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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地

        2015-11-17 13:50:30黃大剛
        微型小說選刊 2015年19期

        □黃大剛

        種地

        □黃大剛

        1

        才過正月十五,亞強就隨亞江他們進(jìn)城打工。

        這是亞強第一次進(jìn)城打工,這幾年不但村里青壯的男人進(jìn)城打工,村里的女人也丟下老人和小孩,到城里干起按月領(lǐng)工資的活。似乎攢了一年的勁,春節(jié)回家時,外出打工的男男女女打扮光鮮,男的足蹬皮鞋,女的嘴唇紅艷,肩掮、手拎、大包小包滿載而歸。小孩穿著新衣服,手里拿著好吃的滿村亂竄,頗有炫耀的意思。老人在墻根曬日頭時,愛嘮兒子兒媳帶回了什么,爭先恐后,像在攀比。

        相比,亞強家顯得冷清。菊花看在眼里,鼓了一肚子氣,特別是看到亞強穿著那雙沾著泥巴的解放鞋忙上忙下,覺得亞強是村里最窩囊的男人。村里的田地因為青壯年勞動力外出打工丟了荒,只有亞強的責(zé)任田春種秋收。什么季節(jié)種什么作物,從不落過。亞強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澆水施肥捉蟲摘果,有條不紊地忙著地里的農(nóng)活,從不嘆息一聲辛苦。收獲不一定有好收成,還得趕上好行情,否則,歸倉的只是一場辛苦??蓙啅姏]有一點氣餒,每天該干什么活還干什么活,甚至想把別人丟荒的田地也攬來種。

        菊花心里一百個不愿意在家種地。在家種地雖說吃飯不用愁,可沒錢花呀。這幾年,外出打工的不少人建起了小樓房,亞強那間從祖上傳下來的老房子早已年久失修,兒子上了高中,過不了幾年就到了談婚的年齡。再住這間老宅,找對象都困難。亞強要是外出打工,每月好歹有工錢,攢下幾年,還有咸魚翻身的希望。但每次菊花一提到外出打工,亞強總是為難地說:“你看咱娘身體不好,能放心出去嗎?”菊花知道這只是亞強的借口而已,亞強不過是想窩在家里種地而已。

        菊花給亞強下最后通牒時,亞強又拿出老娘身體不好為借口,菊花不容商量地說:“這個你放心,老娘由我留在家里照顧,你要是真有孝心就趕緊去城里打工,攢幾個錢,萬一老娘有個三長兩短,也好應(yīng)個急?!?/p>

        2

        亞強和亞江他們一時還找不到工作,便聚在街口候工。這天,一輛寶馬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一個細(xì)皮嫩肉的白胖子,正在街沿閑坐的農(nóng)民工紛紛站起來圍了過去?!袄习?,要干什么活呢?”

        白胖子環(huán)顧了一下他們,反問:“你們會干什么呢?”

        “我有的是氣力?!薄拔視N磁磚,刮涂料?!薄拔易罹姲惭b。”……

        白胖子看見亞強站在旁邊一聲不吭,便問:“你呢?”

        “我,我呀,會種地?!眮啅娨粫r不知如何答好,話還沒經(jīng)過大腦就蹦了出來。

        那些民工哄的一下笑開了。

        “好,你,跟我走了?!?/p>

        亞強跟著白胖子來到了一幢高聳的寫字樓。一路上,亞強心里嘀咕,白胖子會給自己干什么活呢?保安,清潔工,都不像。

        到了白胖子的辦公室,白胖子才開了口:“你都會干什么農(nóng)活?”

        “種水稻,種花生,種菜,還有玉米……”亞強竭盡腦汁把自己能干的農(nóng)活點出來,啰唆得像個老太婆??砂着肿訁s饒有興趣地聽著。

        “你們那里周邊有工廠嗎,用什么水灌溉?”

        亞強一一老實回答。

        “這樣,你被公司聘用了,每個月工資5000塊,任務(wù)是回家種地,當(dāng)然田地的租金,肥料種子的錢除外,每個星期,我會派司機把你種的東西拉回來,你除了供給我,一律不準(zhǔn)賣?!?/p>

        亞強傻傻地聽著,像在聽天方夜譚。

        3

        亞強出現(xiàn)在菊花面前時,菊花沒有一點久別后重逢的喜色,而是繃著臉,不好聲氣地說:“你不好好在城里打工,這么快就跑回來干嗎?”

        “種地?!?/p>

        “我叫你去打工,你卻又跑回來種地,你存心氣我是不是。”菊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嗓門大了起來。

        “種地就是打工呀?!眮啅姲寻着肿用總€月發(fā)5000塊錢工資讓他種地的事述說了一遍,本以為菊花會歡喜得馬上到廚房炒幾個好菜,備小酒犒勞他,沒想到菊花像母老虎般咆哮了起來:“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嗎?給我編這樣的瞎話?,F(xiàn)在農(nóng)村人都不種地了,你卻說城里人發(fā)工資讓你回來種地,每個月還發(fā)5000塊錢,要么你是白癡,被人騙了,要么你遇到了白癡。你現(xiàn)在就進(jìn)城去,找工打,否則,這日子沒法子過下去了?!?/p>

        ……

        4

        春節(jié)回家,當(dāng)亞強把工錢交給菊花,菊花兩眼放光,心中的喜悅禁不住逢人就說:“出門打工就是好,你看我們家亞強,每個月500塊,頂在家辛辛苦苦干半年?!?/p>

        亞強工資那么高。高得村里外出打工的驚奇。有人以為亞強吹牛,但更多人悄悄找亞強探問,想讓他也介紹一下,能否有機會干這樣一份美差。亞強支支吾吾,閃爍其詞,就是不明說,別人知趣地走開了,可亞江卻發(fā)火了:“亞強,你牛了是吧,當(dāng)初可是我?guī)氵M(jìn)城的?!?/p>

        “不是這樣的,江哥,我哪打什么工呀,我給人家種地,這你可別跟菊花說?!?/p>

        “亞強。真看不出來,你的心眼比針眼還小?!眮喗瓉G下這話,憤憤地走了。

        亞強的目光無奈地跟著亞江的背影,看到長了草的田地,心不由痛了一下,多好的田地呀,比公司租的肥沃多了。

        (原載《短篇小說》2015年3期黑龍江姚志德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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