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融合與互動
——東西方陶藝對話展暨學術研討會
開幕式 (陽光攝影)
編者按:
4月9日,在中國美術館舉辦了由中國藝術研究院主辦的“文明的融合與互動——東西方陶藝對話四人展,參展人是美國阿爾弗雷德陶瓷藝術中心博物館館長、阿爾弗雷德大學陶藝系教授溫·海比格,中國藝術研究院藝術創(chuàng)作院院長朱樂耕教授,國際陶藝協(xié)會主席、瑞士沃韋應用藝術學院教授雅克·考夫曼,日本京都造型藝術大學教授清水六兵衛(wèi) 八代。開幕式后,緊接著是東西方陶藝對話的學術討論會,參會者來自各個不同的藝術領域,有本市的,外埠的;國內(nèi)的,國外的,濟濟一堂,對東西方陶藝展開“對話”。與會者發(fā)言熱烈踴躍,有20人發(fā)言,討論持續(xù)到18點,內(nèi)容豐富多彩,但限于篇幅,我們選擇有代表性的幾位學者的發(fā)言。
左起:雅克考夫曼、溫·海格比、朱樂耕、清水六衛(wèi)兵
范迪安(中央美術學院院長):昨天我已經(jīng)提前看了展覽。漫步在展覽的空間,我深深感到這個展覽是一個在視覺上讓人感到震撼,在精神上讓人感到興奮的展覽。四位藝術家用他們長期的探索和巨大的勞動所創(chuàng)造的杰作,讓我們進入到一個博大的當代陶瓷藝術的世界,我們要向他們表示熱烈的祝賀和真誠的敬意!
傳統(tǒng)藝術在當代的發(fā)展,特別是在全球文化條件下的發(fā)展,是東西方藝術世界面臨的共同課題。在當今的信息時代,整個世界正面臨著一種新的文化轉型和文化組合,對傳統(tǒng)的繼承與當代的創(chuàng)造這兩個方面相互依存,東方文化與西方文化的相互影響和融合也成為新的趨勢。在這種情形下,這個展覽從陶瓷藝術的角度切入,為我們感受全球文化的變遷和思考東、西方的交融提供了最為直接的體驗。
毫無疑問,這四位藝術家在創(chuàng)作上有許多共性,他們都是在對陶瓷藝術傳統(tǒng)進行深入研究的基礎上,將陶瓷藝術置放于更廣闊的“空間”,這個空間既是一種物理形態(tài)的空間——也就是將陶瓷藝術帶入更廣闊的公共空間,使陶瓷藝術成為當代公共藝術品;另一方面,他們所向往的空間,也是一種文化空間,那就是要使陶瓷藝術更多的介入社會的文化生活,為人們提供新的感知與體驗。他們的創(chuàng)新從陶瓷藝術的本體和新的文化意義兩個角度擴展了我們的思維,我相信,這個展覽將會載入藝術的史冊。
我們也有極大的興趣來欣賞這四位藝術家不同的個性,特別是他們的文化背景對他們創(chuàng)造的支持,在朱樂耕先生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他將極為樸素的陶瓷語言和極為高雅的人文氣象巧妙地結合起來,表現(xiàn)了強悍的生命力量,也營造了典雅的文人意境。他用極為豐富的細節(jié)所構筑的大型公共藝術作品,呈現(xiàn)出強烈的視覺節(jié)奏和形式韻律,就像仰望浩瀚的星空,讓人產(chǎn)生無限的遐想。在考夫曼先生的作品中,我們看到了他對物質材料的獨特體驗,他用極為單純的材質進行“形而上”的表達,在巨大的作品中透溢出強烈的精神性,他的作品可以說是“精神超越形式”的典范。清水先生的作品呈現(xiàn)出東方美學經(jīng)驗與當代創(chuàng)造意識相結合的特征,在我看來,他將對現(xiàn)代都市的體驗帶入到陶瓷世界,用一種結構性的形態(tài)將工業(yè)文明與都市文明的感受呈現(xiàn)出來,他作品中的日本陶瓷傳統(tǒng)也十分鮮明,透溢出極為純粹和寧靜的美學意境。作為美國藝術家,溫·海格比先生發(fā)展了現(xiàn)代藝術的抽象傳統(tǒng),賦予抽象形式更多的文化內(nèi)涵。他對東方藝術有極大的興趣,用“天人合一”的觀念重新闡釋和點化了陶瓷材料的自然屬性,賦予它們以新的文化內(nèi)涵。在前兩天我們見面時,他說道:“陶瓷應該是開放的,可以兼容音樂、影像等不同的語言?!蔽乙兄x他對中央美術學院陶瓷項目長期的支持,也對他的創(chuàng)作和教學理念深表贊同。實際上,這四位藝術家最可貴的品質,在于他們對陶瓷藝術保持極大的開放性,一方面重新發(fā)現(xiàn)陶瓷物質媒介的價值及其可能性;另一方面,對陶瓷藝術的社會性、文化性有新的追求。這給予我們極大的啟發(fā)。
我還想說的是,這個展覽的成功也要歸功于方李莉博士的研究與策劃,她是資深的陶瓷藝術家,她從人類學和社會學的角度對中國陶瓷的研究,以及從跨文化的視覺研究東、西方陶瓷的交流,使這個展覽有深厚的學術背景。我相信,這個展覽和今天的研討會,都將進一步深化東西方陶藝的對話,從而推動當今世界文明的融合與互動。
研討會 (陽光攝影)
方李莉(中國藝術研究院藝術人類學所所長,本次策展人): 上世紀50年代,在日本一座古老的城市——京都,有一群年輕的陶瓷藝術家們,他們不甘愿將自己的技藝限制在實用的器物之中,他們將要在陶瓷藝術領域發(fā)起一場革命,以向當代藝術領域進軍。他們組織了一個陶瓷藝術群體叫“走泥社”,其中的代表性人物叫八木一夫。無獨有偶,在與日本遙遙相對的太平洋彼岸的美國洛杉磯有一所叫奧蒂斯的藝術與設計學院成立了陶藝系,在這所院校工作的一些年輕教師也開始了沖破傳統(tǒng)陶瓷藝術的實用性,將其推向當代藝術的系列實驗,其中的代表性人物叫彼得·沃克斯。但當代陶藝最早的先驅者,并不是日本的藝術家,也不是美國的藝術家,而是歐洲的畢加索、馬蒂斯、德加、雷諾阿、高更、米羅等。在20世紀初,他們就進行了一系列的當代陶藝實驗,因此,從某種意義來說,是他們影響了日本和美國的當代陶藝的出現(xiàn)。在不同區(qū)域的當代陶藝革命中,當時的中國在場嗎?當時的中國,在場也不在場。說其不在場,那是因為50年代正是冷戰(zhàn)時期,中國沒有參與西方的現(xiàn)代藝術發(fā)展;說其在場,那是因為上世紀50年代在日本和美國發(fā)起的現(xiàn)代陶藝的變革,是以西方的當代藝術形式,來吸收東方的哲學精神,包括中國唐宋陶瓷藝術中的審美理念所發(fā)起的一場革命。“走泥社”的名字就是緣起于宋鈞瓷中的“蚯蚓走泥痕”(那是由于瓷胎的釉所產(chǎn)生的自然龜裂,燒成后在瓷器上形成了猶如蚯蚓在泥土上行走的痕跡)。這些中國式的哲學追求被日本人發(fā)展到極致,轉而影響到美國,發(fā)展出追求肌理美、殘缺美以及拓展陶瓷材質的多種可能性的當代陶藝語言。這種新的表達語言最終將陶瓷藝術從傳統(tǒng)的工藝品,拓展為當代藝術的一部分。并將其從博古架上和室內(nèi)陳設中解放出來,走向更大的建筑空間、公共環(huán)境空間,成為讓人震撼的、耳目一新的公共藝術或裝置藝術。因此,風靡國際的當代陶藝,一方面是現(xiàn)代的、前衛(wèi)的,但另一方面卻連接著東方文明的某些古老的內(nèi)在生命力,反過來其又在深刻地影響著東方當代陶藝的新的追求。當代陶藝發(fā)展的歷程讓我們看到了東西方不同文明的互動與交融,也讓我們體會到了世界文化的豐富性和多樣性給予了現(xiàn)代藝術發(fā)展的豐富源泉。為了詮釋這一理念,本次展覽邀請來的陶藝家有美國阿爾弗雷德大學的教授、原國際陶藝副主席溫·海格比,瑞士沃韋應用藝術學院陶藝系主任、教授、國際陶藝協(xié)會主席雅克·考夫曼(法國籍),日本京都大學造型系教授清水六兵衛(wèi)八代,中國藝術研究院藝術創(chuàng)作院院長朱樂耕教授。四位陶藝家分別代表了美國、歐洲地區(qū)、日本、中國,這都是以上提到的產(chǎn)生當代陶藝或影響過當代陶藝發(fā)展的重要國家和地區(qū),而且這四位被邀請的陶藝家都是在本國具有代表性的著名陶藝家、大學教授,是推動不同文明之間的當代陶藝交流、發(fā)展和傳承的代表性人物。
雅克-考夫曼:《于有無之間》
在這四位陶藝家的作品中,我們看到了東西方文明融合的特點,也看到了在交通極其便利的今天,地球已經(jīng)成為沒有障礙物的平坦之地,由全球化的1.0時代進入了3.0時代(即個人全球化的時代),藝術家們活動的跨度已經(jīng)貫穿東西半球,不同文明之間藝術家們的相互學習和理解已成為當今世界的常態(tài)。
在高科技、互聯(lián)網(wǎng)、城市化迅速發(fā)展的今天,人類社會正在面臨巨大的轉折,包括城市的功能和意義也在迅速地改變。在工業(yè)化時代,城市往往是工業(yè)中心、生產(chǎn)中心,但在后工業(yè)社會中,城市將成為消費中心、文化中心。人們到一個城市不僅消費物質也消費知識與景觀,因此,今后的公共藝術將會成為城市人文景觀的重要組成部分。有關陶藝家和藝術家參與城市環(huán)境空間的建設在當前已經(jīng)成為一個非常值得探討的題目,也正因為如此,這次邀請來的四位陶藝家還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他們做的都是大型的、與建筑環(huán)境空間相關的公共藝術性的當代陶藝,或裝置藝術性的當代陶藝。策展人認為,這也許是未來陶藝,甚至是未來藝術發(fā)展的重要方向之一。而且泥土對于人類來說是最親切、最富生命感的材質,其形成一半是人工一半是火工,這是東方哲學中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因此,陶藝也許會成為構成現(xiàn)代城市景觀的最重要的、最人性化的藝術表現(xiàn)之一。
東西方陶藝家們合力,共同學習與對話,是整個當代陶藝發(fā)展的趨勢,同樣也是整個世界的一個發(fā)展趨勢。也就是說,人類社會已經(jīng)進入了一個相互學習的時代,不僅是東方文明在學習西方文明,西方文明也在學習東方文明。所謂的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包括后現(xiàn)代主義藝術等,都是東西方文明融合與互動的結果。而當代陶藝產(chǎn)生于20世紀50年代到60年代之間,那是西方藝術界從對工業(yè)文明的反思到走向親近自然、追求理解生命本質的開始,可以說是最早的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的萌芽。所以說,催生當代陶藝發(fā)展的并不是古老的傳統(tǒng),而是人類對現(xiàn)代化、對工業(yè)文明自我反思的結果。這種自我反思到今天還在繼續(xù),當代陶藝的概念也還在不斷地有新的界定。人類前進的步伐不會停止,全球性的互動和東西方陶藝家們的交流與對話也會一直在繼續(xù),這樣的過程,一定會激發(fā)我們產(chǎn)生出更多新的想法和新的創(chuàng)造力。
雅克考夫曼:《景觀:直到現(xiàn)在,一切都很好》(陽光攝影)
張守智(原清華大學美術學院陶瓷系教授、著名陶藝家 ):主持人說我是陶藝家,其實我這一輩子是搞生活陶瓷,搞日用瓷的,但是我喜歡陶藝。我特別關注中國陶藝的發(fā)展,我也喜歡看世界各國的陶藝,那有他們的文脈,而且是有個性,有時代感的陶藝。我退休快20年了,如果從1951年在中央美院學陶瓷專業(yè)開始算起,到現(xiàn)在是63年了。我覺得世界陶瓷的變化、發(fā)展、創(chuàng)新非常快,陶瓷這個材料,伴隨著人類歷代的生活,人從來沒有離開它。任何新材料的出現(xiàn),都沒有把陶瓷這個材料從人類的生活方式當中排除出去,而且在全世界,都在弘揚發(fā)展這個材料。
溫·海格比:《落地線》 (陽光攝影)
溫·海格比:《云結構:傍晚》 (陽光攝影)
今天這個展覽,我最感興趣的,就是看到了東方、西方四位陶瓷家的作品,看了他們的圖片。很明確的感覺到,他們的作品融入到了環(huán)境空間中去,甚至融入到了環(huán)境空間里面的材料空間。這一點,給我啟發(fā)很大。
我出國交流不多,應該是從90年代開始,到美國、日本、澳大利亞,還有韓國,還有回歸前的香港地區(qū)。在這個過程中,我和國外的老陶藝家、教授們一起,就住在他們的家里,盡可能不住賓館。我要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我有一個感覺,“二戰(zhàn)”前后,歐洲的很多家庭有餐柜,有成套的餐具。當90年代,我到美國去的時候,老陶瓷家里還都有??墒俏业侥贻p的陶藝師家里去的時候,特別現(xiàn)在,生活方式開始變了。過去三代同堂,用九十二套餐具。沒過十年,六個人用四十五套餐具,再過兩年,就變成四個人用二十套餐具了?,F(xiàn)在的生活方式變了,家庭已經(jīng)變成隱私的地方,不是會客的地方了。包括我們搞陶瓷的,也很少家里擺花瓶欣賞,搞許多餐具享受?,F(xiàn)在的歐洲,家里也不再有餐柜擺餐具了。人與人之間的活動,跑到社會空間來了。但,小件作品,獨立的作品,在博物館,在美術館,在畫廊里,終歸還是要發(fā)展下去。我們現(xiàn)在要思考,隨著人類生活方式的發(fā)展,陶瓷材料如何在公共環(huán)境空間里豐富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化,我覺得這很重要,今天四位的展覽對我有啟發(fā)。
作為一個陶瓷大國,生產(chǎn)這么多的東西提供到社會上去,我們要思考,現(xiàn)在的生活方式需要的是什么?我們的陶藝家,來自不同的地域,有自己本土的文脈,特別是他們作品的時代感,我覺得很重要。在公共環(huán)境空間里面的一些裝飾藝術,比如我們首都機場在改革開放初期,在公園里,地鐵里,有不少的的環(huán)境裝飾藝術??墒俏腋杏X太具象了,有的是主題性的東西,不適合在那樣一個環(huán)境當中長期的存在下去。所以經(jīng)過十年二十年,最后就被撤掉了。
朱樂耕: 《生命之綻放》(張建生攝)
《中國?!贰蜣r(nóng)耕文明致敬(陽光攝影)
我們的很多藝術,是表現(xiàn)陶瓷語言當中的材料、質地,甚至裝飾空間的詮釋??挤蚵壬诠矎d里頭的那兩塊皇帝的金磚是蘇州做的,放上水以后不吸水,最后他放了碧璽,龍泉清瓷。我覺得都是啟發(fā),其實我們?nèi)祟悮v史在發(fā)展過程中,早已經(jīng)把我們的材料,用在了我們的環(huán)境裝置藝術當中來了。今天怎么按照時代的需求去裝置我們的新空間,把作品做得更好值得思考。我更希望我們的藝術家,要向大眾宣傳,讓大家都理解這些東西。剛剛開完的APEC會議,在雁棲湖上,我們用軟脂材料表現(xiàn)的行為藝術已經(jīng)用上了。如果我們用陶瓷材料去表現(xiàn)我們的現(xiàn)代生活空間,在這樣的會場,有這么好的青山綠水,再融入進去我們的藝術,將更豐富多彩。
呂品昌(中央美術學院雕塑系主任):我覺得,今天的這個展覽,是少有的一個陶藝界的高水準的,聚集了當今國際頂級藝術家的展覽。在中國美術館能做這樣的展覽,尤其是對從事陶藝的人來說,的確很不容易。這四位藝術家我都熟悉。這個展覽,我覺得有兩個特點:第一,四位藝術家的作品,都具有強烈的東方精神和東方意識。盡管展廳有東方和西方之分,但是他們的創(chuàng)作思維,不管是西方的,還是東方的,都在不同的時空和文化的交流中,已經(jīng)融到一塊去了。當今陶瓷的這種融合,是超越一切的。
第二,參展藝術家的作品,都在尋求一種突破,這種突破就是在尋求空間的突破,走出原來的架上體系,從更寬、更廣的角度介入當下社會,展示了陶瓷藝術家們?yōu)橥卣刮幕囆g對社會的一種貢獻。這是個了不起的,重要的出發(fā)點。所以要感謝方李莉博士,為了策劃這個展覽,做了很多理論性的工作,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這四位藝術家我都非常熟悉。美國的海格比先生,他24年前第一天踏入中國,在北京,我們就一見如故。我們在一起開會、討論、喝咖啡。那個時候我們的當代陶瓷藝術剛剛起步,但是溫先生帶來了很多西方的新資訊和新理念,讓中國的藝術家,了解到了西方當代陶藝的現(xiàn)狀。所以1991年的國際陶藝研討會,對中國的藝術家,對中國的陶藝發(fā)展,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溫·海格比先生的藝術,也是讓我非常欽佩的。我感覺,他既是我的老師也是我的朋友。他教了我很多的東西。后來我邀請他到中央美院來上課,之后又把與阿爾弗雷德的合作項目引進到了中央美術學院。
有一件作品,我印象非常深刻,他的《峽谷》,這件作品在那個時候就深深地打動了我,他對細節(jié)的處理,對空間的處理,包括色彩肌理,以及那種對唯美風景的把握,錯落形體的有機統(tǒng)一,非常的抒情。其實他告訴過我們,他一直在表現(xiàn),他有很強烈的家鄉(xiāng)情節(jié),在表現(xiàn)他心中的美麗家鄉(xiāng)的風景。他近期做的這些作品,也讓我感到非常震撼,他延續(xù)了原來的東西,他的這種結構,以及他所表現(xiàn)的他心目中的山水,都給我們留下了很好的視覺印象,特別是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
清水六兵衛(wèi):《關聯(lián)96-A》 (陽光攝影)
清水六兵衛(wèi):《黒泑投資 26-B》(陽光攝影)
另外一位藝術家考夫曼先生,我們幾次在MIC會議上都有接觸,他的作品我也非常熟悉。他的作品,有很強的東方哲理。他的裝置藝術,十分重視歷史、文化現(xiàn)象的思考,獨特的空間形態(tài),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因為在他的作品里已經(jīng)超越陶瓷材料。他用陶瓷材料,也用很多的現(xiàn)成品,如竹子、青瓦等來構架他的作品。在他的作品里,我覺得陶瓷的工藝和技術,以及在特定的文化氛圍里面,已經(jīng)淡化了陶瓷這種概念,它更多的是一種文化屬性和歷史的形象更加突出。這次展覽我又看到他一件新作,讓我的心靈更加震撼,就是他那件粗大的、白色、巨型的陶瓷雕塑。這件作品,他把這種幾乎是實心的胚體進行高溫燒制,這個科技的難度極大,但作品的線條非常硬朗,給我們傳達了一種非常具有實在感的效果。雖然非常簡單、簡潔,但是這種視覺震撼,真是太棒了!
朱樂耕是我研究生時的同學。他這些年非常勤奮、刻苦,做了很多的作品。他出生于陶瓷世家,對景德鎮(zhèn)陶瓷的技術、工藝都非常熟悉,一直在尋求突破自己。原來搞五彩,釉上青花等等,他現(xiàn)在突破到了裝飾,突破到了雕塑,景觀的營造上面。尤其是他在韓國做的這一系列,為音樂廳所做的這些大型公共空間的具有實用功能的陶瓷藝術品,無論從視覺審美,還是它的實用,都是一個非常完美的結合。現(xiàn)在朱樂耕把這種空間的理念帶到中國美術館,與這么多大師在一起,我覺得這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榜樣。
清水先生的作品,我看完以后,覺得他的作品非常沉靜。毫無疑問,他是具有很濃郁的東方精神,他的東西非常理性,理性里面透露一種讓人非常震撼的精神。他的作品現(xiàn)在都往空間里面發(fā)展。所以我特別高興,今天能夠到這里來看到這幾位大師的作品,我想這個展覽一定會長久地留在人們的記憶和印象之中。
周光真(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陶藝協(xié)會理事中方代表):今天的這個東西方陶藝對話展覽,就像大家都看到的,是陶瓷產(chǎn)業(yè)在不同藝術領域的運用。不僅僅在家庭生活中,在社會生活,文化生活中被更多的應用。我出生在上海,最近二十多年時間里,大多時間是在中美兩地來回跑,與中國陶藝應該說是同步成長。我想就國內(nèi)的一些現(xiàn)象提出兩個問題,希望引起大家的關注與思考。
第一個問題是關于多元文化相互包容的問題。在我從事中外陶藝交流的過程中,常常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就是一些國內(nèi)的朋友,他們進紐約大都會博物館,進倫敦大英博物館,第一件事情只是尋找中國陶瓷藝術,而對其他國家的藝術品視而不見。這些朋友可能沒有想到中國陶瓷藝術跟其他國外的陶瓷藝術的血緣關系。這些中國朋友,可能也不知道,中國陶瓷在宋代就已經(jīng)為世界陶瓷工藝奠定了基礎。他們可能也不會知道,中國陶瓷藝術的歷史,對世界陶瓷藝術的影響和貢獻。對此,我認為,我們不能因為喜歡A就否定B,我們在欣賞中國景德鎮(zhèn)的陶瓷藝術的時候,同時應該關心,比方說國內(nèi)各大院校學院派的藝術,關心國外陶瓷藝術科技的發(fā)展,還有當代藝術風格的動向。特別是陶瓷藝術跟環(huán)境藝術,公共藝術,裝飾藝術,甚至行為藝術等等這些當代藝術的關系。我們知道陶瓷作為一個材料,它具有無限的可能性。
第二個問題,我想說的是市場導向與學術導向的問題。在國內(nèi)的陶藝市場,很多朋友,包括一些媒體,往往把拍賣價格作為判斷藝術品好壞的標準,來判斷一個藝術家成就的高低。我覺得這是不正確的。傳統(tǒng)陶瓷藝術品,可能具有一定的實用功能跟裝飾功能,當代藝術往往不具備這些功能。比方說裝飾藝術,它可能是短暫的,它成立的時間就幾天或者幾個星期,它也不可能被購買或者被收藏,裝飾藝術也沒有辦法放在客廳里面做裝飾,或者被普通人收藏,更加沒有辦法進入中國的拍賣公司。這實際上也說明了,國內(nèi)有許多優(yōu)秀的學院派的陶瓷藝術家,沒有被我們社會大眾所接受,也沒有被市場認可,我相信,朱老師是個特例。
通常來說,拍賣價格跟博物館的收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標桿體系。也可以說,藝術品的拍賣價格跟藝術成就沒有直接的聯(lián)系。當代藝術,作為一個學術標桿,實際上取決于它是不是有一種生命力,是不是可以進入頂尖的博物館,是否可以進入高等院校課堂的教科書,這才是證明藝術品的真正價值、學術價值的標準。所以,我覺得今天,中國需要一個成熟的陶瓷藝術的批評家群體。我們特別感謝方老師,她在這方面做了很大的貢獻。另外,我覺得作為一個陶瓷大國,我們今天缺少一個具有知名度,具有權威性的當代陶瓷藝術博物館。我相信中國能夠創(chuàng)建一家世界陶瓷藝術博物館,收藏世界陶瓷,展示世界陶瓷藝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