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_張菡 陳瑞雪 揚州報道
余耀:借董子之勢,復書院之興
本刊記者_張菡 陳瑞雪 揚州報道
對國學,很多人覺得是“傳統(tǒng)文化”,余耀覺得“文化傳統(tǒng)”更為貼切?!拔幕瘋鹘y(tǒng)”超越時空,而“傳統(tǒng)文化”帶上時代烙印。時代在不斷前進,語境在不斷變化,文化傳統(tǒng)才真正需要傳承。
正誼書院校園一景
北京,21世紀教育研究院Life教育創(chuàng)新首屆峰會上,余耀介紹正誼書院的發(fā)言短短15分鐘,卻贏得現(xiàn)場長久掌聲。于是,我們決定去正誼書院拜訪他,深入了解他的治學理念。
從南京一路趕赴揚州,在火車上,我突然擔心起來,出發(fā)前跟余耀聯(lián)系采訪事宜,僅限郵件來往,他在郵件里告知我校址:揚州市北柳巷99號正誼書院,于是我便略過手機號碼的索要。9月10日一大早匆匆忙忙離開南京,直奔揚州去了。
原定9月10日下午到正誼書院,考慮到途中諸多不定因素,我在郵件里就沒有向余耀敲定拜訪時間。4點整,我們乘坐旅游專線巴士趕往正誼書院。未曾料到的是,正誼書院位于揚州雙東歷史文化景區(qū),毗鄰東城門遺址與東關(guān)街,此為“雙東”。
話說揚州城東門遺址,始建于唐朝中期,五代、兩宋、明、清均曾在此修繕城門與城墻。唐、五代、北宋、南宋時期的城門遺存疊壓關(guān)系清晰。2009年,揚州市參照宋朝經(jīng)典《營造法式》,復建城墻及山頂門樓,再現(xiàn)宋代揚州“壯麗壓長淮,形勝絕東南”的雄姿。三聯(lián)書店曾出版梁思成關(guān)于《營造法式》的注釋。
下了巴士,我們一前一后,疾步穿行在兩條人丁興旺的冗長窄巷及高低錯落的民居群中?!懊月芬蓤F”越滾越大,前方終于一亮:兩大紅燈籠懸掛在不遠處右側(cè)的門梁上。我猜應是到了吧。果然,走到大紅燈籠下,兩扇緊閉的仿古紅門,掛對聯(lián)一副:上聯(lián)“正氣滿天地”,下聯(lián)“誼才遍九州”。再抬頭一望,門上空空蕩蕩,門內(nèi)傳來幼兒清脆笑聲。
顧不得這么多,我上前敲門,內(nèi)心忐忑。須臾之間,身著保安服的大個子就開了門,探出頭來,我即刻表明來意。他沒有絲毫多余問詢,就綠燈一開,讓我們?nèi)肓诵@。
入得校園,小而精致,一派古樸景象,若不是有幼兒在嬉笑打鬧,隨著音樂做操,恍惚間我真以為是進了山里的某處修行道場。后來從余耀處得知,孩子們此時正上國術(shù)課。正誼書院的國術(shù)課程,包括體育以及太極拳等。
我正暈在如此少見的校園環(huán)境里,一個身形高大的人踏著穩(wěn)健的步子,邁過臺階,徐徐向我們走來。一旁的保安說:“那就是他,你們過去吧。”
余耀走過來了,圓方臉,五官大氣而清晰,我們上前問好。
“你就是張菡吧?!?/p>
我說是,趕緊上前,握住了一只有力的大手。
“記得你們今天要來,突然想到只有你的郵箱,忘記跟你要電話。怕你們找不到,我一早就跟保安打了招呼!”聲音溫柔,跟高大身形些許反差,我向來以為身材高大者,酒肉在心間,聲音一定是非常粗獷的,看來是我見識不廣。
我跟余耀道謝,心里想著萬一真迷路了,只能發(fā)郵件問路是否有點可笑?
余耀領(lǐng)著我們?nèi)チ怂霓k公室,就在不遠的長廊內(nèi),長廊一旁,便是興建于明朝的“董子祠”,1962年5月?lián)P州市人民委員會定為“文物保護單位”。董子祠青磚黛瓦,橫匾上書“漢大儒董子祠”。
坐定,余耀便介紹起來。
董子祠大殿前的小“翰林”們
要說余耀,從頭到尾都離不開正誼書院,也離不開董仲舒。正誼書院是他一手打造,董仲舒的治學理念也是他一手傳承,所謂“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整個采訪過程中,這句話余耀不住提到。
我們先說書院的歷史故事。
清人李斗在《揚州畫舫錄》中記載:“北柳巷在南柳巷之北,有董子祠。先為正誼書院,明正德間改正誼祠,祀漢丞相董仲舒。”
明代兩淮鹽運使司,相傳是董子故宅。其中有井,人稱“董井”。明代運使何士英曾在井上建亭,以追懷董仲舒。揚州運使方港頤又在井旁筑室,名“儀董軒”。兩淮鹽運司在運司后堂蓋建了大儒董子祠,并屢加修葺。后為拜謁方便,于1511年,從運司后堂移建司西,也就是今天北柳巷內(nèi)。
如此,董子祠與正誼書院合二為一。
書院,一個歷史悠久的生命體,東亞古代教育制度有別于官學的教育系統(tǒng)。書院之名始見于唐代,發(fā)展于宋代,是一種獨立的教育機構(gòu)。用余耀的話說,就是培養(yǎng)網(wǎng)絡大V的地方,清流之地。
中國最早的官辦書院為開元六年唐玄宗在東都洛陽的麗正書院。宋代書院的興起是始于范仲淹執(zhí)掌南都府學,在北宋盛極一時。這時便出現(xiàn)了四大書院的說法。
至南宋更盛,各延大儒主持,成為理學書院。
最初,書院為民辦的學館。原由富室、學者自行籌款,于山林僻靜之處建學舍,或置學田收租,以充經(jīng)費。
后由朝廷賜敕額、書籍,并委派教官、調(diào)撥田畝和經(jīng)費等,逐步變?yōu)榘朊癜牍傩再|(zhì)的地方教育組織。
元朝,書院制度興盛,專講程朱之學,并供祀兩宋理學家。
書院內(nèi)的“董井”
校本教材
贈書會
明朝初年書院轉(zhuǎn)衰,直到王陽明出,書院再度興盛。明朝嘉靖年間,廢書院為公廨,以統(tǒng)一思想口徑。因書院批評時政,遭當?shù)乐?,張居正曾毀書院,尤其東林書院事件。魏忠賢盡毀天下書院,書院乃大沒落。
東林書院建于無錫,培養(yǎng)了楊漣、左光斗這樣一批不畏閹黨權(quán)勢之人,明史里著名的“東林黨”便由此而來。東林黨治史上雖有爭議,但不可否認彼時東林書院在培養(yǎng)人才方面的積極作用。
后滿清入主,對書院所保存元氣,猶有余悸,繼續(xù)抑制。直至雍正十一年,正式明令各省建書院,改采鼓勵態(tài)度,書院漸興;惟不分官立私立,皆受政府監(jiān)督,不復宋元時的講學自由。
庚子后新政,庚子詔令將全國書院改制為新式學堂,書院制度瓦解。
自民國年代起在香港、臺灣均有不同學校稱作“書院”,但已與古代的書院有所出入。香港中文大學是香港唯一“書院聯(lián)邦制大學”,前身是錢穆先生所創(chuàng)“新亞書院”。
以上均為書院的沿革。
我們再來看看董子。
在中國儒學發(fā)展史上,有儒學四大家之說,即儒學大師孔子、經(jīng)學大師董仲舒、理學大師朱熹和心學大師王陽明,董仲舒是承前啟后的關(guān)鍵人物,被譽為“漢代孔子”。
董仲舒與揚州有著特殊歷史因緣,曾任江都相十年之久,極大推動儒學在歷來商業(yè)都會揚州的興起。“大節(jié)當欽史閣部,通儒須法董江都”,至今是揚州人的共識。
這里說一個故事,眾所周知“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出于董仲舒。余耀告訴我,“獨尊儒術(shù)”并非董仲舒本意,源自漢武帝治國方略。因著董仲舒當時治學采各家所長,匯集升華于儒家,在漢武帝三次策問中,次第漸進,乃無意間推導出此“罷黜”與“獨尊”。如有罵名,算是董仲舒替漢武帝所背。
漢武帝選派老年董仲舒出使揚州,為江都相,輔佐劉非,深有考量。劉非為帝兄,野心勃勃,漢武帝希望董仲舒以大儒風范加以監(jiān)督并匡正。董便常常借機勸諫,把歷朝歷代成敗得失講予劉非,核心內(nèi)容為一個“仁”字。
一次,劉非想試探董仲舒對春秋時期越王滅吳的看法。董仲舒借揚州當?shù)亍捌邍畞y”勸誡:“那些打打殺殺的家伙,都是不仁不義之徒,春秋五霸連小孩都羞于稱之為‘道’,就是他們重欺詐而輕仁義?!比绱?,便引出了“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之說。
董仲舒深厚的學養(yǎng)與高超的辭令技巧,令揚州百姓幸福日子過了很長一段辰光。劉非也得以善始善終,享受了高規(guī)格的喪葬待遇。
至此,書院與董仲舒的淵源講完。
再回到余耀的故事。
2012年,余耀還是東關(guān)小學校長,那年他被調(diào)到了正誼書院。余耀調(diào)到此地,目的正是為了重振正誼書院。
2000年后,因教育產(chǎn)業(yè)化波及,擇校風潮興盛,導致資源銳減,正誼書院所在的北柳巷小學幾乎招不到學生了,董子祠大殿成了危房。2012年,余耀開始打造正誼書院,他想讓教育回到本源狀態(tài),脫離對教育規(guī)模的追逐,不再追求大,也不再追求多。
汶河小學正誼書院現(xiàn)在一共招收小學一至三年級的學生,現(xiàn)有近400個孩子,采取了與其他小學不一樣的教學模式。
余耀以控制班級數(shù)量來控制教學規(guī)模,他不提小班化,同軌平行的班級,只需兩到三個班,一個班30到40個孩子左右。學校一旦擴張,資源就吃緊,這對每個孩子都是不公平的。
余耀作為副校長,自己就擔任了兩門課的教學工作:吟誦與對聯(lián)。前期的教學工作都是他一己之力承擔,后來培養(yǎng)的老師逐漸上手,他才能抽開身做一些國學教育的推廣工作。
他組織老師們編寫并出版了4本正誼書院國學堂校本教材,分別是“奇妙的對聯(lián)”、“浩瀚的詩詞”、“有趣的漢字”以及“走進董仲舒”。
現(xiàn)在正在編寫過程中的第5本《智者的叮囑》,他希望用3年乃至更長的時間篩選出中國史上100位智者,從每位智者的言論中精選1句箴言,列出古人、今人及成年人如何品讀,啟發(fā)孩子讀出自己的體悟。
余耀以此為由,把教師培訓融進書本編寫中去。最后出來的成品長什么樣對他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編寫過程中老師們學到的東西以及自身對國學最真切的感悟。
8月,余耀去了兩個地方,為山里老師們做國學培訓,月初去了貴州正安,月底去了山西運城。他深感山里老師最渴望看看外面的信息,盡管現(xiàn)在電子信息與媒體極度發(fā)達,但當個人真正植入到偏遠山村,那種活生生的、有氣息的東西是不同的,那是生命層面真正無礙的溝通。
在正安,他就有切身感受。正安在黔北,靠近重慶,貴州的最北邊。他特地去拜訪了那里的“務本堂”。只因機緣巧合,他的生命里也有“務本”兩字,無意間,連接就產(chǎn)生了。因為正誼書院旁正好有一座橋叫“務本橋”,書院內(nèi)的務本樓也就應運而生。
此時樂曲高山流水響了起來,這是孩子們的下課音。余耀說現(xiàn)在國學的復古風,把孩子當成了木頭人,穿漢服,讓孩子背一些自己也讀不懂的經(jīng)典,都做給成年人看,無法跟孩子的生命產(chǎn)生連接。
對國學的概念,很多人覺得是“傳統(tǒng)文化”,余耀覺得“文化傳統(tǒng)”更為貼切?!拔幕瘋鹘y(tǒng)”超越時空,而“傳統(tǒng)文化”帶上時代烙印。時代在不斷前進,語境在不斷變化,文化傳統(tǒng)才真正需要傳承。
如今,讀經(jīng)有贊成派與反對派。余耀對經(jīng)典的定義是國學教育的前期準備。在讀經(jīng)教育中,他感觸到經(jīng)典首先是“語言”的經(jīng)典,正誼書院教學立足點便以“語言的經(jīng)典”切入。而中國文以載道,在與語言經(jīng)典接觸過程中,與道德經(jīng)典再相逢,便達到自然組合的狀態(tài)。
兒童不是容器,更不是小大人。余耀說兒童的內(nèi)核是需要被點燃的柴薪,是柴火,而去點火,去激發(fā),就是老師的職責,所謂人才培養(yǎng),老師即火?;疬f增,水衰減。
兒童這樣一個多樣的可能性,每個孩子的潛能跟發(fā)展方向是不確定的。老師需要去引導,去碰撞那些形形色色的可能性,這樣的教育才能“薪火相傳”。
余耀的教師節(jié)禮物
上聯(lián):煙鎖池塘柳
下聯(lián):港城鐵板燒;
上聯(lián):煙鎖池塘柳
下聯(lián):銹堵油煙機。
如何了解兒童呢?余耀的方法是通過與兒童一起閱讀兒童文學,走進孩子,通過不斷接觸,了解孩子的心態(tài),如愛游戲、惡作劇等。當老師產(chǎn)生接納與包容后,才能達成生命的連接,才能用生命行教育。
我問他:“這樣的教學有規(guī)律可循嗎?”
“有章法可循,但不能模式化。你只能有一個相對的流程。入學一段時間以后,老師首先了解孩子對某些學科的障礙,更多時候是讓學生自主學習。”
因此,為了讓老師更了解孩子,余耀特別設(shè)計了兩門課,一門便是吟誦課。讓孩子在未識字之前,用中國人傳統(tǒng)的閱讀方式,通過音韻,有韻律的,有節(jié)奏的,用口耳相傳的方式吟誦古老的經(jīng)典、詩歌、童謠與童詩。
必須要說,從兩千多年前的詩經(jīng)開始,再到漢賦、唐詩、宋詞、元曲,中國語言文字達到了最高藝術(shù)境界,這里面漢字的韻起著決定性作用,沒有韻幾乎無法開啟中國古文化教育的大門。所以從小培養(yǎng)兒童對韻的語感,是學習漢字最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這也是古代童蒙教材幾乎都是韻語的原因。
另一門課是兒童閱讀,即老師與孩子共同閱讀兒童文學、美文等,一起學習成長。與讀經(jīng)相結(jié)合,余耀還安排好玩的圖畫書適當進入閱讀,豐富了閱讀的維度。
“圖畫書的概念來源于西方,這就是一個兼容的?!庇嘁f著,立刻起身拿出不少他收集的繪本,還有老師們未完成的創(chuàng)作,內(nèi)容講述的是鑒真東渡。這些都是準備拿給孩子們讀的。
讓我吃驚的是,兒童還有選修課。每周三下午,學生們行使“自由意志”。就像社團活動,孩子們不帶書包,一個下午三堂課,拎著袋子滿校園跑。而選修課的內(nèi)容,半學期就調(diào)換一次。排課不按年齡段,按興趣,學生自由選擇,因此,常有三個年級大大小小的孩子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班。
課程模式開放包容,完全不設(shè)限,老師們也被完全開發(fā),每個老師開設(shè)不同的主題課程,琴棋書畫、武術(shù)古箏,揚州地方傳統(tǒng)的木偶戲,選擇范圍廣泛,孩子們都在網(wǎng)上報名選課。
而余耀這樣做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指向國學,一個即指向兒童,早在2004年,揚州召開首屆兒童閱讀論壇上,他就想清楚了。
再講一個關(guān)于對聯(lián)的故事。
正誼書院里有很多對聯(lián),都是余耀與老師們自己創(chuàng)作。
對聯(lián)在中國漢語里是一個非常奇特的現(xiàn)象,余耀就用對聯(lián)里的基本知識跟孩子們聊聊。
那怎樣跟孩子們交流呢?
今年上學期,青海省語文教師國培班到正誼書院訪問,余耀到汶河小學總校借了一個五年級班。在上課之前,要了這個班學生的名單,然后把孩子們的名字都做成了對聯(lián),作為禮物在課堂上送給他們,孩子們很高興,興趣就這樣被激發(fā)了。語感從對聯(lián)的學習里逐漸養(yǎng)成。
“煙鎖池塘柳”,余耀說這幾乎是一個絕對,五個字組成“木火土金水”,難對!但孩子們就機智地對了出來:
一、上聯(lián):煙鎖池塘柳
下聯(lián):港城鐵板燒;
二、上聯(lián):煙鎖池塘柳
下聯(lián):銹堵油煙機。
原來學對聯(lián)也是做游戲,老師就在游戲過程中完成教化的過程。
余耀談到校本教材的編寫,浩瀚的詩詞怎么編,上下五千年這么多經(jīng)典詩歌,余耀組織國學班老師編寫。為什么要編這本書,不是選詩,選本太多了,要去選詩歌背后的故事。因為小孩子都是聽故事長大的!
對于語文教材的選擇,余耀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覺得蘇教版一年級語文教材由拼音開始,“阻礙”孩子學習漢語,于是遴選了長春出版社的教材用于“雙教材”教學。長春版教材主編是教材界泰斗張翼健教授,名師竇桂梅就是由他在吉林發(fā)掘的。
過去一個觀點,是先識字后讀文。這個觀點忽略了一個現(xiàn)象,很多人不識字也能說話,甚至能講故事。我們的語言并不是在識字基礎(chǔ)上產(chǎn)生的。
長春版教材遵循漢語學習規(guī)律,利用兒童形象記憶強的特點,看圖識字,從象形字入手,從形狀入手,一個字后面就是一首詩,一個故事。所以從一年級開始,把拼音的作用退到拐棍的地位。
為什么這樣說,因為有些孩子對拼音學習有障礙,小時候是話嘮,是故事大王,到小學第一個月的時候不敢說話,拼音學不會,南方人總是分不清平翹舌前鼻后鼻,孩子對自我價值產(chǎn)生了懷疑。這樣的教學,也是在尊重孩子的多樣性。
至于拼音的學習,是單元式教法,一學期4個月,一月學習一個單元,通過一學期把拼音學完,而不像蘇教版在一個半月教完教材。這是他選擇長春版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余耀又講了一個故事,關(guān)于揚州有一首很著名的詩——《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一個學生問余耀:“老師,李白送孟浩然來揚州干什么的?”
余耀當時就愣住了。后來他去圖書館查閱,也問了很多朋友,終于從野史筆記里發(fā)現(xiàn),孟浩然到揚州是來找書的。當時,揚州屬于天下之文化中心,而唐朝還沒有雕版印刷,書幾乎都是手抄。所以文人孟浩然是到揚州來找書的。
余耀把這個故事編進教材以后,孩子們就很有興趣,自然而然的,對這首詩的印象也就更加深刻。
今年,余耀還準備開設(shè)一個教師的讀書會。正誼書院還有一個正誼杏壇,主要是做一些國學的推廣活動。國學的傳承太需要人才的培養(yǎng),光少數(shù)幾個人是不夠的。
從余耀身上,似乎可覺出正誼書院正以一個生命體的形勢在勃勃發(fā)展。他做的是適合兒童的國學教育,根據(jù)年齡段,還有孩子的類型,適度地把話語權(quán)交還給孩子,幫助孩子找到合適的位置。
他打了個比方,如今家長的焦慮,孩子的抑郁,都來自于生命認知的偏差。就如人的五指本就長短不一,每根指頭都有自己的位置和作用,食指為什么非得跟中指一樣長?蘋果樹一輩子都長不成梨樹。所以,正誼書院要做適合兒童的國學教育。
我們跟學生們交談發(fā)現(xiàn),都很喜歡正誼書院。一個戴眼鏡的小男生還跳起來說:“超級喜歡!”孩子們對經(jīng)典都是朗朗上口。
第二天下午,汶河小學總校區(qū)高年級學生到正誼書院來參加贈書活動。活動負責接待的也是孩子,命名“小翰林”。小翰林都是四年級生,負責給高年級同學介紹書院的歷史背景與環(huán)境。同時還有攝影社團的學生在用手機跟相機拍攝,煞有介事。
有個六年級生的家長任先生拿著大包小包的攝影器材跟著孩子們,全程義務拍攝。任先生的孩子閱讀量很大,也從不看電視。他從湖北來到揚州安家。任先生對國學教育不排斥,但也沒讓孩子讀經(jīng)。周邊友人同樣未讓孩子接觸經(jīng)典。他覺得孩子的有效教育最終還得來源于家長。
“現(xiàn)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還有多少人愿意買書,多少人愿意看書呢。”
作為土生土長的揚州人,70后,余耀有北方人的高大身形。復興正誼書院,不是一個人的功勞,而是幾代人的期盼。他其實是在傳承父輩的心愿。
他父親的一個老朋友是園林專家,一直在為董子祠的修復四處奔波呼吁,前年春節(jié),這個老朋友致電他,說要帶另一個老朋友來參觀書院,結(jié)果他一打開校門,這個“老朋友”竟是自己父親!
余耀從沒請過父親到書院參觀,因為平日太忙了,父親雖然很關(guān)心,但也沒提過要求,這是兩代人之間某種心照不宣的承諾。對下一代教育,他透露一個細節(jié),兒子從來不上補習班,也不在學校晚自習,甚至高三也不開夜車。今年兒子順利考上南京工業(yè)大學?!白鲆粋€有人文情懷的理工男”,是進入大學后發(fā)給老爸的一則短信。這是他對教育回歸自然的嘗試,兒子的成長軌跡,也讓他堅定了信心。
離開前,他帶我們參觀了書院的防空洞。這個防空洞得轉(zhuǎn)身低頭才能進入,接著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然后豁然開朗,書院的茶室就藏身此處。出口在學校的操場,又是對聯(lián)一副“轉(zhuǎn)身漸入佳境,低頭別有洞天”。
為了書院將來的發(fā)展,余耀把治學理念寫入章程,把課程實施方案,作為學校的“憲法”固定下來。因為他做不了書院一輩子的校長,希望后來者以此章程傳承下去,一以貫之。
路上,我又想起余耀說的:“教育是一個千秋事業(yè),出離功利性,最后便回歸自然與常態(tài)?!?/p>
余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