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薩如拉
從《呼嘯山莊》談歐美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的互文性
王薩如拉
在現(xiàn)代傳媒背景下,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的發(fā)展都各自面臨著瓶頸,即電影藝術歷史文化內涵的欠缺與小說藝術的邊緣化。在此背景下,電影改編作品成為了促使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突破各自瓶頸的有效途徑。事實上,與具有深厚歷史積淀的小說藝術相比,年輕的電影藝術的確需要學習和借鑒,并從小說藝術中汲取創(chuàng)作靈感與創(chuàng)作素材。但是在電影改編作品的發(fā)展中,讀者視野與電影、文學評論視野下下具有著一個被廣泛關注的話題,即電影改編作品與文學原著之間的關聯(lián)性。在對這一問題作出探討的過程中,互文性理論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利用這一視角對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的關聯(lián)作出探討,能夠讓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互補不足并各自發(fā)揮所長,這對于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的共生具有著重要價值。
電影《呼嘯山莊》劇照
互文性這一概念在產生與發(fā)展中體現(xiàn)出了多元化的特征,即不同的理論家會以自身的理解為依據(jù)來對互文性概念做出闡述與調整,在此過程中,互文性的概念與理論得到了不斷的完善,同時也呈現(xiàn)出了多種說法,由此可見,互文性概念與理論具有開放性的特征。通過對互文性概念的整理與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互文性可以從兩個方面作出概括,從廣義方面來看,廣義的互文性是一種模糊且寬泛的解釋,它關注利用互文性手段對原文本中的認知模式以及原始架構進行破壞,從而讓文本的解讀產生更多的可能性,這種看法的代表人物包括克里斯蒂娃、保羅·德曼等;從狹義方面來看,狹義的互文性在概念方面做出了較為精確的界定,這讓互文性能夠成為一種文本轉換中可以利用的工具,并且能夠被用于不同文本的解讀中,這種看法的代表人物主要有熱拉爾·熱奈特。
基于文學作品改編完成的電影作品,可以被稱作電影文本,二者之間所具有的派生關系,就涉及到了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之間的互文性,這種互文性在狹義方面主要體現(xiàn)在內容與形式兩個方面。小說藝術向電影藝術的轉變,實質上是文字藝術向視聽藝術轉變的過程,一般而言,一部優(yōu)秀的改編電影,必定會與文學原著產生互文關系,而兩者之間的差異,往往是由改編者的素養(yǎng)、改編過程所處的時代語境以及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的敘事差異所導致的。需要重點強調的是,依托于文學作品改編的電影作品,一般會體現(xiàn)出一定的時代特征,即對當前的時代精神以及社會大眾的審美趣味做出體現(xiàn)于迎合,只有如此,這些電影作品才能夠被社會大眾所接受,并體現(xiàn)出社會大眾所具有的文化訴求。簡而言之,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之間的互文性,是文學作品內容與形式向電影作品進行滲透與影響的表現(xiàn),這種滲透與影響,具有完全的繼承,也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轉換。而對這種互文性特征及其表現(xiàn)作出了解與探討,對于電影改編作品的發(fā)展具有著重要意義。
(一)電影主題思想對小說主題思想的繼承
《呼嘯山莊》這部小說作品在出版之后引發(fā)了社會廣泛的關注與爭議,其中小說所表達的主題思想是讀者與評論家對小說產生分歧的重要原因。在故事的發(fā)展中,希斯克利夫由愛生恨,并導致了自身人性的墮落與扭曲,然而在小說的結局中,哈里頓與卡茜終成眷屬,希斯克利夫也隨凱瑟琳而去,這種結局的設定體現(xiàn)出了人性能夠因愛而被喚醒。
愛情是文學作品中重要的主題,在小說文本中,林敦與凱瑟琳之間的愛情是令人惋惜的、希斯克利夫與凱瑟琳之間的愛情是超越生死界限的、哈里頓與卡茜之間的愛情則是美滿幸福的。在安德里亞·阿諾德的電影作品中,這些愛情也得到了表現(xiàn),但是即便如此,阿諾德并沒有將電影作品呈現(xiàn)為單純的愛情悲劇,而是利用自身獨特的導演風格,對小說原著的主題進行了重新的理解與再現(xiàn),在此過程中,無論是關于愛情還是關于人性,阿諾德的電影作品都對小說原著進行了繼承。電影藝術是一種視聽藝術,隨著電影藝術理論的發(fā)展,電影中的多種視聽要素都呈現(xiàn)出了日益緊密的關系。在阿諾德的電影作品中,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使用空鏡頭來對荒原風景進行展現(xiàn)的畫面,光線明度不斷變化的山莊、變幻莫測的天氣、蔥郁的石楠以及具有孤獨感的老樹等,這些自然景觀在電影敘事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它們不僅是單純的自然景觀,同時也暗示著人物的內心以及命運。如在凱瑟琳答應林敦的求婚之后,近乎絕望的希斯克利夫沖出山莊,而此時的山莊正處在陰冷壓抑的暴風雨當中。而在希斯克利夫返回荒原的時候,長鏡頭中出現(xiàn)了希斯克利夫逐漸清晰的身影,在電影中,一只飛鳥掠過天空,幾只小狗在山莊門前互相追逐。顯然,這些景色的呈現(xiàn)具有刻意性,其目的是為了傳達出希斯克利夫逃離山莊時的無奈與絕望以及希斯克利夫返回山莊時的孤獨,同時也為將要展開的愛恨情仇、相愛相殺奠定了氛圍基調。由此可以看出,阿諾德的電影作品通過使用視聽畫面呈現(xiàn)出了人物與環(huán)境之間的關系,這種手法不僅讓電影作品對小說作品的主題思想做出了繼承與呈現(xiàn),同時也對小說原本的主題思想進行了深化,而觀眾在觀看電影作品的過程中,也能夠在充分調動自身感官的基礎上更加直觀,且更加深刻地體會到《呼嘯山莊》中愛情的凄美、復仇的殘忍以及人性的扭曲與回歸。在影片的結尾部分,電影畫面呈現(xiàn)出了凱瑟琳與希斯克利夫一起玩耍的鏡頭,這一鏡頭使電影的主線也全部呈現(xiàn)出來,即希斯克利夫從愛到恨、從開展復仇到人性復蘇的過程,這一主線展現(xiàn)出了人性的多面性與復雜性,同時也與小說作品的主題內容相契合。因此,可以說,阿諾德的電影版本不僅對原作者艾米麗在愛情方面的表現(xiàn)進行了繼承,同時也對艾米麗在人性方面的挖掘也做出了沿襲,阿諾德所創(chuàng)作的電影作品是小說原著的視聽文本,在主題思想方面,阿諾德利用更加直觀且充滿暗示性的電影畫面對小說所具有的主題思想進行了深化與呈現(xiàn)。
(二)電影藝術形式對小說藝術形式的轉化
如果說默片時代中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的互文關系若隱若現(xiàn),那么當電影走入有聲時代之后,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之間的互文關系則日益清晰,這是因為有聲電影不僅能夠對文學作品中的文字做出借用,同時也可以對文學作品中的敘事作出創(chuàng)新,這讓電影藝術在對小說藝術進行表現(xiàn)的過程中具有了更多的選擇,同時也促使兩種藝術之間的互文性研究具有了多重視角,如語言的互文性、敘事的互文性以及時空轉換的互文性等。從語言的互文性方面來看,電影藝術和小說藝術的語言都具有明顯的個性,這些個性的存在導致二者在藝術呈現(xiàn)方面具有差異,但是即使是語言形式的不同,并不能代表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在內容表達方面也存在不同。
從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語言的互文性來看,由于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所使用的媒介符號具有差異,因此它們在語言體系方面也具有獨特的風格。從小說藝術來看,語言是主體部分,艾米麗所創(chuàng)作的《呼嘯山莊》為讀者呈現(xiàn)出了質樸又遒勁有力的語言,同時這些語言也是艾米麗呈現(xiàn)小說內容的主要方式。如在對山莊環(huán)境做出描寫的過程中,艾米麗需要借助洛克烏之口對山莊的景色做出描寫。同時,通過語言的運用,小說作品可以對人物性格進行塑造,如在小林敦與小凱瑟琳相識時,小林敦對哈里頓對話中的遣詞造句進行了諷刺,顯然,小林敦重視語言表達的標準與規(guī)范,而小林敦對哈里頓的諷刺,也展現(xiàn)出了二人文化修養(yǎng)的差異以及文明與野性之間的沖突。從電影藝術來看,電影藝術所具有的語言形式具有更加豐富的特點,這些語言形式包括聲音、字幕、音樂、畫面等。在對同一場景做出展現(xiàn)的過程中,電影藝術也許并不需要使用聲音或者文字來呈現(xiàn),而只需要將畫面直觀的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在阿諾德的電影《呼嘯山莊》中,同樣是對山莊景色的描述,只需要通過畫面來展現(xiàn)出山莊的壓抑、恐怖與破敗不堪。然而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雖然在山莊描述中的電影語言和小說語言并不一樣,但是電影畫面所展現(xiàn)的正是小說作品中洛克烏所描述的那種場景。另外,在電影藝術中,特寫具有極強的表現(xiàn)性,這種電影語言可以對鏡頭藝術效果進行放大與強調,從而呈現(xiàn)出導演所希望表達出的主觀意圖。在阿諾德的電影《呼嘯山莊》中,許多呈現(xiàn)著不安氛圍的鏡頭都是利用特寫來進行表現(xiàn)的,如當凱瑟琳與希斯克利夫被趕出畫眉山莊之后,亨德萊對二人進行了訓斥,憤怒的希斯克利夫用刀刺向綿羊的喉嚨,這一恐怖的鏡頭經(jīng)過特寫處理之后表現(xiàn)出了希斯克利夫的心態(tài),刻畫出了希斯克利夫的性格,同時也展現(xiàn)出了文明與野蠻之間的沖突。這種沖突在小說作品中同樣存在,只是相對于敘事性的文字而言,得以強調的特寫鏡頭能夠更加深刻的傳達出這些思想。由此可見,電影的畫面語言取代了小說的對白語言與敘述性語言,但是二者都同樣是為了對野蠻、死亡以及暴力等氛圍做出闡述,所以可以說,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在讓讀者和觀眾獲得的感知和所認知的形象方面是相同的,但是文字語言相對于鏡頭語言而言更為抽象,而通過電影語言這一文字“超文本”的呈現(xiàn),觀眾所獲得的感受能夠更加的深刻。
隨著電影藝術理論以及電影市場的發(fā)展,依托于文學作品進行電影改編已經(jīng)成為了小說藝術領域與電影藝術領域共同關注的話題。但是在二者關系的探討中,往往難以擺脫“是否忠實”這一思維定式。事實上,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都具有著獨特的個性,因此僅僅以“是否忠實”當作二者關聯(lián)的研究視角,不免會產生一些依附的意味。通過從從《呼嘯山莊》探討歐美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的互文性可以發(fā)現(xiàn),電影藝術與小說藝術,即便是表達相同的主題思想、敘事場景與敘事內容,也會因為二者藝術個性的不同而產生差異,但是這并不能認定為電影文本脫離了小說文本。雖然互文性理論只有幾十年的發(fā)展歷史并且仍舊處在探索階段,但是這種理論卻能夠為探討電影藝術和小說藝術之間的關系提供新的視角和新的思考方式,同時也能夠為電影藝術的發(fā)展提供更大的自由空間,顯然,這對于電影改編作品的創(chuàng)作也具有不容忽視的推動價值。
王薩如拉,女,內蒙古通遼人,通遼職業(yè)學院講師,主要從事英語教學、英美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