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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曉杰的詩

        2015-11-14 06:59:46孫曉杰
        揚子江詩刊 2015年4期
        關(guān)鍵詞:圣旨養(yǎng)活盲人

        孫曉杰

        孫曉杰的詩

        孫曉杰

        寵物及其它

        在貧窮的年代我們也養(yǎng)活了自己

        甚至匍匐穿過戰(zhàn)火與硝煙

        在眼淚滴落的大地

        重新埋下日出的時刻

        現(xiàn)在,豐衣足食,我們卻無處寄養(yǎng)

        孤獨的靈魂。我們用狗養(yǎng)活

        我們的失信和背叛。用貓養(yǎng)活

        我們在黑暗里失明的眼睛

        用兔子養(yǎng)活我們在嘈雜與喧鬧中

        失聰?shù)亩洹S名W鵡養(yǎng)活我們

        不敢發(fā)出的聲音。用金魚養(yǎng)活我們

        沉默的自由。用變色龍養(yǎng)活我們

        尷尬的面孔。用刺猬養(yǎng)活我們的憤怒

        用蛇養(yǎng)活我們蛻變的夢想

        用龜養(yǎng)活我們死亡的恐懼

        用蜥蜴養(yǎng)活我們逃脫的喘息

        甚至用草木養(yǎng)活我們隱藏的年輪

        和盛開。用金錢養(yǎng)活我們的愛

        用陷在沙發(fā)里的疲憊養(yǎng)活嬰兒的搖籃

        用天花板和輪胎養(yǎng)活

        佇立的微笑和奔跑的汗液

        用丟失的記憶,養(yǎng)活人類的思維……

        醫(yī) 生

        他只是個醫(yī)生,他只是個醫(yī)生

        ——卡夫卡

        所有的人都在陰影之中。醫(yī)生并不

        例外。他身旁涌過一片

        又一片:陰云,痛苦的云,死亡的云

        他有奇異術(shù):白衣翅膀,貓頭鷹

        眼睛,啄木鳥尖喙

        他是神。如果他逃到陽光之中他就可能是

        魔鬼。他享有特權(quán)

        用一把刀子,闖進人們的腹宅

        交換兩個人的器官

        在本是海底隧道的心臟,建造

        跨海大橋。他窺見女人的陰部——

        在今天上午,他看見我的

        舌苔和發(fā)紅的咽喉……他是

        巫師。他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

        相比之下,我們都近乎平庸

        我們只能看見我們只能看見的事物

        而且我們必須先死,把死亡交給他

        如果他微笑,我們可以

        在他微笑之后——微笑

        伴跑員

        田徑場的一條跑道上,出現(xiàn)了

        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伴跑員

        另一個是需要伴跑的:盲人,爭勝者

        一根繩子,把兩個人的手腕

        綁在一起,像手銬

        但如果盲人代表警察

        伴跑員則只能代表罪犯

        伴跑員的職責是:控制方向、步率、速度

        和盲人跑成一個人

        在跑道上,伴跑員不是人,只是

        盲人的眼睛,失去自由的影子

        他奔跑,喘息,常常覺得

        他陪伴的不是一個盲人

        而是整個世界

        他和盲人第二個沖過終點

        他沒有對盲人說:第二名,其實是第一個

        失敗者。比賽結(jié)束

        盲人被導(dǎo)盲犬引領(lǐng)回家

        他一個人坐在冷清的跑道上,望著

        天上的云……

        正午的河床

        正午的河床,像一束寬大的陽光

        一個男人在那里搬石頭

        像在搬他自己。他選中的一塊石頭

        剛剛有一只鳥落在上面。現(xiàn)在這只鳥

        帶著荊條一般尖細的叫聲飛過河岸

        一個女人在那里篩沙

        像拮據(jù)的手指一樣挑剔。終于

        離散出現(xiàn),像她夢中的記憶

        卵石在網(wǎng)的這邊,細沙在網(wǎng)的那邊

        一個孩子在那里玩耍

        零亂的石頭,建造起他的城堡

        遺址和廢墟……女人揩去了他臉上的淚水

        男人把他像一塊最輕的石頭抱了起來

        而我更喜歡石頭留在原地

        嬰兒是一個隱喻

        嬰兒整個兒就是個隱喻——

        赤條條來到人世:人必將

        赤條條離去。這是老話,沒什么新意

        其實沒新意的東西往往大有深意

        他滿身血污:誰也不會

        干干凈凈地離開這個世界

        他啼哭:啼哭是一種最簡潔的語言

        詩歌也是一種啼哭

        啼哭的權(quán)威類似于圣旨

        詩歌不是圣旨但它超越圣旨

        他沒有牙齒:最后的牙齒也將掉落

        蔬菜和焚尸爐對假牙各執(zhí)一詞

        有些事情不好說,嬰兒于是不說

        他排黑色糞便:吞食子宮里游動的胎毛

        無畏或無知,都要自己承擔后果

        嘴可以隱瞞,肛門卻會泄露一切

        他囟門張開:人必有致命缺陷

        肉體縱是盾牌,也無法抵拒傷病的長矛

        他雙腿蹬動:在天空漫步

        是被我們遺忘已久的藍色童話

        他皮膚光滑,像夏日清涼的優(yōu)質(zhì)絲綢

        但你看他的腳板,布滿了

        道路般錯綜復(fù)雜的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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