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臧 棣
金山嶺長城
◆◇ 臧 棣
依照石頭的風(fēng)格,沿生動的山脊,
它把自己砌進歷史,砌進回聲,
砌進濃濃的硝煙,砌進散開的迷霧,
砌進雄偉的直覺,砌進我們和記憶之間的
激烈的爭吵和可怕的沉默。
走向它時,我仿佛抓緊了另一個我。
而一旦開始攀登,我仿佛松開了另一個你。
它把自己砌進死亡,砌進血的錯誤,
砌進迷離的淚花,砌進虛無的對立面。
如此,面對它時,你的渺小
不是你的錯,而是人生和宇宙之間的
一個疏忽。它的確是一個對象,
但你也必須學(xué)會正確地看待它。
如同看待你和永恒之間的一份默契。
它把自己砌進遙遠,砌進遠在天邊,
砌進偉大的思念,砌進星光燦爛,
砌進你渴望重新學(xué)習(xí)使用你的孤獨。
它把自己砌進眺望,它在你的孤獨中
尋找可怕的美,尋找它和你之間
曾共同使用過的一個名字。
它把自己砌進殘酷的真相,
砌進石頭的縫隙里仍有一個秘密。
它把自己砌進秘密的抵達,
每經(jīng)過一個頂峰,它就把自己砌進
我在你身上認(rèn)出了我,而你
也在它身上認(rèn)出了你我。
它把自己砌進時間的嘆息,砌進野狼交配時
發(fā)出的吼聲,砌進蒼鷹的圓舞曲,
砌進楓葉的影子;看不見的手
在它背后撥弄馬頭琴的小辮子,
而它已停不下來,一個迂回,
它把自己砌進我們和自然之間的矛盾,
它在我們和它的矛盾中尋找
生命的機遇。它把自己砌進秋天,
砌進金色的氣息,砌進我們和春天之間的游戲,
砌進雪的警告,冰的懲罰,
砌進夏日的雷雨,砌進神秘的快樂。
當(dāng)我們的輪回日趨淪為思想的道具,
它把自己砌進荒涼的信仰。
它在歷史的衰落中尋找
你中有我,就好像磚石和磚石的縫隙里
埋著一根被響箭射斷了的手指。
遵循石頭的精神,自西向東,
它把自己砌進我們和風(fēng)景之間的秘密,
砌進赤裸的黎明,砌進走神的黃昏,
砌進風(fēng)的祝福,它在如此公開的秘密中尋找
一個人,而他或許正走在下山的路上,
嘴里含著野酸棗,哼著命運的小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