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 正
冀東文藝播火人
——憶蒙師大遠
長 正
蒙師大遠,生前不僅是唐山市文聯的催生者,也是冀東文學藝術的播火人。他曾任冀東文聯籌備委員會副主任,連續(xù)兩屆被選為唐山市文聯副主席、主席。遠在抗日戰(zhàn)爭期間,他在《救國報》任職時,就創(chuàng)編過文藝刊物《國防最前線》《文藝輕騎隊》,1943年又創(chuàng)辦《鐵騎》,后并入《新長城》。長城影社組建后,親任影社政治指導員。并為影社編寫了影卷(腳本)《田玉從軍》《春秋鏡》《錦上添花》,影詞《李有才板話》。以通俗文藝編刊社的名義,出版了《離弦外史》,鼓詞《父與子》,選編抗日英雄的故事《社會今古奇觀》。唐山解放,蒙師大遠隨《冀東日報》進城,經過周密的調查研究,發(fā)現唐山這個近十萬工人的城市,洛子(評劇)、皮影、樂亭大鼓,影響深遠,且有廣泛的群眾基礎。解放后,全市各界參加文藝活動的群眾,就多達4000多人。其中工人占3000余眾。短短的10個月,專業(yè)文藝工作者和報社記者,就培養(yǎng)20多名寫劇本、影卷、唱詞、小說的工人。實踐證明,他們具有文藝創(chuàng)作才能。他認為這些工人文藝工作者,和全市戲曲藝人,很有必要使他們團結起來,有一個他們自己的組織。他和自延安來到冀東解放區(qū)的李時,負責組成唐山市文聯籌備委員會,做了許多輿論準備工作和組織準備工作,團結了唐山市各機關、廠礦和各文藝團體的文藝工作者,使唐山市的文藝界出現了欣欣向榮的早春天氣,創(chuàng)建了唐山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
1949年,蒙師大遠借出席全國文代會的機會,請全國文聯主席郭沫若,為籌備中的《唐山文藝》題寫了刊名。1950年1月15日,唐山市文聯主辦、蒙師大遠主編的《唐山文藝》創(chuàng)刊,唐山、秦皇島地市合并后更名為《冀東文藝》,后又擴版更名為《唐山文學》。年事已高的蒙師大遠,又親自題寫了刊名,延續(xù)使用至今。
1949年12月12日,慶祝唐山解放一周年之際,在唐山市文聯主席李時,副主席陳大遠支持下,唐山市總工會文教部主辦的《工廠文藝》創(chuàng)刊,刊名同樣由蒙師大遠命筆,為唐山市的文藝工作者,又辟了一方發(fā)表作品的園地。
為了推動工人文藝創(chuàng)作的開展,促進工人作者的成長,他撰寫文章,幫助作者把握文藝創(chuàng)作的方向,總結創(chuàng)作經驗,當年發(fā)表在《工廠文藝》一卷三期的有《更好地幫助工人寫自己》,四期有《工人文藝活動新收獲》,五期有《介紹長正的詩》,六期有《怎樣開展工人文藝活動》,八期有《工人文藝要繼續(xù)提高》。1951年1月1日,在《唐山勞動日報》上,發(fā)表總結性的文章《兩年來唐山市創(chuàng)作運動》。特別應提及的是,1950年在《文藝報》九期,發(fā)表的《工人寫作的一些問題》,反響尤為強烈。他認為工人有豐富的創(chuàng)作才能,而且這種才能正在不斷的發(fā)揮著。同時,也明確地指出,工人創(chuàng)作還存在著“常常采用同一結構形式,帶有公式化的色彩;要創(chuàng)造新形式,發(fā)現、認識新體裁。唐山不僅在礦產上有著豐富的寶藏,在文藝創(chuàng)作的材料上,也像礦藏一樣,值得我們深入發(fā)掘。再一個問題是片面地提出了寫真人真事,致使工人創(chuàng)作受到不小的阻礙……寫真人真事不能完全拘泥于實有的人和事,應該補充更多的故事,使人物塑造得更完整,更形象,更感人?!?我又想起當年在十座樓,《唐山勞動日報》大遠蒙師辦公室,我們幾個從工廠來的工人作者,聽他講文藝創(chuàng)作。窗外夜色朦朧,北風呼嘯,室內爐火通紅,每人一杯白開水,聽得凝神靜氣。他說:“作為一個作家,要善于認識問題,分析問題。在創(chuàng)作題材選擇上,有更深刻、更銳敏的眼光和判斷能力。這是最主要的問題。必須在生活中,做一個有心人,細心人,發(fā)現別人沒有發(fā)現的問題,撲捉別人沒有注意到的事兒。”記得當他講到創(chuàng)作如何積累素材時,打了一個很生動的比喻。他說:“積累素材,就像老太太的‘簸籮’ 一樣。老太太見著一點有用的東西就撿起來,放在里邊,等到要用時就拿出來。比方說她撿了一個破馬掌,明天窗鉤壞了,就可以拿出來用上。”從那以后,我才知道創(chuàng)作源于生活。
那天晚上,他還著重講了有關詩的創(chuàng)作問題。當我在《陳大遠詩詞選》的序言中,讀到詩言情時,仿佛又重溫了他那晚上的談話。他說:“我以為詩詞的精髓還是內容問題,尤其是感情深化的問題。詩言志,也言情,不管你寫什么,都應該使之具有深厚的感情,把作者的感情全心全意地傾注給它。”幾十年來,他那天晚上的談話,一直作為我創(chuàng)作上的指南,從不敢在這方面稍有懈怠。因而直到1989年1月15日,他在給我的來信中說:“我感到你的散文的特點,是把全部感情傾注給你所稱頌的人,所以即使那些人都是小人物,都是生活中的小事,卻也非常感人?!痹僖淮问刮业玫綄捨?,堅定了我在創(chuàng)作方面的信心。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那天晚上,蒙師大遠的談創(chuàng)作,對我來說,是一次想忘也忘不掉的創(chuàng)作課。不久,我以1949年唐水災工人賑災捐獻的事跡,試寫了一篇小稿。是大遠蒙師親自審定改題《爸爸回來了》,刊發(fā)在1950年2月16日《唐山勞動日報》副刊,后在河北省首次文藝創(chuàng)作評獎中獲獎。使我知道了什么叫小說。故而使我有幸,他成了我文學創(chuàng)作的引路人,啟蒙的導師。
1950年,蒙師大遠和他曾在《冀東日報》共事的葉邁、葉遙二同志,把從1949年8月,到1950年5月,唐山廠礦33名工人作者,發(fā)表在《唐山勞動日報》副刊上的48篇作品,分別編成短篇小說集《爸爸回來了》,戲劇集《兩匹布》,詩集《一個燒焊匠》《礦場就是戰(zhàn)場》《人民的兒子》,推薦給三聯書店出版。記得在此期間,先后由其他出版社出版的作品,還有唐山陶瓷廠王統的《在師傅家里》唐山制鋼廠張奇堯的《學習好》,鐵路工廠曉黃的《五勇士》,啟新洋灰公司長正、小吳、劉千的《三斗米》,長正的《掃戰(zhàn)場》。
直到1955年,他出使丹麥,任駐丹麥公使館文化專員,還時常有信詢問家鄉(xiāng)工人作者的創(chuàng)作情況。正是由于他獨自的見地,堅定不移的信念,對唐山工人文藝隊伍,嘔心瀝血地付出,不僅促進了冀東文脈的傳承,也改變了我輩一生的命運。啟新洋灰公司做鉗工的我,鐵路工廠做電工的曉黃,離開生產崗位,走進唐山市文聯的創(chuàng)作部,從事專業(yè)文藝創(chuàng)作;開灤煤礦的吳長城,被調往河北省總工會,成了《河北工人》的編輯,鐵路工廠的工人王賀忠,被選為唐山市文聯,一至二屆不駐會的副主席,開灤煤礦的礦工葛慶成,被選為唐山市第二屆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直到84歲辭世,還握著手中的筆。
1983年初夏,年近古稀的蒙師大遠有信來,他將重返故里,會親朋故舊,叫人大喜過望。一往情深的他,仍關懷著唐山文藝隊伍的成長。7月,到唐后,他冒著炙人的酷暑,又來到我們中間,在唐山市文聯會議室,為唐山勞動日報社、開灤礦工報社、唐山人民廣播電臺、唐山文藝社、冀東文藝社的編輯、記者,和30多名青年文學作者,講散文創(chuàng)作。這是他最后一次與故鄉(xiāng)作者、同行會面,也是唐山青年文學作者,最后一次聆聽他的教誨……1994年1月14日,在北京安然辭世,永遠離開了我們……
今天,權借此試筆七言八句,以示對先我們而去的蒙師大遠的追思。
筆下風雷三百篇,
耕耘寒暑筑騷壇。
蒙師京畿凌云去,
文曲隕落曉月殘。
麗詞華章成絕響,
難忘金石翰墨緣。
苦雨化作相思淚,
倚天酹酒祭前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