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繼福

野狼嗥

□邴繼福

小興安嶺南麓，有個雜草叢生、怪石嶙峋的溝塘，這里常有野狼出沒，人稱野狼溝。野狼溝往南三華里，坐落著一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俗稱狼家村。

多年以來，狼家村百姓與狼一直和平相處，村里唯一的獵戶狩獵時只打些野兔、山雞之類，但從不招惹野狼。野狼也挺懂規(guī)矩，從未傷害狼家村人和家畜。

每年大雪封山、寒風凜冽時，以種地為生的村民大多在家里貓冬，獵戶父子則扛著獵槍在野狼溝轉(zhuǎn)悠。他們偶爾與野狼遭遇，雙方都是熟視無睹的樣子，絕不相互干擾。狼本是害怕獵槍的動物，但它們對獵戶父子的獵槍，好像并不在乎。

這年冬天，鵝毛大雪飄飛多日，山野蒼茫一片。真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空曠的林海雪原，很難見到一個生靈。

臘月里，狼家村突然遭了狼患，村民的畜禽常常不翼而飛，雪地上留下的，全是狼的蹄印。村民找到獵戶父子，氣沖沖地說：“狼若犯我，我必犯狼！既然狼心已變，再不能對它們心慈手軟了！”

父親心存疑慮，保持著清醒頭腦，半天未語。兒子血氣方剛，早已按捺不?。骸罢媸瞧廴颂?，咱們絕不能等閑視之！”

父親磕磕煙灰這才開口：“咱們已經(jīng)與野狼毗鄰多年，狼從未起過壞心。如今卻一反常態(tài)，我想怕是事出有因?？隙ㄊ墙衲暄┨螅袄丘嚭黄?，覓食困難??！”

兒子咬牙切齒說：“非教訓一下野狼不可，以防得寸進尺！”第二天，他擅自持槍闖進狼家溝，鉆進石洞找到了狼窩。

母狼覓食去了，窩里只剩下兩只狼崽，骨瘦如柴。那圓溜溜的眼睛里，透露出強烈的饑渴，不住地叫喚。兒子對此并不同情，嘴角露出奸笑，麻利地把它們裝進麻袋，帶回家中。

父親見狀厲聲呵斥：“狼崽也沒招惹你，把它們弄回來干啥？”兒子理直氣壯地說：“母債子還，讓母狼嘗嘗失子之痛！”父親提醒道：“母狼報復(fù)心極強，絕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不出所料！那之后的每天夜里，母狼便在村口嗥叫，嗥叫聲如泣如訴、駭人聽聞，從夜闌人靜，一直叫到雞鳴星稀，讓村民們惶恐不安，裹緊被子堵住雙耳，仍然膽戰(zhàn)心驚。

父親便督促兒子：“快把狼崽送回去吧，不然會惹來大禍的！”兒子卻滿不在乎：“狼還能無法無天？我偏不送，看它們有多大章程！”

父親發(fā)怒了，掄起棒子怒吼：“你再不把狼送回去，打斷你的腿！”

胳膊擰不過大腿，第二天蒙蒙亮，兒子便用麻袋把狼崽送回狼窩。之后，他并沒走多遠，而是躲在一棵老柞樹上，端著獵槍，單等母狼歸來。太陽剛剛升起，母狼銜著食物回來了。它還沒有發(fā)覺，一支槍口已瞄準了它……

“乒”的一聲槍響，他還未扣動扳機，槍就響了。他覺得胳膊猛地一抖，手中的獵槍頓時掉到地上。扭頭一看，另一個黑森森的槍口正冒著藍煙，開槍的竟是父親！兒子正在詫異，父親開口了：“你這樣做，豈不是冤冤相報，啥時候是個頭？”兒子一聲未吭，他不敢反駁，因為他十分懼怕性情暴躁的父親。

從此，狼家村百姓再也聽不到野狼的嗥叫，家畜家禽再沒被野狼禍害過！

春節(jié)前有人發(fā)現(xiàn)，凡是丟過家畜家禽的住戶，每天清晨，門口總會出現(xiàn)野兔、野雞之類的山野味。有人算了一下，這些山野味的價值，與他們丟失的家畜家禽的價值相差無幾！

誰送的呢？

（原載《小說月刊》2015年第1期 江西李秋蘭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