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清風
世界上,與馬這種烈性動物相關甚密的,當屬蒙古民族了。
鐘情馬、崇尚馬、譽美馬,是蒙古人源遠流長而意趣深邃的特有遺風。“馬背上的民族”,這句話注釋了馬在蒙古人生活中的舉足輕重。馬是蒙古人五大情結之一。
馬屬動物起源于6000萬年前新生代第三紀初期。家馬是由野馬馴化而來。人類遠古,第一個擄獲性子猛烈的強悍野馬,并將其馴服成坐騎的人,是哪一個?誰也已經無從考究??稍诓菰蠐]動九尺長桿,從瘋狂奔騰的馬群中,套住一個,或徒手握其雙耳制服,或卷其尾巴扳倒的漢子,無處不有,不足掛齒。
然而,看似殘忍,一旦調教歸順之后,主人對馬的憐愛之深,又是任何一個民族所不及的。
蒙古民族關于馬有這樣一個傳說:塵寰形成之后,人類使用工具長期勞動,四肢兩端雙雙地分化成手和腳。然而,跑起來遠不及四條腿的動物,成了常受襲擊的受氣包。蒙古人無可奈何,想借助一種善跑的動物來逃脫各種危險。他們首先看中了老虎,可是騎虎難下不說,反把自己喂養(yǎng)的幾頭牛給他當了干糧,還有把自己搭進去的危險。便想了想:“迦,算了吧!”擯棄了對老虎的指望。有一天,蒙古人看到一匹馬被野獸追逐得萬分危急,就地拿起木棒與野獸對抗,幾經打斗,把馬從險境中解救出來。于是,馬對人感激不盡,說:“不忘你給我的再生之恩?!敝笥钟幸惶欤衷馐芑馂?,人和馬相隨逃避,可是人憑兩條腿跑得太慢,而大火馬上就要撲來。緊急時刻,聰明機敏的馬對人說:“快騎到我背上吧!”人跨上馬背之后,馬急速逃奔出來,最后,人和馬都保住性命。從此,蒙古人和馬成了相依為命的忠誠朋友。
俄國學者弗拉基米爾佐夫曾在《拉施特傳》中說:蒙古草原上“馬比一切更受重視。馬群是古代蒙古人的主要財富。沒有馬,草原經濟便無法經營。馬是蒙古人的交通工具,用于戰(zhàn)爭與圍獵……”
是的,自古在一眼望不到邊的茫茫草原,馬是人離不開的交通工具,就像現(xiàn)代城市人們離不開自行車、摩托車、汽車。馬在競技場上不可或缺,它是當然的領銜角色。在那達慕賽馬一項,你若是能夠名列前茅,會很光彩。
回首戰(zhàn)爭年代,馬是戰(zhàn)場上與主人生死與共的無言戰(zhàn)友,在槍林彈雨中同攻共守。你若受傷從馬上跌落,馬會停下來,返回你的身邊,慢慢臥倒,讓你爬到它背上……
馬有一雙鷹的銳目,炯炯迸射光芒,但它絕不像鷹那樣搜尋弱小者的蹤影。馬像獅子長著鬣鬃,迎風飄動,十分威風,但它絕不像獅子那樣茹毛飲血,猙獰可怖。馬具有虎的威猛氣勢,一聲長嘶,赫然而立,但它絕不像虎那樣撲殺溫良。馬對其主人有著羔羊般的和順柔善,卻無羔羊那樣的怯懦。馬對其主人有時像家犬般親近服帖,卻無家犬那樣的奴卑。
馬是無謂的,它不怕陡坡,敢于攀登;它不怕溝壑,善于飛跨;它不怕險障,勇于騰越。
馬與主人情感篤厚,拿哥們的話說,它是夠朋友的;拿商界的話說,它是講信義的;拿牧人的話說,它有教徒式的虔誠和忠忱。
因此,蒙古民族自古就流傳許多關于馬的優(yōu)美傳說,關于馬的動人故事,盛行無數(shù)關于馬的短句頌詞,關于馬的長調贊歌。長篇民間敘事詩《成吉思汗的兩匹駿馬》,據(jù)考證產生于十三世紀,由于長期以各種手抄本形式流傳,出現(xiàn)不同版本,但是大致上可以分為兩種:一是純韻文體,一是散韻結合體。這首長篇民間敘事詩,是以擬人化手法,采用寓言形式,用馬來表現(xiàn)被壓迫者要求擺脫奴役的美好理想。在藝術形式上是獨特的,完美的。無論從性格的刻畫,情節(jié)的安排,語言的應用,以及敘事抒情嚴密的結合上,都達到了一定的高度,是一篇膾炙人口的優(yōu)美作品。
這只是滄海一粟,從眾多的神話傳說、英雄史詩、說唱文學以及歌謠、祝辭、諺語、格言中看,無處沒有馬,馬躍然而出。
蒙古人以愛馬的真摯熱烈感情,對各種馬,如戰(zhàn)馬、烈性馬、趕狼快馬、走馬等等,以不同角度,用最美麗、最親切的語言編織出洋洋灑灑、林林總總的頌歌。伴著馬頭琴(馬頭琴本身就是一個關于馬的民間故事)的悠揚聲調,有一篇《駿馬贊》是這樣形容的:
“它那飄飄欲舞的輕美長鬃/好像閃閃放光的金傘隨風旋轉/它那炯炯發(fā)光的兩只眼睛/好像一對金魚在水中游玩/它那寬闊無比的胸膛/好像滴滿了甘露的寶壺/它那精神抖擻的兩只耳朵/好像山頂上盛開的蓮花瓣/它那震蕩天地的響亮回音/好像動聽的海螺發(fā)出的吼聲/它那寬敞而舒適的鼻孔/好像巧人編織的盤腸/它那灑脫而秀氣的尾巴/好像色調醒目的彩綢/它那堅硬的四只圓蹄/好像風掣電閃的風火輪/它那寬大的身軀/好像昆侖山深邃的云空/它那馳騁的步態(tài)/好似須彌海的波濤翻滾/它那秀麗的體態(tài)/宛如孔雀回首歡屏……”凡此種種,舉不勝舉。
如果,對馬情感不深,人是不會對一種動物如此贊美的。這種深情里包含著人對馬的理性認識,俗話說“騎馬騎前腿半兒,騎牛騎當中間兒,騎驢騎屁股蛋兒”,說來也怪,當你從馬上摔下,一般并無生痛感覺,不同于從牛背,尤其是從驢腚上摔下那般死硬,這大概是由于你胯下的部位,離馬的心比較貼近,主要是這里蘊含著馬對主人的一種溫情。
馬的步態(tài)花樣極多,坐在走馬的背上小跑起來,猶如飄上云朵、浮在水面,悠然自得。在飛速馳騁時,也不像騎在駝峰中、牛背間、驢腚頂那樣顛動,只要會騎,是蠻輕松、滿舒適的。
有句成語“汗馬功勞”,確實,馬在人類向光明進軍的過程中,建立了不可估量的功績。震撼世界的成吉思汗統(tǒng)一蒙古各部落,擴展疆土時,如果沒有馬參與,沖入廣袤無垠的異域,是不可想象的。渥巴錫率領土爾扈特蒙古在沙俄的刀槍下脫出層層虎口狼牙鷹爪,與血泊中日夜沖殺二萬余里,終于返回家園,馬立下大功。舉世聞名的第一次和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中,尤其在震驚西方的大沽口戰(zhàn)役中,哲里木盟、昭烏達盟數(shù)以千計的蒙古騎兵于槍炮如雨之中,往來馳突,擊斃許多洋鬼子,當時的英國報紙向世界披露:“中國人對抗歐洲軍隊第一次獲得大勝”。在這次大長中國人威風的戰(zhàn)斗中,馬的功勞非同小可。在解放戰(zhàn)爭中,內蒙古騎兵馳騁疆場,勇往沖殺,為奪取全國勝利,馬又大立一功。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人與馬相依,共同度過艱難與險阻的歲月,馬在草原人的心中刻下深深記憶,人們對馬埋下感激之情。
由于長久磨合,馬通一種靈氣,當你騎到某一匹馬上,那匹馬立即能感到:你是陌生人,還是自己人,是會騎,還是不會。它還能感覺出你的性情:是急性,還是慢性。久而久之,主人的馬,往往沾染上主人的脾性。
歌頌馬,并非僅僅為了歌頌馬的外在形象,也非僅僅歌頌其表面氣韻。歌頌馬,而是歌頌其靈魂,歌頌其無畏、忠誠、剛烈、堅韌的綜合性精神世界。沒有蒙古馬的草原,是沒有靈魂的一片空廓。
在內蒙古草原各地,無處不有馬的雕塑,借以弘揚一種向上的境界。在首府,你看內蒙古博物館樓頂那匹白駿馬,昂首向上,橫鬃豎尾,飛踏勁蹄,所向披靡,充滿陽剛之氣,野性之美,誰見了不為之一震!
今天,科學技術高速發(fā)展,草原上摩托、汽車隨處可見。那達慕大會上的馬術、賽馬傳統(tǒng)項目在向新的高度發(fā)展。同時,在旅游業(yè)形成一道民族風景線。值得一提的是在我們內蒙古,近年來馬產業(yè)迅猛發(fā)展,引進純種汗血馬,與蒙古馬雜交,新一代內蒙古草原馬既有汗血馬的速度又有蒙古馬的耐力,融入國際馬業(yè),吸引國內外投資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