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強

大禍臨頭

◎張建強

在反腐倡廉警示教育大會上，王縣長正在慷慨激昂地作著重要講話：

現(xiàn)在我們有些黨員干部，地位變了，思想也變了，貪圖享受，追求腐朽的資產(chǎn)階級生活方式，在金錢、美色面前氣節(jié)喪失，最終導(dǎo)致身敗名裂。希望每位同志都要勇于解剖自己，不抱僥幸心理，積極主動向組織坦白錯誤，爭取寬大處理。反之，一經(jīng)查處，嚴(yán)懲不貸，絕不手軟……

王縣長的聲音越來越激憤，振聾發(fā)聵。

建設(shè)局的韓局長坐在下面，低著頭，心不在焉地聽著縣長的講話。他無意中抬起頭往主席臺上瞥了一眼。這一瞥不打緊，正好與縣長來個四目相對。王縣長的兩只大眼正死死地盯著自己，目光中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神色。在兩個人對視的剎那間，王縣長還把右手舉起，向上戳了戳。

就這一個手勢，老韓的心里咯噔一下，像燒開了一鍋水，咕嘟咕嘟地翻騰起來。

在這樣的場合，王縣長那眼神，那向上的手勢，一定有他特殊的意圖，莫非縣長掌握了什么把柄，要讓自己主動向上級部門交代問題？這樣想來，老韓頭上的汗馬上就下來了，后來王縣長又講些啥，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趁縣長目光瞅向別處，老韓輕手輕腳地從會場后門溜了出去，躲進了衛(wèi)生間。

蹲在衛(wèi)生間里，王縣長的手勢一直在老韓的眼前晃悠。老韓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一向謹(jǐn)小慎微，能有什么把柄落到縣長手里呢？

老韓首先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一個雙休日，老韓的老婆嚷嚷著，非要開公車到一名勝景點去游玩。老韓豈能不知，公車私用查得正緊，尤其是在旅游區(qū)，防不勝防就會被那些可惡的記者拍個現(xiàn)行。如果真要撞在槍口上，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可不是鬧著玩的。有心不去，又害怕惹老婆不高興。家里這只母老虎發(fā)起威來，也不可小覷。真是怕啥來啥，車剛在旅游景點停穩(wěn)，就有一人扛著攝像機來錄像。為此事，老韓的確提心吊膽好一陣兒。好在很長時間過去一切平安無事，老韓才漸漸不再放在心上。莫非這事傳到了縣長耳朵里？真要為沾這點小光，罷了官，丟了職，真是太不劃算。

這時，一次最羞于啟齒的“艷遇”浮現(xiàn)在老韓的腦海里。去年，老韓獨自到外出差，晚上無事可做，就到一家歌舞廳消磨時光。一名著裝暴露的小姐，對老韓是死磨硬纏，投懷送抱，抵擋不住美色的誘惑，老韓乖乖向小姐投降。不過襠下那玩意兒真夠不爭氣，平時總愛蠢蠢欲動，威風(fēng)得不能行，真到了關(guān)鍵時刻，卻像條霜打茄子—蔫了。錢沒少花，卻沒有實質(zhì)的舉動，把老韓腸子都悔青了。打那之后，老韓只有賊心，再也沒那賊膽?？伞捌G遇”的事兒，自己不說，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又一想，八成是自己酒后嘴上沒把門的，自己抖出來的。老韓雖然酒量有限，但特別愛喝酒，一喝就醉，醉了就胡說八道，為這可沒少挨老婆的巴掌?！鞍ぞ桶ぐ?，反正自己也不清醒，只當(dāng)小姐按摩呢！”每次醉酒醒來，老韓都在心里這樣安慰自己。

猛然，老韓的頭“嗡”的一聲，當(dāng)時就大了幾圈兒。他想到了鎖在辦公室抽屜里那五萬元錢。去年，由建設(shè)局牽頭要修建市民休閑廣場。有個包工頭想要承包這項工程，到辦公室偷偷塞給老韓一個大信封，不多不少整整五萬元錢，并承諾事成之后，另有重謝。但那次招標(biāo)太透明，老韓根本插不上手，所以包工頭也沒能如愿。無功不受祿，老韓總覺得這錢拿著有點燙手，想把錢退回，但一直也沒找到合適機會。都怪自己做事優(yōu)柔寡斷，早點把錢退回去，哪會有今日之憂！

老韓蹲在廁所里，思前想后，心亂如麻，也不知道縣長到底掌握了什么，下一步該怎么辦？

手機驟然響起，把老韓嚇了一大跳。一看號碼，非是旁人，正是王縣長。王縣長這次是盯上了，看來這回要大禍臨頭。接還是不接，老韓舉棋不定。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韓把牙一咬，心一橫，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了王縣長洪亮的聲音：“我說老韓呀，你跑哪去了。剛才我不是給你打過手勢，叫你一會兒到我樓上辦公室去。我的棋癮又犯了，你馬上過來，咱倆好好殺幾盤?！?/p>

老韓驚呆了，心頓時平靜許多，心里罵道：媽的，你指指天花板，誰能想到你要干什么，差點沒把老子嚇?biāo)馈?/p>

老韓飛快地提起褲子，伸了伸懶腰，腆著肚子徑直向縣長的辦公室走去。

（原載《民間傳奇故事》2015年3月上 吉林李仁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