工作，讓記者從枯燥無味的機械性重復勞動中獲得解放，從而有精力聚焦于對新聞內容的深度挖掘和批判性思考，在機器人記者的成果上生成更具個性化、針對性的新聞產品，正如美聯(lián)社對機器人記者功能的定位——“解放記者，減少重復性的新聞和數據處理”。因此，目前及未來一段時間內，機器人記者都將扮演新聞采寫工具的角色，既是人工記者的補充，同時也是新聞采寫方式創(chuàng)新的嘗試方向，善用機器人記者將大大提升人工記者的工作效率，兩者的創(chuàng)新性結合也會是由“海量報道”到“高質量報道”轉化的必需，新的報道模式及新聞產品也許由此應運而生。

4.擴展新聞產品營銷空間

在使用機器人記者之前，美聯(lián)社每季度出產約300篇針對財報的新聞報道，而使用機器人記者后，這一數量猛增到4000篇。據Automated Insights的統(tǒng)計，Wordsmith在去年寫了近10億篇文章，平均每篇文章的瀏覽次數在100萬次左右。此外，Wordsmith創(chuàng)造出100多種報告類型，建立了50萬則推特內容。新聞產品數量的激增為客戶和用戶提供了更多選擇，更為新聞產品營銷提供了更多可能。長尾效應同樣適用于新聞產品的產制，基于機器人記者的作品，編輯部對“數據”“信息”“事實”進行分析解讀和二次加工，并根據需要轉換新聞點、文章結構、表述方式等，生成適配平面、網絡乃至移動、社交等多媒體終端的產品，為用戶和受眾提供個性化定制內容?？梢灶A見，“海量+個性化”的組合，將更好地體現媒體核心競爭力，給予新聞用戶更多選擇權、賦予新聞產品營銷更多的活力和空間。

5.機器人記者的中國路徑啟迪

隨著新興媒體形態(tài)的擴張和受眾媒介習慣的改變，傳媒行業(yè)也經歷著激烈的動蕩和調整，對此，身處第一線的記者們感受更為深刻。在信息技術日新月異、新媒體大行其道的傳播環(huán)境中，固守一支筆、一個本的傳統(tǒng)記者形象已顯得與時代格格不入。面臨類似機器人記者的沖擊，傳統(tǒng)的新聞人能夠做些什么，值得所有從業(yè)者思考。在互聯(lián)網+的大背景之下，媒介融合已成為行業(yè)發(fā)展的主流趨勢，信息技術的應用也日益廣泛和深入，時代發(fā)展對于走在信息洪流前沿的記者們的要求也越來越高，震后三分鐘寫出報道的地震機器人Quakebot（地震新聞自動生成系統(tǒng)）是由《洛杉磯時報》的記者兼程序員所創(chuàng)建，這種“多才多藝”的記者也許就是未來新聞工作者的標準形態(tài)。同時，自然語言生成技術等關鍵元素對于中文的適應性和拓展性也會是挑戰(zhàn)傳統(tǒng)新聞寫作規(guī)則的新命題，機器人記者的本土化更不會一蹴而就。在國外，機器人記者已經正式上崗，在國內，除了靜觀其變，我們更需積極求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