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玫?丁以婕

楊麗萍是中國舞蹈的奇跡，她的《雀之靈》《月光》《兩棵樹》等被人們深深印記在心里，而《云南映象》和《孔雀》是她走向編導(dǎo)后的重要作品。這一次，她給杭州觀眾帶來的是與過去完全不一樣的作品《十面埋伏》。

楊麗萍用舞劇《十面埋伏》顛覆了自己。

之前，人們一直擔(dān)心這位以民族舞見長的舞蹈皇后如何能夠詮釋一個引入京劇元素的現(xiàn)代舞實驗？可是伴隨著10月7日至9日《十面埋伏》在杭州劇院的演出，杭州觀眾再一次沸騰了那個跳了40多年民族舞的楊麗萍，帶著重塑后的東方現(xiàn)代舞再度歸來。

昔日“孔雀公主”變身現(xiàn)代舞導(dǎo)演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很多符號，對于楊麗萍來說，“孔雀”就是融入她生命的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記。從大理洱海邊山寨里走出的白族舞者楊麗萍，1979年跳的第一個舞劇就是《孔雀公主》；1986年春晚，她以舞蹈《雀之靈》紅遍大江南北；2012年的龍年春晚，她又以54歲高齡回歸，用一段《雀之戀》再度證明自己“孔雀公主”的地位。

“對于我來說，孔雀是一個圖騰，更是一種信仰。西方人熱愛天鵝，而在東方，對于我們少數(shù)民族而言，孔雀則象征著世間最美好的生物。上帝給了我舞蹈的才能，而我則要將孔雀這種信仰，呈現(xiàn)在我的血液和肢體里?！睏铥惼既缡钦f。

然而就在楊麗萍以一出驚艷無比的《孔雀》作為自己舞臺生涯的最好總結(jié)時，又一顆充滿激情的藝術(shù)種子隨之埋下三年之后，她居然以一出以京劇為元素的現(xiàn)代舞《十面埋伏》再度震驚藝苑。

用現(xiàn)代舞展現(xiàn)現(xiàn)代人的內(nèi)心世界

《十面埋伏》，顧名思義，是一個關(guān)于項羽、劉邦和虞姬的故事。這個帶著悲情色彩的故事是眾多藝術(shù)創(chuàng)作取材的源泉，《十面埋伏》可以是著名的琵琶曲，也曾經(jīng)是11年前張藝謀武俠電影的一個華彩篇章，而這一次，它將首次以大型舞劇的名字在劇場亮相。

以往楊麗萍的作品，以民族舞為主要的表現(xiàn)形式，而此次的《十面埋伏》則選擇了現(xiàn)代舞的形式，完全突破了人們對楊麗萍舞蹈的“一般認識”?！霸诿褡逦柚猓袊璧鸽y道只能向西方芭蕾看齊？”楊麗萍要打破這個常規(guī)。

于是這一次，歷史取代了自然，成為楊麗萍靈感的來源?！啊妒媛穹返墓适缕鋵嵅粌H發(fā)生在古代，更是現(xiàn)代社會每個人正在經(jīng)歷的，每天埋伏別人，每天也在被人埋伏”，這是楊麗萍眼中現(xiàn)代人的狀態(tài)。楊麗萍借《十面埋伏》故事的外殼，實則想表達的是現(xiàn)代人復(fù)雜的內(nèi)心世界。

在《十面埋伏》中，有京劇、武術(shù)、太極、現(xiàn)代舞等多種元素。楊麗萍說：“今天我創(chuàng)作《十面埋伏》，完全不同于我以往表達美與自然的作品，這次我希望借助兩千多年前的人物和故事，來詮釋人性深處的欲望與恐懼、黑暗與光明。這個故事雖然古老，但一點都不過時?，F(xiàn)在我迫切感覺到，這個時代雖然什么都發(fā)達了，但倫理人性危機四伏，不知道你哪一天就被埋伏了。這時候就該推出這樣的作品，而不是風(fēng)花雪月?！?/p>

萬把剪刀寒光凜冽地懸掛頭頂

十面埋伏，楚歌四起。不一樣的時空下，從未停止的博弈。從古代到今天，從中國到世界。十面埋伏的故事，在平行的時空里，反反復(fù)復(fù)上演。只是這一出舞劇，重點并非在講2000年前的那場相爭，而是帶有強烈的實驗色彩。懸在演員頭頂?shù)?，是近兩萬把閃著寒光的剪刀，低垂在臺上，讓人不寒而栗。

“這是我和楊老師一次看一個以剪刀為主題的藝術(shù)展時獲得的靈感?！崩^《孔雀》之后，與楊麗萍第二次合作的奧斯卡金像獎最佳藝術(shù)指導(dǎo)葉錦添對這個創(chuàng)意十分滿意，“剪刀是尋常之物，每個家庭都有，但是它卻也鋒利無比，是害人的利器。”

此次的主創(chuàng)陣容，除了葉錦添繼續(xù)擔(dān)任舞美和服裝設(shè)計之外，還邀請到了兩位戲曲大腕，一位就是有著京劇背景的著名戲劇導(dǎo)演田沁鑫，擔(dān)任該劇戲劇指導(dǎo)；而舞劇的重要角色，則邀請了京劇裘派嫡系第四代傳人裘繼戎來擔(dān)綱。

向京劇找素材，成為順理成章的選擇。在楊麗萍眼里，京劇舞臺上那些程式化的動作，完全可以轉(zhuǎn)化為新的有中國特色的舞蹈語言。這是她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與這件事比起來，“還會不會上臺跳舞”這樣的問題顯得微不足道。楊麗萍說：“沒有舞者可以永恒。觀眾可能會有陣痛，但是我不留戀舞臺?！?/p>

裘派第四代傳人的另類加盟

京劇裘派嫡系第四代傳人裘繼戎被楊麗萍親切地稱呼為“裘裘”，他的祖父，就是名動京師的裘派創(chuàng)始人裘盛戎。今年剛滿30歲的裘繼戎，繼承祖父一脈銅錘好嗓，13歲便嶄露頭角，2012年獲CCTV第七屆全國青年京劇電視大獎賽金獎。只是，從小模仿杰克遜舞步、鐘情現(xiàn)代舞的他，是京劇的“叛逆者”“京劇有著全世界最為規(guī)范的程式和體系，可是你們知道，京劇在年輕人中并不受歡迎。”裘繼戎說，有人說他的京劇實驗是對傳統(tǒng)的“離經(jīng)叛道”，可是他卻覺得：“四代嫡傳，家族使命，人生不是一場按部就班的延續(xù)；荒腔走板，挑戰(zhàn)經(jīng)典，創(chuàng)新，才是向經(jīng)典的最好致敬?！?/p>

在和楊麗萍合作之前，裘繼戎坦言總共才見過她兩回。去年，他的京劇街舞音樂劇《融》，作為第15屆中國上海國際藝術(shù)節(jié)委約作品，給楊麗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后來一次，我去北京保利劇院看她的《孔雀》，也就是簡單聊了幾句。突然有一天，楊老師給我打電話，說要玩一個現(xiàn)代舞的新實驗，我聽完很激動，給她寄了我之前的一個作品，楊老師說，這正是她想要的風(fēng)格。”

這次裘繼戎扮演的是一個另類的“蕭何”。昔日“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這個角色，被楊麗萍在舞劇中賦予了另一種使命他成為《十面埋伏》中的一條主線，是貫穿全劇的靈魂。觀眾通過蕭何的眼來進入故事，但他又游離在劇中人之中。有一個場景，蕭何很帥氣地念完旁白后，猛地甩掉了臉上那個白色髯口，讓人難以忘懷。“楊老師排練有一種很大的魅力，她能把京劇的魂給勾出來?！?/p>

男版虞姬妖艷魅惑

讓人過目不忘的還有虞姬。虞姬，是劇中唯一的女性角色。然而，這一溫柔的女性角色，卻依然是男性演員扮演。當(dāng)然自古中國戲曲就有芳華絕代的男旦，男版虞姬，也不是先例。讓楊麗萍魂牽夢繞的《霸王別姬》，張國榮版的“虞姬”早已入了爐火純青之境，成為難以逾越的巔峰。裘繼戎透露原本虞姬一角，楊麗萍想讓他反串，可是由于他過于陽剛的氣質(zhì)，無法勝任，于是楊麗萍找到了跳芭蕾的90后小伙胡沈員。

對張國榮版的“虞姬”，胡沈員心存敬畏，但并不害怕。相比于電影來說，舞蹈對人的臉部表情刻畫較為弱化，更多是身體的表現(xiàn)。在這方面，他有自信。這次胡沈員飾演的虞姬。除去他的男性面孔，觀眾很難發(fā)現(xiàn)他是男兒身，妖艷、魅惑，“虞姬的面條腳和柔弱無骨的身體，上天都給了他?！痹跅铥惼佳壑?，小胡渾身上下都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柔美的魅力：“讓人一看見他就想起張國榮?！?/p>

這也難怪之前在彩排中，追求完美的楊麗萍在遇到不滿意時不時用云南話抱怨、發(fā)飆，可是當(dāng)胡沈員同樣因為配合不滿意而當(dāng)場要求重來時，楊麗萍卻溫柔以待：“看，我們的虞姬生氣了，大家趕快重來。”楊麗萍甚至自信地說：“我覺得小胡一輩子都在等虞姬這個角色?！?/p>

楊麗萍與杭州的不解之緣

毫無懸念，這次楊麗萍的《十面埋伏》在杭州再度全線爆滿。事實上，楊麗萍的每一部作品，都和杭州有著不解之緣。2003年11月《云南映象》初來杭州之時，由于很多演員都是第一次走出云南，吃的住的不適應(yīng)，因此包括楊麗萍在內(nèi)的演出團隊在杭州水土不服。但恰恰是這支隊伍帶來的原生態(tài)演出，讓杭州觀眾癡迷不已?！对颇嫌诚蟆愤B續(xù)四場的演出，創(chuàng)下了當(dāng)時杭州演出史之最，被杭城媒體譽為“杭城演出史上的轉(zhuǎn)折”。

之后2007年《藏謎》，年僅7歲的小彩旗打鼓時手受傷，連縫7針，但小姑娘不哭不鬧，還是堅持上場單手演出，結(jié)果《藏謎》又打破了杭州劇場30年來的票房紀錄。2009年5月，楊麗萍帶著全新衍生態(tài)打擊樂舞力作《云南的響聲》，再次為杭州觀眾帶來了一次充滿精彩的心靈旅程。而3年前的扛鼎之作《孔雀》，當(dāng)54歲高齡的楊麗萍再度扮演“孔雀公主”，現(xiàn)場觀眾無不被她的美艷舞姿再度打動。

楊麗萍說杭州是她的福地，她的每部作品都曾在杭州上演，并且反響熱烈，這也是她將《十面埋伏》這部在全球限演50場的新品力作，在北京國家大劇院首演之后，第二站巡演就選在杭州的原因。而她，要將這樣的緣分繼續(x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