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振
(中國社會科學院 中國廉政研究中心,北京 100732)
對當前反腐敗領域幾種錯誤認識的思考
陳振
(中國社會科學院 中國廉政研究中心,北京 100732)
在黨中央堅定不移推進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的過程中,社會上出現了一些錯誤認識,如只重懲治論、重刑反腐論、選擇性反腐論和制度性腐敗論,這四種認識具有一定的迷惑性和誤導性,嚴重影響對當前反腐敗工作的正確認識和科學評價,需要我們客觀分析和理性思考,對其錯誤之處堅決予以指出和糾正,為推動我國反腐敗工作向前健康發(fā)展營造良好輿論環(huán)境。
反腐敗 錯誤認識 重刑反腐 選擇性反腐 制度性腐敗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總書記的黨中央科學判斷反腐敗斗爭形勢,保持懲治腐敗高壓態(tài)勢,改革反腐敗體制機制,健全反腐敗制度措施,黨風政風明顯好轉,贏得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和國際社會的贊賞。但我們看到,在黨中央堅定不移推進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的過程中,社會上出現了一些錯誤認識和各種奇談怪論,比如,有的認為反腐敗只注重懲治,沒有注重預防;有的認為腐敗現象嚴重,過分依靠重刑反腐;有的認為腐敗是普遍現象,受條件限制只能是選擇性反腐;有的認為腐敗是制度性腐敗,個人無法避免。以上四種認識具有一定的迷惑性和誤導性,嚴重影響對當前反腐敗工作的正確認識和科學評價。下面,筆者擬對這四種觀點逐一進行分析和思考,對其錯誤之處予以指出和糾正,希望能為推動我國反腐敗工作向前健康發(fā)展營造良好輿論環(huán)境。
懲治和預防的關系,一直是反腐敗中人們所關注的話題。我國反腐敗倡導標本兼治,重視既抓懲治又抓預防,從來沒有只重懲治不顧預防,實際上也不可能有完全脫離預防的懲治。只重懲治論的提出,看到了我國現階段在懲治腐敗方面采取的有力舉措和取得的巨大成績,但忽視了反腐敗指導方針對預防的關注、同步采取的預防腐敗措施和懲治本身所具有的預防功效。
2013年底,黨中央印發(fā)《建立健全懲治和預防腐敗體系2013-2017年工作規(guī)劃》,在總體要求中明確提出,堅持懲治和預防腐敗兩手抓、兩手硬,堅持標本兼治、綜合治理、懲防并舉、注重預防。腐敗直接威脅黨的執(zhí)政安全和國家長治久安,反腐敗作為一項重大政治任務,具體到現階段來看,首先必須下大力氣打消腐敗分子的囂張氣焰,形成強大震懾威力,堅決遏制腐敗蔓延勢頭,而突出懲治無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只有運用懲治形成的有利時機,創(chuàng)建制度生長環(huán)境,預防腐敗措施才會真正落地生根,而不是一紙空文。反腐敗實踐已經反復證明,沒有懲治作為強有力的后盾,再完善的預防措施也必定是軟弱無力和不能持久的。中央紀委書記王岐山強調,堅持標本兼治,當前要以治標為主,為治本贏得時間。這絕不是只重懲治輕視預防,而是立足實際做出的明智選擇,形成“不敢腐”的機制是當務之急,只有在“不敢腐”上取得壓倒性勝利后,才能逐步實現“不能腐”、“不想腐”。
懲治腐敗如火如荼進行的同時,著眼預防腐敗的制度建設也在同步進行,從未停歇。黨中央注重頂層設計,堅持問題導向,突出管用易行,更加注重制度間的協(xié)調配合和發(fā)揮制度集群優(yōu)勢,以中央八項規(guī)定為核心出臺了一系列正風肅紀的規(guī)章制度,不斷扎緊制度的籠子,體現全面從嚴治黨的要求。以預防腐敗的指標性制度——報告?zhèn)€人有關事項制度為例,我們沒有照抄西方國家的同類做法,而是加快打造“中國版”財產申報制度。在制定《關于領導干部報告?zhèn)€人有關事項的規(guī)定》的基礎上,出臺《領導干部個人有關事項報告抽查核實辦法(試行)》,啟動抽查核實機制,提高隨機抽查比例,強化抽查核實結果運用,將不如實報告作為紀律審查重點。完善抽查核實配套制度措施,制定《不動產登記暫行條例》《征信業(yè)管理條例》和《企業(yè)信息公示暫行條例》,實施不動產統(tǒng)一登記制度,建立以公民身份證號碼和組織機構代碼為基礎的統(tǒng)一社會信用代碼制度,確立企業(yè)信息公示制度。各地結合實際,加強事前防范,如上海市委制定了《關于進一步規(guī)范本市領導干部配偶、子女及其配偶經商辦企業(yè)行為的規(guī)定(試行)》,就是主動預防官商一體、“一家兩制”的有力舉措。
懲治要求既打老虎又拍蒼蠅,既嚴懲重大腐敗,又狠抓輕微問題。從紀檢機關的職責定位來看,黨內紀律審查不等于司法立案調查,監(jiān)督執(zhí)紀問責不能都是移送司法,首要職責還是把紀律挺在前面,維護黨內紀律的嚴肅性和權威性,注重抓早抓小和教育提醒,防止小錯誤演變成大問題,防止“好同志”成為“階下囚”。反腐敗并不是只有查辦案件,僅以查辦大要案來顯示工作成績,辦案是為了查找今日之漏洞,提出完善之對策,預防明日之違規(guī)。真正利用好每一個辦案成果,不僅僅只是通報案情和警示教育,更應該從腐敗分子得以養(yǎng)成的條件中,去發(fā)現制度制定、執(zhí)行的漏洞,通過填補一個個漏洞來嚴密制度法網。把查辦每一個案件,都轉化成改進相關制度的機會,這既是實行“一案雙查”的必然要求,也是保護挽救后來者的最佳方式,更是從治標走向治本的漸進過程。
黨中央提出,要用最堅決的態(tài)度減少腐敗存量,用最果斷的措施遏制腐敗增量。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懲治依然是反腐敗的重要任務,但這并不意味著就要輕視預防,而且懲治本身就是一種典型的個別預防,也能起到一般預防的效果。只有懲治有力,才能預防有效;只有預防有效,懲治才能更加湊效。從某種意義上說,懲治是最有效的預防[1]。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完全不需要也根本沒必要在治標與治本、懲與防問題上兜圈子、繞彎子[2]。一味糾纏于反腐敗是注重懲治還是預防的形式化討論,意義并不大,只會人為割裂二者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關鍵要以實際成效逐步解決當前我國面臨的腐敗存量和腐敗增量共存的問題。
我國1997年《刑法》對貪污賄賂犯罪作了專章規(guī)定,后來通過陸續(xù)制定刑法修正案逐步予以完善,如增設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等新罪名,提高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刑罰幅度,將貪污賄賂犯罪納入洗錢罪上游犯罪,確立嚴重腐敗犯罪死緩犯的終身監(jiān)禁制度等。2012年修訂的《刑事訴訟法》加大腐敗犯罪追訴力度,嚴格律師會見程序,規(guī)定可以指定居所監(jiān)視居住和使用技術偵查措施,增設違法所得沒收程序等。據此,重刑反腐論認為,為扭轉嚴峻的腐敗形勢,我國過分依靠動用刑事手段治理腐敗,不斷強化腐敗犯罪懲治力度,是一種重刑反腐,存在巨大法治風險。
我國實行黨委統(tǒng)一領導、黨政齊抓共管、紀委組織協(xié)調、部門各負其責、依靠群眾支持和參與的反腐敗領導體制和工作機制。在司法機關自身加大查辦力度的同時,紀檢監(jiān)察機關轉變辦案方式,實行快查快結,只要涉嫌犯罪立即移送司法,以及審計機關發(fā)揮反腐“尖兵利劍”作用及時移送問題線索,都客觀上促使司法機關查處的腐敗犯罪漲幅較大,但與紀檢監(jiān)察機關查處的違紀案件數量和給予談話函詢的人次相比,最終受到刑事追究的人數實際只占很小一部分。以反腐突出的2014年為例,全國紀檢監(jiān)察機關立案22.6萬件,給予黨紀政紀處分23.2萬人,共談話函詢4.9萬人次,涉嫌犯罪被移送司法機關處理1.2萬人,只占給予黨紀政紀處分人數的5%;全國檢察機關共立案偵查貪污賄賂、瀆職侵權等職務犯罪5.5萬人;全國法院審結貪污賄賂等犯罪案件3.1萬件4.4萬人。近年來,貪污賄賂犯罪案件呈現升降交替的現象,例如2010年、2012年、2014年,貪污賄賂案件呈現較大幅度的增長,2011年、2013年則呈現小幅下降,一定程度上顯示反腐治貪的波動性和不穩(wěn)定性[3]。可以看出,在持續(xù)反腐之下,司法機關查處的腐敗犯罪數量確實有所增長,但和紀檢監(jiān)察機關查處的違紀案件漲幅相比,依然屬于正常增長范圍,刑事手段沒有成為治理腐敗的主渠道,刑法也沒有成為反腐敗的唯一“買單者”。
某種法益是否要用刑罰來保護,不僅要看有無保護的必要性,而且要看這種法益有何價值,要由一定的價值觀來決定[4]。反腐敗關系黨和國家的生死存亡,存在國家動用刑罰權的正當性和合法性。有人可能認為,刑法具有謙抑性,應該控制處罰范圍和程度。但我們應該看到,現代刑事法的發(fā)展趨勢是注重維護社會秩序與保障個人自由相協(xié)調的,對包括腐敗犯罪在內的某些類型犯罪(如恐怖活動犯罪)不能只單純強調限制處罰,也要結合犯罪發(fā)展態(tài)勢和刑事政策需要,以及國際治理趨勢綜合考慮處罰范圍的合理性和妥當些。正如有學者指出,刑法謙抑性的具體內容會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變化,刑罰處罰范圍也并非越窄越好[5]。另外,無論是刑事實體法還是刑事程序法,對腐敗犯罪都是貫徹寬嚴相濟刑事政策,并非一味追求嚴懲效果。嚴懲腐敗犯罪的同時,完善從寬處理法律制度,對提起公訴前如實供述自己罪行、真誠悔罪、積極退贓,避免、減少損害結果發(fā)生的,規(guī)定可以從寬處理。嚴格腐敗犯罪刑事訴訟程序的同時,將“尊重和保障人權”寫入《刑事訴訟法》,通過設置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完善逮捕審查批準程序等得到具體體現,這對于保障追究腐敗犯罪的程序公正是十分必要的。
刑事手段的嚴厲性和最后性,決定了其難以也不應當承受反腐敗的所有重擔,改革體制機制才是化解反腐敗難題的核心。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了《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對以經濟體制改革為重點,全面推進經濟體制、政治體制、文化體制、社會體制、生態(tài)文明體制和黨的建設制度改革進行了系統(tǒng)部署,著力破解發(fā)展中的各種深層次矛盾,完善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不斷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簡政放權是釋放市場潛力的關鍵之舉,也是反腐敗的治本之策[6]。為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中央政府帶頭轉變政府職能,大幅下放和取消行政審批等事項,清理規(guī)范行政審批中介服務,消除審批“灰色地帶”,同時建立權力清單、責任清單和負面清單制度,必將有利于政府權力依法依規(guī)行使,促進資源自由流動,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和公平性,有效抑制腐敗現象滋生。
重刑反腐論的提出,看到了我國嚴密腐敗犯罪刑事法網的努力,認識到了單純運用刑事手段治理腐敗效果的有限性,表達了對倚重刑事手段懲治腐敗隱藏風險的擔憂。治理腐敗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不是一個簡單的打擊犯罪問題,需要刑事手段與其他手段協(xié)調并用,共同發(fā)力,全方位、多層次綜合治理。評判動用刑事手段懲治腐敗是否超過必要限度,既要貫徹黨中央反腐敗決策部署,又要對照《聯(lián)合國反腐敗公約》進行全面審視,還要結合整個刑事法律發(fā)展趨勢予以統(tǒng)籌考慮,切不可僅以刑法審慎、謙抑的美名對腐敗犯罪的從嚴治理橫加指責,從而放松對治理腐敗的要求。
從查處的腐敗案件來看,無論是查處官員數量、職務、職級,還是涉及人員、涉案金額,波及領域,都令人觸目驚心,有的地方甚至出現了系統(tǒng)性、塌方式腐敗。從嚴查處腐敗案件,在鼓舞人心的同時,也很容易讓有些悲觀論者誤認為腐敗成了普遍現象,甚至產生一種錯誤認知:“不查都是孔繁森,一查都是王寶森”[7]。在反腐敗資源有限的條件下,不可能懲處所有的腐敗行為,選擇性反腐被認為是一種無奈和必然的選擇。有的甚至主張,為減少腐敗存量,減輕改革阻力,應該特赦一批腐敗分子。糾正選擇性反腐論的認識誤區(qū),需要對當前的腐敗狀況有一個正確認識,理性看待我國反腐敗進程,看清特赦的利害得失。
什么是腐???我國現行法律沒有明文規(guī)定,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理解。有的認為,國家公職人員利用公權力謀取私利要達到嚴重程度,被移送司法機關,才能叫腐敗分子[8]。而與之相反,近年來有一種傾向是,腐敗指稱的泛化,大有把社會上一切不良不正、不真不美現象歸之為“腐敗”的趨勢,這顯然是把腐敗擴大化了[9]。還有個別人在反映自身利益訴求時,往往貼上“腐敗”的標簽,以此吸引公眾眼球,期待得到更快解決。這充分說明,糾正思想認識上的腐敗泛化心理和腐敗投機心理十分必要和艱難。如何對腐敗現狀進行評估?也是眾說紛紜,既有客觀評估,也有主觀測定,還有主客觀并用之說,但怎樣得出科學合理令人信服的結論,很難有一個具體指標。考慮到腐敗行為的潛伏期和發(fā)現度,我們也很難將被查處腐敗分子數量與當下實際腐敗程度直接掛鉤,這就不得不質疑腐敗是普遍現象的結論是怎么得出來的?是經過全民調查,還只是部分人的主觀觀感。應該看到,黨員干部隊伍的主流始終是好的,反腐敗斗爭形勢依然嚴峻復雜,并不意味著要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誤以為腐敗無處不在,向腐敗分子釋放“心安理得”的錯誤信號,恰恰要看清形勢,堅定信心,處理好“樹木”與“森林”的關系,治病樹,拔爛樹,不斷凈化黨員干部隊伍。
黨中央堅持反腐無禁區(qū)、全覆蓋、零容忍,懲治腐敗的領域涵蓋黨政機關、軍隊、國有企業(yè)、高校和事業(yè)單位。嚴防“燈下黑”,對紀檢監(jiān)察干部的腐敗行為也毫不例外。這充分說明,反腐敗不論涉及什么人什么事,即使黨的高級領導干部牽涉其中,也都會一查到底,絕不姑息,不會看碟下菜,因人因事而異。反腐敗不是一陣風,也沒有休止符,會弛而不息,越往后越嚴。各級紀檢監(jiān)察機關聚焦主責主業(yè),在編制、機構和人員沒有增加的前提下,取得了反腐敗斗爭的顯著成效,確實是“蠻拼的”。腐敗問題長期積累,解決起來并非一日之功,尤其是面對減少腐敗存量和遏制腐敗增量的雙重任務,我們應該要給黨和國家的反腐行動留出一定的時間,不能操之過急,妄下結論。全面反腐并不意味著沒有重點,盲目而行,必須將反腐敗懲治重點與選擇性反腐區(qū)分開來,突出重點是實事求是,而選擇性反腐是隨意為之,二者存在本質區(qū)別。在堅持老虎蒼蠅一起打的同時,要重點查處十八大后不收斂、不收手,問題線索反映集中、群眾反映強烈,現在重要崗位且可能還要提拔使用的領導干部;糾正“四風”,要重點查處十八大后、中央八項規(guī)定出臺后、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開展后仍然頂風違紀的行為。
特赦并不是化解當前腐敗嚴峻形勢的良方。反腐敗是一項關系人心向背的重大政治任務,必須堅決有力,絲毫不能妥協(xié)示弱,否則,人民不會答應。我們不能天真地認為,對部分腐敗分子實行特赦,他們就會馬上收手,轉而支持改革,以此求得各項改革措施的順利推進。如果得知要特赦,心知肚明的腐敗分子會更加肆無忌憚,對特赦翹首以待,而且,對哪些人實行特赦,哪些人不予特赦以及如何看待被特赦官員與已被查處官員,都涉及到反腐敗的公平性和導向性問題,極易被人指責為選擇性反腐。腐敗分子主動交代問題,可以依紀依規(guī)從輕減輕處理,如果還不足以體現從寬政策,根據案件的特殊情況,經過嚴格的批準程序,還可以對違紀黨員在規(guī)定的量紀幅度以外減輕處分,對腐敗犯罪分子可以在法定刑以下判處刑罰[10]。2015年8月29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了《關于特赦部分服刑罪犯的決定》,明確規(guī)定對犯貪污受賄犯罪的主犯以及累犯不予特赦。這說明我們對腐敗分子處理已有足夠的寬大政策和法律保障,至少目前還不需要通過特赦這一極少用的措施來達到減少腐敗存量的目的。
選擇性反腐論的提出,反映了對反腐敗嚴峻形勢的擔憂以及力圖盡快清除腐敗的急躁心態(tài)。但正如歷史學家所言,貪污這一現象,假如我們肯細心翻讀過去每一朝代的歷史,不禁令人很痛心地發(fā)現“無代無之”,竟是與史實同壽[11]!我們認清反腐敗形勢,是為了更好地開展工作,而不是籠罩在仇恨情緒下的激進反腐、運動反腐。反腐敗沒有一勞永逸的萬全之策,必須踩著不變的步伐,把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不斷引向深入。
這些年,一些潛規(guī)則侵入黨內,并逐漸流行起來,這些潛規(guī)則看起來無影無蹤,卻又無處不在,聽起來悖情悖理,卻可暢通無阻,成為腐蝕黨員和干部、敗壞黨的風氣的沉疴毒瘤[12]。在這種不良政治生態(tài)的影響下,有的崗位出現“前腐后繼”,有的部門出現串案、窩案,有的地方出現官場“逆淘汰”,制度環(huán)境成為人們反思腐敗成因的首要因素,甚至于有的腐敗分子懺悔時也抱怨走上腐敗之路是制度使然,自己則是身不由己,實屬無奈。據此,制度性腐敗論認為,我國產生腐敗的根源不是個人原因,而是社會文化環(huán)境和制度原因,是制度不健全、不完善決定了黨員領導干部難逃腐敗厄運。
腐敗問題,古今中外,概莫能外,生成腐敗的原因也是多種多樣,其中既有人性本能中生成腐敗的原因,也有社會習俗和社會轉型期中生成腐敗的原因,還有制度設計和制度運行中生成腐敗的原因[13]。面對各種誘惑的“圍獵”,官員反映不一,有的潔身自好,有的心存僥幸,有的主動上鉤,理由總有千萬種,個人因素始終是根本原因??v觀種種“被動腐敗”,與其說是身不由己,還不如說是情不自禁,是“自己扳倒了自己”[14]。所以,我們對腐敗原因要有正確認識,不能因為當前腐敗現象嚴重,就拿制度環(huán)境說事,統(tǒng)統(tǒng)歸結為制度根源,這既是不敢擔當的表現,也是企圖推脫責任的說辭。把社會風氣當作犯錯誤的“擋箭牌”,只能說明,懺悔還沒有到位[15]。
面對腐敗成因中的制度因素,黨中央在嚴懲腐敗的同時,一直著眼于加強制度建設,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努力形成不敢腐的懲戒機制、不能腐的防范機制、不易腐的保障機制。在建立新制度的同時,加強對已有制度的清理,更加突出制度的貫徹執(zhí)行,加強對違反制度的責任追究。黨中央提出,要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反對腐敗,尤其是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了《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法治反腐提到新的高度,這就要求加強反腐敗的國家立法,加強反腐倡廉法規(guī)制度建設,充分發(fā)揮制度管權限權的作用,最大限度減少腐敗成因中的制度因素。
制度性腐敗論看到了制度因素對腐敗形成的共性影響,尤其是看到我國社會轉型期存在的制度漏洞給腐敗分子提供的可乘之機,但顯然過于夸大制度環(huán)境等外界因素的作用,忽視了個人的主觀能動性和自我決定作用。從公開的腐敗案例來看,很多腐敗分子落馬后,在懺悔書中大都會訴說制度不健全的問題,好像是因制度粗疏或制度執(zhí)行不嚴格形成的寬松環(huán)境,使其放松了對自身的廉潔要求,其實制度并沒有錯,錯的是他自己,制度疏漏不是腐敗的理由,從思想上行動上淡化制度意識,忘記制度約束,才是腐敗分子走上不歸路的真實原因。
反腐敗實踐中出現的噪音雜音遠不止上述四種,作為反腐敗的參與者和受益者,我們絕不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甚至隨聲附和,有義務也有責任仔細辨別,亮明觀點,敢于發(fā)聲。正在進行的反腐敗實踐提供了豐富、生動的素材,需要我們冷靜觀察和理性思考,深刻理解當前和今后一段時期推進反腐敗斗爭的重大意義,運用歷史、哲學和文化的視角進行比較和借鑒,讀懂中國反腐行動,講好中國反腐故事,以此更加理解和欣賞,而不是脫離實際來構建中國反腐敗的理想圖景,并以此來批判當前的反腐敗工作。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永遠在路上,需要我們保持政治定力,抱著必勝的信心,對反腐敗中出現的種種錯誤認識進行堅決斗爭,保證反腐敗工作不受干擾,始終沿著正確的方向不斷前進。
[1]王長久.懲治是最有效的預防[N].中國紀檢監(jiān)察報,2013-03-12(03).
[2]閆群力.治標治本 不必人為分段[N].中國紀檢監(jiān)察報,2015-03-23(04).
[3]袁春湘.依法懲治刑事犯罪 守護國家法治生態(tài)—2014年全國法院審理刑事案件情況分析[N].人民法院報,2015-05-07(05).
[4](日)西田典之.日本刑法總論[M].劉明祥,王昭武,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24.
[5]張明楷.網絡時代的刑法理念——以刑法的謙抑性為中心[J]人民檢察,2014(9):12.
[6]李克強.在國務院第三次廉政工作會議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5-02-28(02).
[7]姜潔.紀委絕不只是抓貪官[N].人民日報,2015-04-14(17).
[8]邵景均.關于腐敗與腐敗分子的界定[N].北京日報,2015-03-30(18).
[9]江柳依.不能把腐敗擴大化[N]人民日報,2012-05-28(04).
[10]中共中央.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EB/OL]. (2015-10-22)[2015-12-01].http://www.sh.xinhuanet.com/ 2015-10/22/c_134737676.htm.
[11]吳晗.歷史的鏡子(增補本)[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20.
[12]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習近平關于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論述摘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中國方正出版社,2015:45.
[13]何家弘.中國腐敗犯罪的原因分析[J].法學評論,2015(1):68-76.
[14]趙霽.落馬官員是“自己扳倒自己”[N].中國紀檢監(jiān)察報,2015-04-13(04).
[15]申國華.社會風氣不是犯錯誤的“擋箭牌”[N].中國紀檢監(jiān)察報,2015-04-07(04).
責任編輯:覃玉濱
D630.9
A
1009-4245(2015)06-0034-05
陳振(1985—),男,土家族,湖南石門人,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廉政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刑事法學與廉政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