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霞

（西藏民族學院 文學院，陜西 咸陽 712082）

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①本文分析所依據(jù)的版本為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年出版的《閱微草堂筆記》。是一部筆記小說集，書中涉及了較多的婚嫁類詞語，但目前還未有人對這些詞語進行研究。本文試從以下方面對《閱微草堂筆記》中的婚嫁類詞語進行分析。

一、婚嫁類詞語概說

婚嫁是結婚嫁娶的意思。我國古代的許多著作中對此都有記載及解釋?！对姟む嶏L·豐》“序”鄭玄箋：“婚姻之道，謂嫁娶之禮?！笨追f達疏：“男以婚時迎女，女因男而來。嫁，謂女適夫家。娶謂男往娶女。論其男女之身謂之嫁娶；指其好合之際謂之婚姻?！盵1]《禮記·昏義》中有這樣的記載：“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后世也。故君子重之?！盵2]班固在《白虎通·嫁娶》中指出：“婚姻者，何謂也？昏者昏時行禮，故曰昏。姻者，婦人因夫而成，故曰姻。”[3]由此可知，在古代，“婚姻”是由于男女結婚而產生的一個符合婚嫁這個意義的詞語，它代表的是一件十分嚴肅、重要且要敬拜祠堂的大事。

傳統(tǒng)婚嫁禮儀比較繁瑣，從周朝開始形成完整的“六禮”。這“六禮”是：納采，男方托媒去女方提親；問名，問女方名字及生辰；納吉，男方卜得吉兆，雙方八字相合，男方備禮通知女方，決定成親；納征，男方給女方送彩禮（今謂“訂婚”）；請期，男方擇定婚期，備禮告知女方，求其同意；親迎，新郎親至女家迎娶，一般稱為迎新（今謂“結婚”）?！傲Y”雖然有一步一步漸進的符合傳統(tǒng)心理的程序，但舊式婚姻多為封建包辦、買賣婚姻，禮俗上也比較繁瑣，民國以后，逐漸興起文明結婚，至解放后才廢除舊的婚姻制度，實行婚姻自由[4]。

二、《閱微草堂筆記》中婚嫁類詞語的分類

《閱微草堂筆記》中的婚嫁類詞語雖然不是中國古代婚嫁類詞語的全部，但也涉及了古代大部分常用的婚嫁類詞語，這些詞語大致可分為五類：表示嫁娶活動的詞、表示婚后再娶再嫁的詞、表示男子入贅女方家的詞、表示婚后女子回娘家的詞以及表示婚后夫妻分開的詞[5]。下面就分別從這五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表示嫁娶活動的詞

《閱微草堂筆記》中表示嫁娶活動的詞有：歸、嫁、出嫁、適、納、娶、聘、聘定、婚、配、許、許字、許婚、許姻、許嫁、求婚、定情、親迎、迎娶、合巹、結婚、結縭、成婚、成禮、合婚[6]。

1.歸、嫁、出嫁、適

（1）歸，古代稱女子出嫁。《說文解字》：“歸，女嫁也。從止，從婦省?！薄豆騻鳌る[公二年》：“婦人謂嫁曰歸?！薄堕單⒉萏霉P記》中共出現(xiàn)7次。如：

①后歸戈太仆仙周。

（2）嫁，跟“娶”相對。《說文解字》：“嫁，女適人也。從女家聲。古訝切。”本義指女子出嫁。《閱微草堂筆記》中共出現(xiàn)39次?；楹笈痈募抟部捎谩凹蕖北硎?。如：

①有女曰荔姐，嫁為近村民家妻。

②乃恚而嫁其女。

以上兩例中的“嫁”都表示出嫁。“嫁”表再嫁的例子出現(xiàn)在后文有關婚后再娶或再嫁的詞中。

（3）出嫁，等同于“嫁”，指女子離開母家與丈夫成婚?！堕單⒉萏霉P記》中共出現(xiàn)3次。如：

①及出嫁，亦為小姑所搆。

（4）適，舊稱女子出嫁。其本義是到、往的意思，“女子出嫁”是其引申義。《閱微草堂筆記》中共出現(xiàn)6次。如：

①余長女適德州盧氏。

②余次女適長山袁氏。

2.納、娶、聘、聘定、婚

（1）納、娶。納，古代有“取、娶”的意思。《閱微草堂筆記》中共出現(xiàn)38次；娶，“取婦也。從女從取，取亦聲。七句切。”（《說文解字》）指男子把女子接過來結婚。在書中共出現(xiàn)36次。如：

①謀他日納為妾。

②有凌虐其仆夫婦死而納其女者。

③廣西提督田公耕野，初娶孟夫人。

④丙死時，乙尚未娶。

（2）聘、聘定。聘，通“娉”，舊時指訂婚或女子出嫁；聘定，等同于“聘”，指女子訂婚。兩詞在《閱微草堂筆記》中分別出現(xiàn)3次和2次。如：

①小時記父母為聘一女，但不知其姓氏。

②無媒無妁，無一錢聘定，竟無如何也。

（3）婚，從女昏聲，因為古時黃昏迎親，故“昏”亦兼表字義。本義：婦家。也指，男女結為夫婦或男子娶婦?！堕單⒉萏霉P記》中共出現(xiàn)11次。如：

①某甲耽暱其色，為之不婚。

3.配、許、許字、許婚、許姻、許嫁

（1）配?！芭?，酒色也。從酉己聲。滂佩切”《說文解字》：“己非聲。當從妃省?！迸?，假借為“妃”，指配偶。用作動詞，指配人、配嫁、許配?！堕單⒉萏霉P記》中共出現(xiàn)6次。如：

①主人忘前語，竟以配閽者。

（2）許、許字。“許，聽也。從言午聲，虛呂切?！保ā墩f文解字》）本義指“應允、許可”，后指“女方接受男方求親?！薄堕單⒉萏霉P記》中共出現(xiàn)2次；許字，和“許”意思相近，指把女子許配于人。在書中出現(xiàn)1次。如：

①幼許余侄入備，未嫁而卒。

②有某甲女，許字某乙子。

（3）許婚、許姻、許嫁。許婚，指應允婚約，女方接受男方求婚；許姻，同“許婚”，指同意和男方的這樁婚姻；許嫁，指父母準許女兒出嫁。三詞在《閱微草堂筆記》中分別出現(xiàn)2次、1次、2次。如：

①余第三女，許婚戈仙舟太仆子。

②因復書許姻。

③從賊不可與許嫁比。

4.求婚、定情

求婚，指古代男方請求女方跟自己結婚?！堕單⒉萏霉P記》中出現(xiàn)1次；定情，男女互贈信物，表示確定愛情關系。在書中出現(xiàn)2次。如：

①望于氏如王謝，為侄求婚。

②而意不自持，遂定情。

5.親迎、迎娶

親迎，古代婚禮“六禮”之一，舊時指結婚時新郎到女家迎娶新娘?！堕單⒉萏霉P記》中出現(xiàn)4次；迎娶，和“親迎”意思相同，指男方至女家接新婦完婚。在書中僅出現(xiàn)1次。如：

①聞其親迎時，其婦拜神。

②吾父母已受人聘，約日迎娶。

6.合巹、結婚、結褵、成婚、成禮、合婚

（1）合巹，指古代婚禮中的一種儀式。剖一瓠為兩瓢，新婚夫婦各執(zhí)一瓢，斟酒以飲。后多以“合巹”代指成婚?！堕單⒉萏霉P記》中共出現(xiàn)7次。如：

①合巹之夜，已滅燭就枕，忽聞窗外嘆息聲。

（2）結婚、結褵。結婚，亦作“結昏”。指男女通過合法手續(xù)結為夫妻?！堕單⒉萏霉P記》中共出現(xiàn)2次；結褵，亦作“結縭”，原指古代嫁女的一種儀式。女子臨嫁，母為之系結佩巾，以示至男家后奉事舅姑，操持家務。代指女子出嫁、成婚。在書中只出現(xiàn)1次。如：

①我則父母命，以禮結婚，有夫婦之義焉。

②念夫婦至相愛，而結褵十載，始終無一日共枕席。

（3）成婚、成禮、合婚。成婚，亦作“成昏”，指結婚，兩家結成姻親?！堕單⒉萏霉P記》中出現(xiàn)1次；成禮，在古代指“完婚、成婚”的意思。在書中共出現(xiàn)2次；合婚，指結為婚姻。合婚還有一層意思就是婚前男女雙方交換庚帖，以卜八字是否相配。合婚在書中只出現(xiàn)1次，指結為婚姻。如：

①其媳雖未成婚，但與夫聚已數(shù)年。

②主人大喜，趣取衣飾，即是夜成禮。

③迨年十六七，合婚有日。

（二）表示婚后再娶、再嫁的詞

《閱微草堂筆記》中關于婚后再娶、再嫁的詞有：琵琶別抱、別抱琵琶、再嫁、嫁、別嫁、再適、改適、別適、再醮、再婚、別娶、再娶[6]。

1.琵琶別抱、別抱琵琶

琵琶別抱，舊時指婦女改嫁。因唐代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有“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這樣的詩句，因此后用“琵琶別抱”指婦女改嫁?！堕單⒉萏霉P記》中共出現(xiàn)4次；用“別抱琵琶”指婦女改嫁在書中出現(xiàn)1次。如：

①吾死，汝琵琶別抱，勢也，亦理也。

②然則琵琶別抱，掉首無情，非惟不及此妾，乃并不及狐。

③宜早儲金帛，為別抱琵琶計也。

2.再嫁、嫁、別嫁

再嫁，等同于現(xiàn)代漢語的“再嫁”，指再次嫁人?！堕單⒉萏霉P記》中出現(xiàn)5次；“嫁”也有“再嫁、改嫁”的意思。在書中共出現(xiàn)15次；別嫁，即另嫁、改嫁的意思。在書中共出現(xiàn)3次。如：

①余謂再嫁，負故夫也。

②將死囑其婦勿嫁。

③妻別嫁，遺一子，亦韶秀。

例①中“再嫁”表示再次嫁人。例②中的“嫁”也表示再次嫁人。

3.再適、改適、別適

適，指嫁。再適、改適、別適也都有婦女再嫁、改嫁的意思。三詞在《閱微草堂筆記》中分別出現(xiàn)3次、3次、1次。如：

①然與夫聚已數(shù)年，義不再適。

②婦攜貲改適。

③心恒愧悔，故誓不別適。

4.再醮

再醮，不同于“醮”，指已婚婦女再嫁。“醮”指古代男女婚嫁時，父母為他們舉行酌酒祭神的儀式。故稱男子再娶或女子再嫁為“再醮”。元、明以后專指婦女再嫁?！堕單⒉萏霉P記》中共出現(xiàn)4次。如：

①至妻再醮日。

②彼不以再醮輕我，兩載之中，恩深義重。

5.再婚、別娶、再娶

再婚，指男子再娶或女子再嫁?！堕單⒉萏霉P記》中出現(xiàn)2次；別娶、再娶，都指男子再娶。兩詞在書中分別出現(xiàn)1次、3次。如：

①是君失一再婚婦，而得一室女也。

②已為汝別娶一婦。

③妻生一子死，再娶，豐于色。

（三）表示男子入贅女方家的詞

《閱微草堂筆記》中表示男子入贅女方家的詞有：贅、納、招。

在古代，有因男方無財、貧窮或女家無兒子等原因，讓男子入贅女方家作上門女婿這一說，在《閱微草堂筆記》中用“贅”“納”“招”這三個詞來描述，它們在書中分別出現(xiàn)8次、1次、1次。

1.贅

贅，指招女婿。就婚于女家與改為女家姓的男子稱為“贅婿”；對男家來說，出去當贅婿為“出贅”；對女家來說，招女婿為“招贅”；男子到女家當贅婿為“入贅”。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贅而不贖，主家配以女，則謂之贅婿。”如：

①有欲入贅其家代養(yǎng)其翁者。

2.納

在古代，男子入贅女方家，除了用“贅”表達之外，還可以用“納……為婿”來表示。如：

①次日。竟納我為婿。

3.招

招，從手。召聲，呼喚。本義：打手勢叫人來。在《閱微草堂筆記》中還有“招贅、招婿”的意思。如：

①今招我為婿，此去殊樂，勿悲也。

（四）表示女子婚后回娘家的詞

《閱微草堂筆記》中關于女子婚后回娘家的詞有：歸寧、歸[5]。

歸寧，指已嫁女子回娘家看望父母?！堕單⒉萏霉P記》中共出現(xiàn)13次。有時也可以用“歸”來表示“回娘家”，在書中共出現(xiàn)2次。如：

①蓋其妻歸寧，約一月方歸。

②一日，月坪妻攜女歸寧。

③歸而對嫂揮涕曰：今乃知婦難為也。

（五）表示婚后夫妻分開的詞

《閱微草堂筆記》中表示婚后夫妻分開的詞有：出、棄、仳離、離婚、脫輹、矢偶[6]。

1.出、棄、仳離

在古代婚姻制度中，有丈夫休妻子一說，在《閱微草堂筆記》中休妻用“出”“棄”來表示。出，指遺棄、休棄；棄，捐也。本義指扔掉、拋棄；仳離，則指夫妻離散，在古代特指妻子被遺棄而離去。三詞分別在書中出現(xiàn)12次、1次、3次。

①然乙竟出其婦，丙慮其悔。

②以迫于父母，無罪棄婦，已怏怏成疾。

③與其始相歡合，終致仳離，何如各留不盡之情。

2.離婚、脫輹

離婚、脫輹在《閱微草堂筆記》中表示丈夫和妻子離異。離婚，專指解除婚姻關系；脫輹，《易·小畜》：“九三，輿說輻，夫妻反目?！闭f，通“脫”?！拜?，本亦作輹，指車箱下面勾住車軸的木頭。即縛住車軸之繩，脫落則車不能行駛。故以“脫輹”喻夫妻不和，失其結合之紐帶。后指夫妻離異。兩詞在書中分別出現(xiàn)3次、1次。如：

①言女為歸，則助人離婚。

②詳詞末二語，是殆思婦之作，遘脫輹之變者也。

3.矢偶

矢偶，指死去配偶?！堕單⒉萏霉P記》中共出現(xiàn)2次，表示夫妻一方去世。如：

①言有中年矢偶者，已有子矣。

三、結語

通過對《閱微草堂筆記》中婚嫁類詞語的整理、分類和舉例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第一，小說中出現(xiàn)的婚嫁類詞語雖然不是古代婚嫁類詞語的全部，但涵蓋了大量的常用詞語；第二，小說的文言色彩較濃，這與作者是古代文人以及創(chuàng)作中刻意求古有很大關系。但《閱微草堂筆記》屬于當時的通俗文學，內容涉及面較廣，所以與典范的八股文相比，口語色彩較強，這就使得《閱微草堂筆記》中的婚嫁類詞語既有古代典雅的特點，又有現(xiàn)代通俗易懂的口語化特點，反映了時代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