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金城
(重慶日報報業(yè)集團,重慶 400010)
媒介生態(tài)變遷 紙媒應依然守望新聞
司馬金城
(重慶日報報業(yè)集團,重慶 400010)
近幾年,筆者一直參與新聞閱評工作,實踐中深感有必要提出:報紙應回歸新聞。其實,這也不是什么新話題。這些年,不斷有人提出,報紙要回歸新聞本質、回歸新聞原點,還有什么新聞立報、讀者第一、新聞本位、做最好的新聞,等等,但都說歸說,做歸做,沒有形成氣候,自然不會有什么大的效果。
新聞閱評;紙媒;回歸新聞
說到這個話題,讓人想起改革開放初期,那場關于“報紙要回歸新聞”的大討論。新聞界的老同志可能還記憶猶新,1980年,報界曾鮮明提出,新聞是報紙的主角、是報紙的心臟;報紙的個性就是新聞性。甚至具體要求,新聞要在報紙上占60%。1983年還成為“改進新聞年”,把改進新聞成為開創(chuàng)新聞工作新局面的“頭等大事”,把報紙要多寫新聞、多登新聞,多登好新聞,提到了很高的高度,認為“四個現(xiàn)代化離不開廣大群眾的關注與實踐。這就要求報紙要把最新發(fā)生的情況和問題及時地告知讀者”。“報紙缺少新聞不成其為報紙,對報紙工作者來說是一種瀆職”。同時廣泛地開展了新聞研究,對新聞功能、新聞特性、新聞價值、共同興趣、閱讀心理、新聞規(guī)律等當時視為禁區(qū)的東西,進行了探討。當時的討論之所以引起大的反響,是因為:十年“文革”時期,林彪、“四人幫”把持報紙,鉗制輿論,報紙上假話、大話、空話、套話盛行;報紙千報一面,面目可憎,小報抄大報,大報抄“梁效”。讀者讀報無新聞,得了“新聞饑渴癥”。在解放思想、撥亂反正方針指導下,報紙改革的突破口在新聞,要回歸新聞,就成了題中應有之義了。這場大討論,規(guī)模之廣,影響之深,效果之明顯,在當代中國新聞史上都值得大書一筆,它也為這之后的十幾二十年中國報業(yè)的發(fā)展奠定了思想基礎。
溫故而知新。筆者之所以舊話重提,是因為覺得當下同樣有一個“報紙要回歸新聞”的問題。只不過是問題提出的時代、背景、形勢不同罷了。從1980年始,35年來,報業(yè)乃至整個傳媒業(yè),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滄海桑田,誰也不曾料到,尤其是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改變了傳媒的生態(tài)。但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是,不管傳媒如何變化,也不論有的人如何唱衰報業(yè),而新聞的定義、特質;報紙的主要功能;讀者為什么需要報紙,等等,從來沒有改變,這些概念也不曾被顛覆過。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文化研究學者格雷姆·特納在其著作《普通人與媒介》中認為,“新聞與娛樂的融合,以及新聞活動、公共關系和宣傳的產(chǎn)業(yè)一體化,正在為新聞從業(yè)者和新聞受眾重新定義新聞。結果,今天的許多新聞是以一種挑戰(zhàn)傳統(tǒng)新聞的方式生產(chǎn)的。”“特別是公民新聞的產(chǎn)生,傳統(tǒng)新聞的前景看起來似乎非常黯淡。但是,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與此同時,公眾卻是從來沒有如此全面而持續(xù)地接觸新聞,各種新聞,似乎正在通過在線平臺或電視訂閱而天天出現(xiàn)。”這里,格拉姆·特納認為只是新聞生產(chǎn)方式的改變。而要重新定義新聞那是“具有諷刺意味的”。這點,就連對報紙持悲觀論者,也還認為“紙媒必死,而新聞永存”。
既然新聞的定義沒有改寫,報紙的特質沒有改變,那么報紙為什么不守望新聞呢?筆者認為,一方面是,新聞傳播的平臺多了,讀者獲取新聞的途徑也多了,他們并不會有“新聞饑渴感”,甚至還會對報紙產(chǎn)生“有你不多,沒你不少”的無所謂之感。因此,報紙從業(yè)者松懈、麻木了,沒有35年前的那種緊迫感;另一方面是,報紙從業(yè)者的主要精力應對市場、媒介競爭,把新聞生產(chǎn)放在了次要位置,甚至犧牲新聞而謀利。再者,在現(xiàn)有管理體制下,報紙生易死難,即便競爭也不會有背水一戰(zhàn)的狀態(tài)。
為了給分析問題提供依據(jù),筆者就近日閱評的兩份報紙,抽取三天,圍繞新聞在版面上的分布,分門別類,作一些數(shù)據(jù)統(tǒng)計,或許可提供一些佐證。這兩份報紙都是綜合性都市報,版面也都是四開加長型。這三天是周四、周五、周六,廣告多少不均。為避免誤會,這兩份報紙姑隱其名,各以A、B代稱。
A報:
B報:
從上面的統(tǒng)計可以看出,報紙存在“三多三少”的情況:
廣告版面多,新聞版面少。三天中,二報共有版面136個,其中廣告版71.5個,占總版面52%,單日最多時占總版面三分之二。周日因廣告客戶少,廣告相對少。需著重指出的是,新聞版面一半都沒有。離新聞要占60%的要求還差得遠。就平時來看,新聞“縮水”、“短斤缺兩”,經(jīng)常存在。在節(jié)假日,隨意減版、??彩浅S械?。而就已有新聞版面來看,是否精耕細作,保證了新聞質量,又另當別論。讀者訂報、買報是奔新聞而來的。不能保證新聞版面,實際上是侵犯了讀者的利益。久而久之,他們就不會看你的報紙了。尤其是在網(wǎng)絡新聞碎版化、淺閱讀,其真實性、權威性受到質疑,許多讀者舍網(wǎng)絡而求報紙時,這不是將他們拒之門外嗎?一位新聞界的老前輩說,報紙的資產(chǎn),不是金錢,是讀者。得罪了讀者,實際上是資產(chǎn)“縮水”。對廣告不控制,對報紙是“殺雞取卵”。
深度報道多,短新聞少。所說深度報道,多指一個版面只報道一項新聞內(nèi)容。這三天,深度報道占了總版數(shù)的30%以上。這類報道的好處是,圍繞一個主題,分解、闡釋新聞,鏈接新聞背景及相關資料,為讀者提供“新聞盛宴”。這類報道往往顯得有深度、厚度。這也是紙質媒體的長項和優(yōu)勢。就這三天的深度報道看,少數(shù)也還存在議程設置不當、闡釋過度、文字繁雜等問題。所謂的深度報道過多過濫,也容易造成報紙雜志化、新聞文章化。而獨立成篇的新聞,這三天共207條,兩三百字的短新聞115條,也只占一半多一點點。況且這些短新聞多是服務性的簡訊,并不是“純新聞”。短,是新聞的特性?;ヂ?lián)網(wǎng)一誕生,短、快,成了網(wǎng)絡新聞的優(yōu)勢了。但短新聞的地盤,報紙是活動報道多,共有新聞少。共有新聞少,給獨家新聞預留了空間。你無我有,你有我優(yōu),走差異化競爭之路,是報業(yè)良性競爭的結果。這是值得肯定和提倡的。但另一個現(xiàn)象是,缺少新聞性,或根本就不是新聞的活動報道有相當?shù)钠K^活動報道,一種是全市性的,一種是本報內(nèi)部的,一種是外單位搞的而用“新聞”來報道的。后兩種多是有“含金量”的,是變相的廣告。
否就甘拜下風,拱手相讓而不爭呢?
這“三多三少”,說明新聞在報紙的地盤越來越小,甚至只能蜷縮在版面的一角。而廣告卻像“巨人”占據(jù)版面,擠壓新聞的生存空間。這也說明,報紙的新聞傳播功能在弱化,而宣傳功能、商品信息傳播功能則大大強化了。
報紙是新聞紙。呼吁報紙回歸新聞,并不是筆者故作驚人之語,而是存在的殘酷現(xiàn)實。但報紙要回歸新聞,也不是無力回天。要改變這種現(xiàn)狀,就版面論版面不行,涉及報紙工作的方方面面。在此,提出幾點個人意見,僅供參考。
首先,總編輯的角色不要錯位??偩帲瑢σ粓蟮膬?nèi)容是“拿總”的角色。但現(xiàn)在不少總編輯往往充當總經(jīng)理了,角色錯位、顛倒。有的總編輯對經(jīng)營工作煞費苦心,津津樂道,管得具體。本報的大小經(jīng)營活動,差不多都要到場。而對新聞則認為政治上“過問過問”就行了。對新聞業(yè)務不大沾邊,不值夜班,不具體指揮版面,更少有身先士卒下基層采訪了。有的一兩年都沒見過他寫一兩篇“本報訊”。只有改變這種“角色錯位”的現(xiàn)象,報紙要回歸新聞的工作才抓到了“總開關”。不過總編輯也有苦衷,因為經(jīng)營是有指標的,而報紙上新聞有多少,辦得好看不好看,讀者喜不喜歡,是沒有指標的。
第二,新聞要在版面上坐穩(wěn)“第一把交椅”。一個最起碼的要求是,每期報紙的新聞版應多于廣告和變相廣告版,新聞版應得到切實保證??d廣告無可非議,廣告也是報紙的經(jīng)濟支撐,誰不想賺個盆滿缽滿。但現(xiàn)實是,廣告穩(wěn)坐了版面的“第一把交椅”,而不是新聞。廣告很“任性”,橫沖直撞,客戶想登哪個版就是哪個版。競爭時,報紙對廣告“饑不擇食”,“廣種薄收”也在所不惜。報界有個公開的秘密:各報有一個類似“護官符”的東西,即廣告大戶的名單。凡是涉及這些客戶的負面報道,即使是再好的新聞,也一律免登,因為不得得罪“衣食父母”。有的編輯自身也不珍惜版面資源。為了所謂吸引“眼球”,標題、圖片設計得大而不當;相同角度的圖片重復刊用;圖表、插圖過多、過繁。圖文并舉,是必要的,但版面過度包裝,自然就沒新聞的地位了。
第三,新聞生產(chǎn)的力量要切實保障。前些年,有個順口溜:一等記者炒股票,二等記者拉廣告,三等記者寫“本報”。現(xiàn)在炒股不吃香,一等記者搞多種經(jīng)營去了。各報將得力的編輯記者抽去辦公司、撂下新聞主業(yè)。大大削弱了編采力量。為了壓縮編采成本,應派記者到現(xiàn)場去采訪的“本報訊”也放棄,反正網(wǎng)上會發(fā)布,照抄網(wǎng)絡新聞就是了。報社不愿多養(yǎng)資深記者,視他們?yōu)椤鞍ぁ?,把新聞當成是吃“青春飯”的職業(yè)。資深記者多是新聞業(yè)務的頂梁柱,使用好會產(chǎn)生以一當十的效果。尤其是在與網(wǎng)絡媒體競爭時,資深記者會發(fā)揮明顯作用。對年輕記者也不愿進行業(yè)務培訓,怕他們學到本事后會“飛了”。過去不少報紙辦有“內(nèi)部業(yè)務交流”之類的刊物,現(xiàn)在也不見了。
筆者啰嗦地說了這么多,業(yè)界同仁也許哂笑曰:書生之言。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確實,在市場競爭、媒體競爭的雙重“壓迫”下,報紙一要生存,二要發(fā)展,而報紙又是以物質和科技為依存的,所以,它遇到的危機是空前的。無怪乎有人驚呼報紙的“拐點”、“嚴寒”來臨,甚至有人判了它的生死期限。但是,我們?nèi)匀灰判臐M滿,而不要亂了方寸。報紙是媒介的一種,它與其他媒介一樣,不是你死我亡,是共生共存。這已為傳媒發(fā)展史所證實?;ヂ?lián)網(wǎng)看似波浪滔天,它是掀不翻“報紙之舟”的。危機面前,我們唯有堅定不移地回歸新聞、守望新聞,才有可能走過“拐點”,沖破“嚴寒”,迎來春天。
G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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