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厚剛
西川的詩學理論對中國新詩的貢獻
張厚剛
西川是中國當代著名詩人,也是卓有成效的詩歌理論家,還是獲得國際聲譽的詩歌翻譯家、詩歌活動家。西川的國際視野使他的詩歌理論批評,相較于中國新詩的前輩詩人或同輩詩人,能達到與國際上活躍詩人對話的水平。西川編纂過《海子詩全編》(1997,三聯(lián)版)、《海子詩全集》(2009,作家版),為海子詩歌傳播付出了艱苦的勞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無論是西川的詩歌成就、翻譯實績,還是詩歌活動都取得了很大成績,為中國新詩與世界其他國家詩歌交流做出了貢獻。尤其在詩歌理論建設方面,西川是少有的具有當代自覺理論意識的詩人。
什么樣的詩人才能算得上一個好的詩人?西川對于“構成意義”的詩人是這樣期待的:“一、他必有創(chuàng)造力(主要指文化推進力);二、他必敏感于語言作為一種藝術;三、他必懂得向無意義處尋找意義;四、他的作品必使我們有再生之感;五、他飽含敵意的固執(zhí)與他開闊的視野成正比;六、如果他瘋狂,他必神秘,否則他的瘋狂沒有意義;七、如果他反文化,他必以一邊緣知識體系反對主流知識體系,否則他的反文化沒有意義?!保ā而B瞰世界詩歌一千年》,《大河大拐彎》,368頁。)以上七條是對“構成意義的詩人”的界定,實際上包含著對詩人的本質(zhì)要求,即“創(chuàng)造力”、“敏感于語言”、“向無意義處尋找意義”,也包含著非本質(zhì)屬性的要求,即“再生之感”、“視野”、“神秘”、“反對主流知識體系”。這是對詩人主體的素質(zhì)要求,西川認為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成為“構成意義的詩人”。西川在此并沒有解釋“構成意義的詩人”是什么樣的詩人。按照西川慣常的詩歌觀念,“構成意義”大概是新詩寫作史的意義,實際多數(shù)詩歌寫作者尚未“構成意義”,只是帶有自娛自樂性質(zhì)的亂哄熱鬧而已,或者說只對自己構成意義。
對生命意義的追問,這是每一位真正意義的詩人無法繞避的一個問題,西川認為,“生命是沒有意義的。但是我們?yōu)槭裁催€會談到意義這個問題呢?是因為我們追問生活的原因或生命的意義,不是說它本來就有,它本來沒有。生命就是虛無,從生到死。但是只要我們追問,我們的追問就產(chǎn)生了意義,而詩人就是這個追問者?!保ā睹鎸σ患軘z影機》,《深淺》,260頁。)這體現(xiàn)了西川哲學思想中的存在主義意識,從個體的“我”出發(fā),“存在先于本質(zhì)”,在作為個體的人的存在之前,是無所謂什么本質(zhì)而言的。但人的本質(zhì)又是在人投入社會實踐中逐漸形成起來的,因此人的意義也不是現(xiàn)成地擺在那兒的。從人的最終歸宿來看,人必死的結(jié)局也褫奪了生命的意義。但著眼于人的展開過程來看,它又是有意義的:“追問”產(chǎn)生意義,“而詩人就是這個追問者”,也就是說,是詩人的“追問”使意義產(chǎn)生。這里的“追問”是詩人作為人類的“類”的追問,這個“意義”也是詩人作為人類的“類”的“意義”,每一個存在著的詩人個體與作為整體的“類”有所不同,但一并分享著這個“類”的屬性特征。
對一個詩人來講寫詩當然是重要的,但西川更看重的是處理關系到自己的靈魂的問題、存在問題,“但是我寧可不做一個詩人,我寧可不做一個好詩人,但是我要處理這些關系到我的靈魂的問題,要處理我的存在問題,所以我寧肯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寫那些分行、押韻的很“機靈”的小詩什么的。”(《答徐鉞問:駱一禾、海子、我自己以及一些更廣闊的東西》,《大河大拐彎》,220頁。)對那些沒能涉及靈魂深度、沒有達到存在層面的“小詩”,西川的態(tài)度是明確否定的,但凡達到靈魂深度的、存在深度的問題,西川對此種文字的書寫是在所不辭的。
在對中國當代詩壇充分觀察基礎上,西川提出了中國詩人“需要自我現(xiàn)代化”、“需要自我確立”。尤其值得關注的是詩歌與生活的“對稱”,西川認為:“也許詩歌既不應反映生活,也不應漠視生活,兩者之間的關系是對稱而不是反映?!保ā赌ú蝗サ慕箲]》,《大河大拐彎》,83頁。)這都對詩歌主體的自我確立提供了很高的標準與實現(xiàn)路徑。
“知識分子寫作”是理解西川詩歌理論的一個重要概念,“詩人應該是知識分子”本來是西川在1987年青春詩會上說出來的,也“只是出于對某些詩人的反感”,沒想到后來這個概念流傳甚廣,甚至影響到九十年代的詩歌論爭及其后來的詩歌格局。西川最初的“知識分子”自我指認是在對詩人穆旦的閱讀中產(chǎn)生的,“我當時大概是暗暗地就把自己歸入了這個由穆旦和他的朋友們構成的、發(fā)端于1940年代的、現(xiàn)代派的、知識分子的詩歌陣營。”(《穆旦問題》,《大河大拐彎》,84頁)在這里西川對“知識分子”還只是一種“氣味”上的辨識,西川喜歡這種知識分子的風格,顯然這里所說的“知識分子”還并沒有后來的特別清晰的內(nèi)涵。
西川對知識分子的看重,主要是知識分子的“批判性”、“個人自性的堅守”、“獨立性”等。 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知識界,中國正在喪失知識分子,喪失知識分子的批判性,從個人出走,去充當時代獲利者的代言人?!保ā秱€我,他我,一切我》,《大河大拐彎》,183頁)對這種知識分子的強調(diào)與西川早年的“成圣情結(jié)”有很大關系,“以前老想成圣,賦予詩歌以神圣性?!保ā兑曇爸畠?nèi)》,《深淺》274頁)西川對知識分子的敬畏或者對“成圣情結(jié)”秉持,使得西川的早期詩歌具有一種理想主義的“崇高性”和宗教般“莊嚴感”。這也直接影響到他對自己詩歌書寫的儀式感,“個人生活還不太直接進入詩歌。那一天我還跟人開玩笑說,誰要從我的詩歌里找到我的傳記素材那是妄想。”(《視野之內(nèi)》,《深淺》275頁)
西川的“知識分子寫作”從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解決漢語詩歌的緊迫問題,這些問題西川總結(jié)為:“(1)千人一面,這意味著創(chuàng)造力不足;(2)蒙昧主義盛行,文化視野狹窄,并為此沾沾自喜;(3)某些人依然沉浸在要命的美文學當中;(4)以笨蛋的低智能冒充天才,而且奇怪的是還有不少人為這種低智能拍手叫好;(5)錯把寫作當成是鬧事,誰的動靜大就跟著誰跑,一哄而上地、毫無根據(jù)地罵罵咧咧;(6)一些鬧出點小名堂的人東西寫得太爛?!保ā洞鹱T克修》,《深淺》303頁)在西川看來,這些問題與詩人的知識分子化不充分有很大關系。
在對“知識分子寫作”的堅守與對所謂“民間寫作”的批判中,西川尤其強調(diào)“日常經(jīng)驗”與“口語”入詩的謹慎立場。西川認為:“直接寫個人經(jīng)驗的東西,完全沒有文學創(chuàng)造力,把個人經(jīng)驗直接搬到文學里,問題非常大?!保ā兑曇爸畠?nèi)》,《深淺》275頁)他在一次訪談中也談到同樣的意思:“對我來說,日常經(jīng)驗應該被納入歷史經(jīng)驗,而歷史經(jīng)驗應該找到個人化的表達方式?!保ā洞鹱T克修》,《深淺》299頁)也就是說未經(jīng)處理的日常經(jīng)驗對于詩歌來講,是沒有多大價值的,也是不能“直接搬到文學里”的。“日常經(jīng)驗”只有納入到“歷史經(jīng)驗”,并找到“個人化的表達”,才取得來進入“文學里”的合法性。更何況日常經(jīng)驗僅僅是占人類存在的一部分,人的存在遠遠大于可見世界的日常經(jīng)驗?!叭粘=?jīng)驗并不是我們存在的全部,我們還有美夢和噩夢,我們還有面無表情的邏輯以及對邏輯的絕望的反抗?!保ā洞鹱T克修》,《深淺》300頁)西川把“民間寫作”中所強調(diào)的“日常經(jīng)驗”拉下詩歌的神壇,并對“日常經(jīng)驗”的局限性、有效性做了中肯的分析,這也算是西川對“民間寫作”的一個忠告,為新詩發(fā)展清除了路障。
在詩歌口語化問題上,一方面西川覺察到口語對詩歌寫作的局限;另一方面也看到“口語”對詩歌語言的解放,在這種認識的基礎上,西川主張建立一種“書面口語”。他批評了“民間寫作”對“日常語言”的迷信:“將日常語言推向極端,以為日常語言可以解放文學語言僅是一種幻覺,而拿文學辭令去攻擊文學語言則大錯特錯。日常語言所透露出來的思維方式是頗為簡陋的,它只涉及思維中的經(jīng)驗部分,而對于夢幻部分和邏輯部分則無從認識,更無法涉及。日常語言表面上,以其活潑和新穎瓦解著意識形態(tài),但其有限的詞匯量所能做的事情其實有限,它缺乏自由的基礎。它回避了很多東西?!保ā洞鹈啄葐枴?,《深淺》290頁)任何語言形式都是某種思維方式的表現(xiàn),“日常語言”所呈現(xiàn)出的思維方式是“簡陋”的,而且詞匯貧乏、“缺乏自由”。因此西川認為:“詩歌語言不是日常語言。即使詩人使用日常語言,也不是日常語言的意義上來使用。”詩歌語言的審美性質(zhì)與日常語言的基于以上原因,西川提出了“書面口語”這一概念:“這是一種介乎原生口語與傳統(tǒng)文學語言之間的語言;它既是對原生口語的整合,也是對傳統(tǒng)文學語言的解放?!保ā洞鹱T克修》,《深淺》299頁)“書面口語”的提出解決了“日??谡Z”與“傳統(tǒng)文學語言”的隔膜,豐富了中國新詩對語言的認識,幫助很多詩人認清了詩歌語言的性質(zhì),避免了陷入“日常語言”誤區(qū),對中國新詩語言建設起到良好作用。
進入90年代以后,社會大環(huán)境急劇變化,80年代的“理想主義”、“知識分子精神”和“秩序原則”遭到毀滅,市場經(jīng)濟、消費主義浪潮的興起,以及意識形態(tài)導向發(fā)生重大變化,這些不能不對處于其中的詩人的心態(tài)產(chǎn)生了影響。西川回憶到:“急劇變化的歷史對我當時的審美習慣和價值觀具有摧毀性的打擊力。我感到自己即將崩潰。如果我不脫胎換骨,我只有死路一條?!保ā洞鹱T克修》,《深淺》298頁)這些變化對知識分子的自由空間都帶來收窄和擠壓。就西川個人而言,這期間,身邊好友海子、駱一禾的離世也在很大程度上給西川帶來巨大的沉重打擊,“海子、駱一禾死了以后,我對黑暗的力量特別有感受,這些東西最終使我的寫作方向產(chǎn)生了一些變化”。(《視野之內(nèi)》,《深淺》274頁)如果不能后撤,重新調(diào)整詩歌與時代、詩歌與個人精神的關系,將會給西川的個體精神帶來崩潰和毀滅的危險。
這種轉(zhuǎn)變首先呈現(xiàn)為“詩哲學”、“詩思想”的轉(zhuǎn)變,西川從早期的宗教感、莊重感以及對“真理”的探求中后撤,開始了他的以退為進的寫作,這時候西川對自己寫作的真理性也開始懷疑,“以前你恨不得寫得句句都是真理,這時你從那種句句真理的寫作中退下來了,退到業(yè)余寫作,準確地說,是開放的寫作?!保ā兑曇爸畠?nèi)》,《深淺》279頁)西川認為哲學理性對詩歌創(chuàng)作來說是一種枷鎖,因此他創(chuàng)造了“偽哲學”這一概念,來指代“詩哲學”,他是這樣解釋“偽哲學”的:“偽哲學同樣是思想,同樣具有邏輯性(或反邏輯性,或假邏輯性)。它不指向?qū)τ谟钪娴慕K極的正確解釋,它關心提示人類自相矛盾的、渾濁的、尷尬的生存狀態(tài)?!保ā秱€我,他我,一切我》,《大河大拐彎》,181頁)“偽哲學”以其活潑的姿態(tài)、迷人的魅力抵抗著哲學對人的荒誕生存的忽略,“偽哲學”這一概念本身具有存在主義哲學的某種特征?!岸鴮τ趥握軐W來說,自相矛盾、詭辯、戲仿、似是而非、假問題、假論證、使用悖論、挖掘歧義、偷換概念、綁架概念、肢解概念等等,正是拿手好戲,也是它的動人之處和不可取代的原因?!保ā秱€我,他我,一切我》,《大河大拐彎》,182頁)在此基礎上西川進一步提出了“詩歌思想”的概念?!耙苍S有一種思想叫做詩歌思想。它不同于掩藏起個人面孔的、以邏輯為工具的、以現(xiàn)成概念為依靠的思想;詩歌思想建立在觀察、體驗和想象之上,它包容矛盾、悖論、裂隙、沖突、糾纏于妥協(xié)?!薄洞蠛哟蠊諒?序》必須指出:西川的“偽哲學”、“詩歌思想”的概念都不是嚴格意義的定義,這兩者之間以及這兩者各自內(nèi)部之間也是充滿了重疊與抵牾之處,他也僅僅是描述了一種詩歌思想的存在,但還是給新詩創(chuàng)作帶來一定啟發(fā),具有某種程度的“真理性”和“有用性”,這也是西川給中國新詩的一個貢獻。
西川開始重新思考詩歌與生活的關系,重新確立“詩歌”與“時代”的關聯(lián),“生活經(jīng)驗”開始納入到詩歌寫作中,以達到“詩歌”與“生活”的對稱。在具體的詩歌形式方面。西川從詩歌的內(nèi)部技法的追求解脫出來,開始重新定位自己詩歌的意義以及詩歌的寫作方式。
西川對詩歌認識的轉(zhuǎn)變,并沒有降低了自己對詩歌的標準認識,而是在新的時代面前所作的必要調(diào)整,西川引入了“幽靈讀者”(指那些死掉的作家)這一概念,體現(xiàn)了西川把自己的寫作自覺納入到先輩作家的精神鏈條之中,這不僅避免了寫作與現(xiàn)實過度緊密的糾纏,也暗含了自己的詩歌寫作進入歷史的意愿。西川開始把“散文化”納入到詩歌寫作之中,整個詩歌面貌“變成了詩歌的變種”,用西川自己的話來說:“我現(xiàn)在的詩歌介于詩歌與另一個精神之源之間?!保ā洞鹈啄葐枴?,《深淺》288頁)
在評價昌耀的詩歌創(chuàng)作時,西川使用了一個詞“詩文”,用于區(qū)別一般意義上的“散文詩”,他對“詩文”是這樣定義的:“‘詩文’(不是詩和文,是一個詞),它指的是介乎詩歌與散文之間的文字;在從詩歌與散文的色譜上,它比散文詩更靠近散文,卻又不是散文。”(《昌耀詩的相反相成和兩個偏離》,《大河大拐彎》112頁)西川之所以在“散文詩”之外另創(chuàng)一個“詩文”概念,為的是與“散文詩”這一概念過于“美文化”做出區(qū)分和劃清界限。
西川曾撰文旗幟鮮明的“反對美文學”,他列舉了美文學的6條“罪狀”:
① 它虛榮,矯情,多愁善感,自我欣賞,自我肯定,自我戲劇化。
② 它規(guī)避生命的難題,用一種消閑的方式來消解民族的精神。
③ 它反對靈魂,卻又恬不知恥地沒完沒了地談論真善美。
④ 它既反對令人不安的深度理性,也反對令人不安的深度非理性。
⑤ 它反對創(chuàng)造力、想象力、反諷、隱喻、實驗精神、懷疑精神,它反對寫作難度。
⑥ 它甚至不是一種潔身自好的文學。(《詩學中的九個問題之我見》,《大河大拐彎》,171-172頁)
在這6條罪狀中,概括地說是“美文學”缺乏理性精神、懷疑精神、批判精神,“它妨礙了真正的文學的生長,而真正的文學,除了要向一種偉大到可怕的美靠近,還需要一種數(shù)學般的鐵定的準確?!边@不僅使人想到海子對“文人情趣”反感。西川對理性精神的呼喚是一貫的,即使在詩歌中對“非理性”的強調(diào),也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礎上的。
西川對理性精神的堅守,是“知識分子寫作”立場的應有之義,他認為:“從本質(zhì)上說中國是一個沒有理性的國家,或者說它僅有現(xiàn)在面臨著危險的倫理理性而從來不具備科學理性?!笨茖W理性對于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乃至一個詩人都是至關重要的,西川對這一點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只有在理性之上的非理性才是強大有力、貨真價實的非理性。因此中國應該產(chǎn)生自己的具有現(xiàn)代意識的文學和藝術,在建設科學理性的同時矯正其綿亙千年的倫理理性。”(《詩學中的九個問題之我見》,《大河大拐彎》,174頁)“知識分子寫作”具備寫作的神圣性與儀式感,這是西川所看重的,盡管這個時代,越來越成為一個散文化的時代,一個大眾對思想的否棄、對娛樂化、對“輕詩歌“追捧的時代。
西川對當代詩歌的基本判斷分為兩個層面,一方面存在很多問題,另一方面也承認新詩以來“有幾個人的寫作成就還是遠遠超過了新詩史上的大多數(shù)詩人?!保ā洞鹱T克修》,《深淺》303頁)西川對理性的探討、對詩歌哲學的尋找,都極具理論建設意義,相對于中國當代詩歌的創(chuàng)作成就而言,詩歌理論的貧乏是有目共睹的,西川的詩歌理論恰恰豐富了中國詩歌理論的內(nèi)涵。但也必須看到,他的一些觀點的牽強附會和荒誕不經(jīng),比如在《海子詩全集·死亡后記》中,西川對海子之死歸因于其先天的白羊座星座,把海子之死這個事件神秘化,這與江湖術士并無二致的做法,也有悖于“知識分子寫作”的理性精神。
(作者單位:山東聊城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