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騰騰
多多,爸爸一直在這兒
●肉騰騰
2007年,多多才幾個月大的時候,岳父病重,夫人的工作也起了變化,她抱著多多回家去了。他們倆離開我的那些日子里,我的心也空了,每天渾渾噩噩地活著。
最終我做了個決定,賣掉北京的房子,舉家回到家鄉(xiāng)南寧。也就是從那時起,我沒有再工作,而是專心陪伴多多。8年時光轉(zhuǎn)瞬飛逝,我和多多一起成長,并用文字和照片記錄了他成長的點點滴滴。
多多一歲開始吃輔食,當(dāng)我用勺子撬開他的小嘴,一點點往里頭塞果泥和米糊的時候,沮喪之感揮之不去:這擠牙膏似的一頓,要多久才能把懷里這個小家伙養(yǎng)大呢?
孩子的成長速度超出我的想象,轉(zhuǎn)眼,多多就能蹣跚學(xué)步,再過段時間,已經(jīng)能飛快奔跑。我非常樂意陪他四處游蕩,把日子過得閑散簡單。為此,我還更改了人生計劃,做了一個長期的規(guī)劃,至少在最初幾年,空出自己,全心帶多多。在他開始探索這個世界的時候,在他最需要父母的這幾年,盡可能多陪著他。
多多牽著我的手跑過山崗,他尖叫,大笑,他的體溫和情感藉此傳來,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覺到,孩子需要我,需要陪伴,更需要從我這里獲得力量,那份力量能讓他有一天離開我走出去,走得更高更遠(yuǎn)。
從多多一出生,我就開始給他拍照,這不僅僅是他的一份成長記錄,也是我的成長記錄。做兒子,做父親,我們都是頭一遭??粗恢痹陂L大的多多,有時我會覺得,就像是坐上了時光穿梭機(jī)去拜訪當(dāng)年的自己。這個小男孩的淚與笑里,藏著一個也曾屬于我的童年。
多多很喜歡小動物,每次去逛花鳥市場,看到各色花鳥魚蟲,他就走不動了,蹲在那里半天不肯離開,懇求我允他帶一兩只回去養(yǎng)。做父母的很難拒絕孩子這爛漫純真的愛心,但買了一兩回,我便下定了決心,不再答應(yīng)了。
多多委屈又不解,他低頭看著籠子里歡實可愛的小生靈,又抬頭望著堅決的我,他那突然升騰起來的愛心使他挺起小小胸脯,“我保證會好好愛它們,愛很久很久!”
可多多大概已經(jīng)忘了他曾買回來的綠豆鳥。如獲至寶地玩了兩天之后,其中兩只餓了3天最后被凍死,另外兩只擱在陽臺忘了收回來,被野貓咬斷了脖子。我試探過孩子的心情,除了流露出一點惋惜,也沒多大的傷心,他覺得反正市場里還有很多,再買兩只回來就是。當(dāng)時他不足3歲,童言無忌,但在我聽來卻像當(dāng)頭棒喝。對他而言,那只鳥的價值更多的是一個玩具而非一個生命,所以愛時無以復(fù)加,棄之理所當(dāng)然。
“那些小鳥并不是隨時可以拔掉電源的玩具,它們愛吃蟲子,它們也愛拉屎;它們會唱歌,它們也會生?。凰鼈冇卸嗫蓯?,就有多脆弱。你得好好照顧它們。即便如此,沒有一個小動物喜歡被關(guān)在籠子中。它們和你一樣需要陪伴,但更喜歡自由。所以,等你再長大一點,想清楚了,我們再買,好嗎?”
我蹲下來試著跟他解釋,他聽得似懂非懂。目光很快又被另一處景致吸引,剛才的念頭也就拋諸腦后。我也知道一個人的責(zé)任心、恒心、道德感,并非與生俱來,一蹴而就。我得耐心一點,像喂飯一樣將道理一嚼再嚼,更得言傳身教,我希望他日后成為一個有始有終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袃骸?/p>
多多病了。他變得有些萎靡,卻也顯得更乖了。他時常要抱,偶爾歪在我的肩膀上歇一會兒,又打起精神到處看,但顯然,沒了平常的生猛。嗓子啞了,身上有些發(fā)燙,吃著飯就會吐出來。
今天掛了專家號,慈祥的老大夫慢吞吞地給多多檢查,耐心回答我們的詢問。大夫開了藥,臨了囑咐我們:“孩子扁桃腺發(fā)炎,要多喝水,多吃蔬菜水果。”
在多多生病的這些日子里,我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以及我在他面前的言行舉止。我無法控制地要對他好一點,在他懵懂又固執(zhí)地犯錯的時候,給予他寬容,而不是責(zé)罵。實際上他也仿佛一夜長大,不再執(zhí)拗地違背我的意愿,乖乖地刷牙、喝水、不吃手,努力地喝藥。他越是這樣,我越是難過。為我未盡的責(zé)任,也為我們逐日流失的親密關(guān)系。
多多這個小名是夫人給取的。取名多多,寄予了快樂多多、幸福多多之意。
我一直記得多多出生那天,夫人難產(chǎn),需用產(chǎn)鉗,護(hù)士拿了同意書請我簽字,一同在外等候的外婆一看這情形,險些站不穩(wěn),她嘴里一直反復(fù)念叨,“請菩薩保佑母子平安,健康,我什么都不再求了?!爆F(xiàn)在,我對這句話有了更深切的感受。
父母對兒女最綿長最樸素的心愿,莫過于此。
(蒙娜莎摘自《多多,爸爸一直在這兒》
湖南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