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剛
雷平陽詩歌(五首)
王夫剛
雷平陽,著有《風(fēng)中的群山》、《天上攸樂》、《普洱茶記》、《云南黃昏的秩序》、《我的云南血統(tǒng)》、《雷平陽詩選》、《云南記》、《雷平陽散文選集》等作品集十余部。曾獲昆明市“茶花獎”金獎,云南省政府獎一等獎、云南文化精品工程獎、《詩刊》華文青年詩人獎、人民文學(xué)詩歌獎、十月詩歌獎、華語文學(xué)大獎詩歌獎、魯迅文學(xué)獎等獎項。
一群清朝的死人,把浮財
埋在了孔明山,埋下的
還有很多尚未寄出的信件和契約
那兒距老撾國已經(jīng)很近,山坡上
隱居的人沒有族名,自稱香堂或克木
仿佛漢人的遠房親戚
野草長得像竹林,野花開成了牡丹
雞卻不敢長大,歇在樹枝上
樣子像喜鵲或烏鴉……
那些埋寶的洞穴,是他們修筑的
一座座墳?zāi)梗归T已經(jīng)被打開
所埋的財寶,全被時間花光
信件和契約,加入了落葉的家族
只??湛盏哪寡?/p>
如野地上飄渺的涼亭
每逢雷電和暴雨,過路的人
就會鉆進去躲避
再鉆出來,雨過天晴
田野猶如新創(chuàng),他們都會覺得
自己真的躲過了一劫,活過了一次
重新再活,每一個人
都是一封終于寄出的信件;契約加身
都是一兩兩兌現(xiàn)給未來的白銀
渴死者的衣服不可穿
渴死者的血液不可飲
渴死者的土地不可耕耘
渴死者的女人不可娶回家
——這兒是昆侖
一座渴死者埋魂的巨墳
博尚鎮(zhèn)制作臉譜的大爺
殺象,制作象臉
殺虎,制作虎臉
他一直想殺人,但他已經(jīng)老朽
它送光了巨大身軀里的一切
對沒有盡頭的雨林,也失去了興趣
按常理,它對死亡有預(yù)知
可以提前上路,獨自前往象群埋骨的
圣地,但它對此也不在意了
走過濁世上的山山水水
只為將死亡奉上,在遍野的白骨間
找個空隙,安插自己?它覺得
EOC組PDCD4的陽性表達率與腫瘤的分化程度有關(guān)(P<0.05),與患者的年齡、組織學(xué)類型、FIGO分期、腹水情況、月經(jīng)情況、轉(zhuǎn)移情況、原發(fā)灶部位等臨床病理參數(shù)無關(guān)(P>0.05)。
儀式感高過了命運。現(xiàn)在
它用體內(nèi)僅剩的一絲氣力
將四根世界之柱提起來,走進了溪水
之后,世界倒下。他的靈魂
任由流水,想帶到哪兒
就帶到哪兒去
不是一個人都沒有,北回歸線穿過
那個車站,有個人在那兒
守著北回歸線,他的工作虛無縹緲
鐵路就將廢棄了,只有運礦的貨車
偶爾還會路過。這個名叫老六的
人,很久沒什么正事
找來一根塑料管,把水引來
天天不停地洗枕木?;蛘咭槐菊?jīng)地
坐在結(jié)滿蛛網(wǎng)的售票窗口
一再地問空氣:“去哪兒,要幾張票?”
有時還對空氣很不耐煩:“聲音大點
我沒聽清!”實在無聊的時候
老六就把北回歸線石碑涂成紅色
過上一天,又改成黑色。然后
又變成綠色、黃色、白色,或者
不知是什么色的色。如果還不能排遣
內(nèi)心的空虛,他就把石碑刨出來
背在身上,沿著鐵軌走到下一個車站
又走回來。有時,心情不錯
他就繞道前往一個個荒僻的村莊
坐在石碑上,給村民講解北回歸線
村莊里沒什么人了,都是些
靈魂出竅的老人,聽不明白是什么線
一口咬定,這線,就是一條看不見的
鬼走的路線。他也不反駁
跟著大家笑得滿臉掉塵土,或者
什么話也不再說,靜靜地抽煙
有一年夏天,旱災(zāi)封鎖了北回歸線
老六想吸引眾人的目光,把石碑
敲成了碎片,并向上級謊稱:
“石碑像中了邪似的,在一個午后
突然炸開!”上級沒有中他的圈套
在電話里不想多聽他胡騙,輕描淡寫
讓他重新找塊石頭,插在車站
車站的后面有一個湖泊,水面上
經(jīng)常有鷺鷥和白鶴,老六酒醉之后
就會把它們一只只捕來,按在石碑上
拔毛。拔掉毛羽的鷺鷥和白鶴
身上冒著血珠子,在鐵路上亂跑
跑出一公里,聽見老六在哭笑
再接著跑一陣,哭笑聲都消失了
鐵路旁的哀牢山,陷入秋天
空洞而又清涼的靜默
我在這個車站的倉庫住過一夜
老六很熱情,扒開滿地的老鼠骨架
給我鋪地鋪。我躺在上面
月光從窗口照進來,四周白森森的
整個晚上,我死閉著眼睛
卻怎么也不能入睡,感覺自己
從此患上了鼠疫,身體里白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