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葉

致寂靜

在山間，曾多次想超越這份迷茫

溪水潺潺，它已成為山林靜默的一部分

雨季的來去只增減這靜的聲調(diào)

斷木和花枝發(fā)源于同一根樹干

它們有了不同的命運

卻同樣保持緘默的一生

在旅途

曠野中，金黃色鋪天蓋地

途經(jīng)一片曠野

仿佛穿梭一座沒有盡頭的寶藏

作物枯萎，躺在光禿的大地上

一路的苦楝樹，掛著串串楝棗子

它們帶有生活必需的滋味，卻無人愿意品嘗

水邊的鳶尾花

暴雨過后，天空恢復寧靜

渾濁的河水不再翻滾，從上游到達塘坳

迅速而斷續(xù)，它們靠水而植

每過一處，總會留下一些痕跡

不大不小的，抑或深淺不一的

就算是對著河岸凝視，也悄然無息

在水邊，有哀傷在某一時刻經(jīng)過

也必有短暫的熱愛途經(jīng)此地

它們是否曾留意，有水鳥從高高的草叢下走過

帶著覓食的眼神和腳步，哪怕只是矜持的一瞥

此刻，它們正旺盛地沿著露出水面的河床生長

但不會因為風流改變長向

也不會因為夜晚的降臨收攏花房

變成一只萎縮的花苞

即使在季節(jié)末端，每一朵老去的鳶尾花

都像一顆成熟的果子，從花頂優(yōu)雅地墜落

在每一個寂靜的午后或夜里

它們靜立在河灘，與遠方的某個夢境重疊

低頭的瞬間，風向微微改變

吹動著地面那一小塊戒尺般的陰影

一個像雨滴的聲音

一個像雨滴的聲音，時常在我耳畔響起

有時是早晨，有時是夜晚

當它發(fā)出“啪嗒，啪嗒”

我總以為外面在下雨

早晨，當我坐在臺階上看書

一位母親寫道，她很想念死去的兒子

終于在夢里見到了他，并告訴她：

“媽媽，您過多的淚水

澆滅了我好不容易點亮的燈盞?！?/p>

根 源

長途車上，兒子睡著了

斜靠在我的大腿根上

很少這樣看著他，他的迅速長大

讓我感到陌生，但糟糕在于——

車途顛簸，摩擦讓我本能地襠部鼓起

我清楚自己不是一個齷齪的人

他是否睡得安穩(wěn)，我不得而知

也無暇顧及

此刻，滿腦子想著害羞兩個字

那個誕生他的地方

自他出來之后，再也沒有回去過

關(guān)于菜園的記憶

仍然是我童年時的菜園

梨花剛謝，蘋果葉舒展

向陽處，幾排小蔥

虛妄地朝著田壟長著

右側(cè)的那棵桔子樹去年就死了

枝杈干枯，沒有再次長出新葉

當作圍墻的刺柏長得過高，遮蓋了

周圍的植物，使它們極少照到陽光

一到春天轉(zhuǎn)暖，父親就會從深深的黃泥里

挖出一捆捆埋藏過冬的甘蔗

亮紫的表皮上，偶爾會爬著被吵醒的蚯蚓

我和姐姐圍著父親，等著吃

他用柴刀刨削干凈的甘蔗

等到真正開春，菜園里會重新種上

一節(jié)節(jié)帶芽的甘蔗

現(xiàn)在，菜園荒廢了不少

春天剛到，亮綠的青草火速占據(jù)一角

長勢兇猛，就像當初曾旺盛生長過的黃花菜

它們中的任何一棵

都有可能成為圍繞整座菜園的那枝藤蔓

烏 桕

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陰冷蔓延

冷空氣昨夜降臨這個小鎮(zhèn)

輕松地驅(qū)走了暖冬

烏桕樹上掛著去年的果實

隔著霧霾透出點點白光

想起幼時，媽媽曾帶我和姐姐

摘過這樣的種子

仿佛摘取她懷里滿滿的乳汁

也在這樣薄暮沉沉的溪灘地里

太陽照在不遠處的空曠地

如今，我每天都會對著它發(fā)一會呆

腦袋空空的。果實每天在減少

現(xiàn)在，我期望看到——

開春之時，它的樹下

遍地長滿發(fā)了芽的種子

即使沒有一棵會長大

山中偶遇

沒有風那會，山林靜寂

鳥兒響亮的叫聲，像一支支利箭

干脆地穿過荊棘叢

巖壁底下，一叢苔蘚滲出潮濕

陽光透過樹木的縫隙

打在我們不太顧及的事物之上

造就一小片溫潤的海洋

風一吹過，整座樹林有了巨形波浪

帶著難以遏制的熱情

有時，他只是想停下腳步

看風吹落杉樹的種子

落地炸裂，驚飛草叢里的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