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 昊

當代國內電視紀錄片的發(fā)展趨勢與反思
——《舌尖上的中國》拍攝感悟

□ 孫 昊

《舌尖上的中國》的拍攝，讓越來越多的觀眾開始關注紀錄片，越來越多優(yōu)秀的制作團隊開始涉足紀錄片領域，也讓紀錄片市場開始了一個新的紀元。在中國紀錄片在國際紀錄片市場占有了更多的份額與話語權的當下，在紀錄片市場繁榮與紀錄片制作發(fā)展多元化的背景下，“舌尖”式的突破是一種偶然，也是一種必然。

紀錄片制作 多元化 與國際接軌

2010年，筆者有幸得到央視《舌尖上的中國》劇組的邀請，作為攝影師參與第五集《廚房的秘密》的拍攝。在此之前筆者一直從事影視劇以及商業(yè)廣告的拍攝，完全沒有制作紀錄片的經驗，是什么讓劇組選擇一個沒有紀錄片經驗的攝影師參與該片？

筆者帶著好奇進入了劇組，第一次的籌備會就讓筆者的所有疑慮都煙消云散。影片總導演陳曉卿準備啟用年輕的分集導演與攝影師，包括非紀錄片領域的制作人員等一群思想獨立自由，沒有被傳統(tǒng)紀錄片模式禁錮住思想的年輕逐夢者。此時，中國紀錄片的發(fā)展歷程已經歷數(shù)十載，但其影像質感卻依然停留在記錄與寫實，缺乏寫意的浪漫，難以激起觀眾的觀看欲望。究其原由是因為之前的紀錄片制作團隊大都來自于央視以及各地省市電視臺，非電視臺制作的紀錄片通常因為播放平臺的限制很難被觀眾看到。來自電視臺系統(tǒng)的紀錄片制作者對國內紀錄片市場進行了前所未有的壟斷，堅持傳統(tǒng)的解說詞配記錄畫面的制作模式只能讓紀錄片止步不前，讓關注紀錄片的觀眾逐步流失。此時，攝制組放眼國際，國外紀錄片的專業(yè)性和多元化已經可以滿足各種不同年齡、不同階層、不同喜好觀眾的需求。除了人們熟悉的英國BBC、美國HISTORY、日本NHK等大型電視臺外，還有大量的紀錄片獨立制作人與團隊活躍在整個行業(yè)。國際化的紀錄片除了選題更加細化外，大量融合了電影、廣告、MV的拍攝手法，視覺沖擊力更強，更容易在短時間內給觀眾以帶入感，讓觀眾沉下心來觀看。

不破不立，經過反復的討論，《舌尖上的中國》劇組決定放棄傳統(tǒng)紀錄片的拍攝方法，轉而借鑒國外優(yōu)秀紀錄片的拍攝手法。在拍攝之前攝制組對國外的優(yōu)秀紀錄片進行大量的拉片分析，韓國的電影《面條之路》與美國的紀錄片劇集《美國——我們的故事》對團隊的啟發(fā)非常大。最后劇組決定片中每一個分集都有自己獨立的主題，每一集都會以天南海北不同的人物故事線索去詮釋這一主題。多視點、多維度成了《舌尖上的中國》最大的特色。

在拍攝之前，劇組飛赴大江南北選取故事花費了六個月之久，片中出現(xiàn)的故事素材和累計搜集的故事素材比例達到了驚人的1:15。在實地拍攝期間，劇組的規(guī)模也根據(jù)片中內容的需要時而變換，在拍攝跟蹤人物線索的段落當中通常采取固定主創(chuàng)人員的小團隊作業(yè)，人數(shù)控制在八人以內。不使用大型燈具以及大型移動器材，轉而使用單反相機，高清DV這類的便攜式設備，這樣的設備通常不會引起周圍群眾的圍觀，也能很好的控制被拍攝人對鏡頭的恐懼感和不自然的狀態(tài)。在拍攝跟蹤人物之前，攝制組通常會對被拍攝者進行視頻采訪，除了讓他們適應鏡頭，更重要的是對他們的訪談內容進行記錄，從中選取適合拍攝和展現(xiàn)的點。在小團隊工作時，攝制組經常自帶LED燈具進行照明，LED燈具便于攜帶，可以直接使用電池而不用接電，狹小空間內甚至能不用燈腿，直接把燈具用大力膠固定在墻上，這給小團隊高機動性拍攝帶來了很大的便利。

在拍攝片中一些重要場景的時候，攝制組會臨時組建大的團隊，從北京甚至當?shù)匮a充一些技術人員加入這段拍攝，人數(shù)最多時達30人。更多的時候是選擇重大節(jié)日和重要活動時進行拍攝，甚至擺拍，因為很多時候這些重要活動因為參與人數(shù)眾多，可遇不可求。為了增加視覺沖擊力，在大團隊拍攝時會使用大型移動設備比如電子搖臂、電動軌道等進行拍攝；對重點展示的菜品和制作工藝，攝制組也會選擇大型、專業(yè)的影視燈具進行照明，這就使在寫實之外更做到寫意，讓觀眾面對這些美食時產生食欲與觀影欲。大量的素材拍攝也是保證影片質量的基礎與保證，很多段落中為了變換節(jié)奏而大量使用快切鏡頭，許多個動感十足、畫面講究的鏡頭在成片中時間僅有0.1秒。為了讓畫面達到廣告級別，實地拍攝每集的周期達到了兩個半月。

經過整個團隊上百人傾力打造，2011年這部劃時代的紀錄片終于破繭而出，在國內外獲得較大影響。對于整個參與過該片拍攝工作人員來說，整個過程與結果充滿了喜悅與榮譽。對于整個中國紀錄片行業(yè)來說，這部片子帶來的反饋鼓勵著更多人敢于打破現(xiàn)狀，接軌國際，并將這股紀錄片火熱之風延續(xù)至今。但是國內紀錄片市場這幾年繁華的背后也需要進行深刻反思。

2013年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頒發(fā)《關于加快發(fā)展紀錄片產業(yè)發(fā)展的若干意見》，將因《舌尖上的中國》熱播而引發(fā)的“紀錄片熱”推向新一輪的高潮。同年10月，“加強版限娛令”出臺，規(guī)定上星衛(wèi)視頻道晚6:00至次日1:00播出國產紀錄片，按周計算不得少于三十分鐘。既有“舌尖”系列收視熱潮開創(chuàng)的市場需求，又有國家層面的政策支持，我國電視紀錄片產業(yè)有了一定發(fā)展。數(shù)據(jù)顯示，2012年中國全年紀錄電影票房僅130萬元，2013年中國全年紀錄電影票房2146萬元，同比增長15.5倍。2013年，中央電視臺發(fā)行國產紀錄片節(jié)目84部，936集，累計發(fā)行節(jié)目1430集，節(jié)目發(fā)行單價同比上升20%。發(fā)行區(qū)域覆蓋美洲、歐洲、澳洲、亞洲、非洲的51個國家（地區(qū)）、14個海外航空公司的國際航線，覆蓋區(qū)域同比增漲50%。《舌尖上的中國》在比利時國家電視一臺、波蘭最大的商業(yè)電視臺Canal+、澳大利亞SBS、美國PBS播出?！冻壒こ獭酚诘聡鳵TL的新聞紀錄頻道每周五晚上8:05分完整播出德語配音版。

回顧2014年的紀錄片作品，還有幾部登陸院線之作《千錘百煉》《我就是我》和《金色時光》，雖然收獲票房了，但對于紀錄片上院線，是一種不錯的嘗試。值得一提的是，《舌尖上的中國2》開創(chuàng)了紀錄片周播形式，彰顯其自信和商業(yè)化訴求。但從播放熱度和搜索熱度而言，紀錄片周播仍難以維持點播熱度，出現(xiàn)周期性波動。

似乎每一部“續(xù)集”都難逃叫座不叫好的結局，在這一點上，《舌尖上的中國2》也不例外。相較于《舌尖上的中國1》的一致好評，《舌尖上的中國2》則是有罵有贊，可謂是“眾口難調”。雖然上映之前，營銷團隊借助各大媒體平臺強勢宣傳，甚至掀起全民狂歡的“舌尖體”，然而神秘面紗一經揭開，不少“吃貨”觀眾抱怨這一集“美食太少，故事太多”。更有媒體尖銳地評論，“舌尖”系列應當首先是一檔美食或吃飯的節(jié)目，然而“舌尖2”卻將舌尖的吃飯功能弱化，把情感和言說的功能放大至極限，差不多將紀錄片拍成了由一個個小故事串起來的“故事片”，將美食節(jié)目做成了“感動中國”。另一方面，也有不少觀眾更喜歡這種以美食帶故事的形式，透過“食”來看當今中國社會各個階層的“民”。而應試教育、空巢老人、留守兒童等社會焦點話題的涉及，也引起了不少爭議，有網民稱贊因此透出來的濃厚人文關懷，也有網民質疑這樣點到為止地潦草一提意義何在。然而無論如何褒貶，《舌尖2》依舊算得上2014年電視紀錄片的最大贏家。

2015年夏天上映的被喻為中國第一部揭秘選秀內幕的紀錄電影《我就是我》最終獲得670萬的票房，這部高口碑的紀錄電影遭遇票房滑鐵盧也一度成為媒體和公眾熱議的話題。對于制作者，在很多時候紀錄片本身已經蘊含太多的成分，它更像一種連接作者、事件與觀眾的媒介。紀錄片現(xiàn)在靈活的展現(xiàn)方式，讓觀眾無法分辨它到底是紀錄片還是故事片或者是試驗片，但這種靈活的展現(xiàn)方式卻是觀眾喜歡它的原因，也是它的未來。著名紀錄片導演、《華氏911》制作人邁克爾·摩爾在今年的多倫多電影節(jié)受訪時談到美國的紀錄片形勢時說：“現(xiàn)在的紀錄片大多沒有趣味，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要記住人們看你的影片不是需要一劑良藥，而是娛樂，僅此而已?！奔o錄片需要并且也可以更娛樂一些。國外的紀錄片同樣也站在選擇的十字路口。

如今，隨著觀眾與資本市場的關注，越來越多的國內紀錄片走向了國際，也有更多國外優(yōu)秀的紀錄片進入國人的視線，與國際接軌，以市場為檢驗成敗的標準更加深入人心。我國的紀錄片市場充滿了機遇，也時刻面臨國外優(yōu)秀紀錄片的挑戰(zhàn)。實行更加多元化的紀錄片機制，啟用更加果斷的敢想敢為的年輕人進行紀錄片創(chuàng)作將會成為未來紀錄片制作的發(fā)展方向。

（作者單位：山西傳媒學院）

本文責編：陳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