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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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幫忙照顧家里生意,其實就是給客人倒倒水,賣賣飼料,常常會遇到一個叔叔開著三輪車來買豬飼料。番姐教過我?guī)状嗡恼_稱呼,但我總是記不住,由于車上總是堆疊著好幾個雞籠,因此我便稱他雞佬。雞佬我不感興趣,真正讓我饒有興趣的是每次都會隨車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的衣服并不怎么干凈,和我打起招呼來不會像同齡人一樣呲牙咧嘴地傻笑,而是心不在焉地點頭,一言不發(fā)地坐下,但一雙澄澈的大眼睛輕而易舉地把他刻意裝出來的大人般的成熟模樣推倒。他黑色的頭發(fā)有點兒長,跑起來像是水草一樣柔軟靈動。
我還一度誤會了他是雞佬的兒子,覺得肯幫家里分擔這一點挺像我,番姐聽完就樂了:“才不是呢,他倆同村,小男孩輟學了,跟車去市場賣雞,每天能得到二十塊的報酬。”
我驚訝的不是他那么小就輟學而是肯安分地干這份小工作。農(nóng)村地區(qū)輟學率很高,有些孩子九年義務(wù)教育都讀不完就吵著鬧著要去珠三角打工,農(nóng)村家庭一般比較困苦,父母給不了一個好的家庭環(huán)境也不相信讀書能改變命運那一套,也只能隨著他們。除了打工外,就是染染頭發(fā)開開摩托泡泡妞打打架。而這個小男孩雖然有點兒痞子氣,但干起活來那種認真模樣挺讓我受觸動。
旅行后回家遇到他,火熱的夏天里小男孩光著膀子,皮膚被曬成好看的小麥色,進門后不討水喝,直接吃力地抱著一包八十斤的豬飼料像個鴨子一樣搖搖晃晃地往三輪車方向走,然后乖乖地坐在副駕駛位置等待雞佬回來。
他也曾乖乖地坐在教室里挺直小腰板又期待又緊張地等待著老師來上課吧。我把零錢找給雞佬后默默去觀摩番姐煮菜。
2
這讓我想起了另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不太喜歡她媽媽。還不到一歲就被送往外婆家,而且媽媽少來探望她,要不是“媽媽”這個稱呼恐怕小女孩會忘記這個女人有著那么重要的身份。
小時候看待這個世界的標準很簡單,看到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會綜合多個角度來評判。生活中處處幾乎都在提醒著小女孩她不是一個稱職的好媽媽。幼兒園里別的小伙伴有媽媽接送,而她只能坐擁擠的校車。每晚擁著她入眠的是外婆而不是媽媽。小學作文課上要寫的《我的媽媽》,小伙伴們開開心心地寫了好多,而小女孩猶豫好久后,還是用鉛筆把“媽媽”這兩個字涂黑,在一旁寫上“外婆”兩個字,最后被語文老師罵得兩眼通紅。
念初中的時候她經(jīng)常因為一些小事和媽媽吵架。她討厭媽媽,討厭這個不幸福的家。
在高考前一個月的時候,小女孩在企鵝上和我分享她的故事。
那段時間比較累,不敢輕易給意見,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復她,漫漫長夜里我只能簡單發(fā)一個擁抱的表情卻無能為力,但我并不擔心。
因為我知道很多時候用不著想那么多,上帝會安排最好的結(jié)局。如果不是,說明還沒到最后。
3
后來小女孩告訴我她媽媽生下她的時候才十八歲,爸爸整天酗酒,為了以后的生活,媽媽只能外出打工?,F(xiàn)在兩母女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好很多了,她也開始漸漸理解媽媽。她說她想做媽媽的英雄。
有時候改變不了的就嘗試換個角度觀察吧。
其實我們都沒法選擇一個怎樣的家庭,無論是一個酗酒的留守家庭,還是一個貧困的農(nóng)村家庭,暫時來說都改變不了。這個世界總有菩提,總有妖魔鬼怪,就算我們做不了一個齊天大圣去改變你不喜歡的現(xiàn)狀甚至去改變這個世界,至少還可以做一個齊天小圣,去聽從如來佛祖的命令,被壓在你認為的五指山一樣的屋檐下。
五百年那么長,總會開出一朵小花爬來一只小螞蟻飛來一朵蒲公英陪你說說話。
就如同小女孩懂得了媽媽背后的艱辛,最后當上了媽媽的小棉襖雖然不太貼心,但至少兩人能給彼此安慰;就像小男孩干活干得再臟再累但也沒有埋怨過這個貧苦的家庭不曾給予他一個好的經(jīng)濟條件,每天“下班”后會在家洗鍋洗菜等著爸媽干完農(nóng)活回家,守著電視一起看珠江臺七點檔,把每個月掙來的錢幫補家用,一樣生活得其樂融融。
這些又何嘗不是一種生活的饋贈,如同挑燈流浪里最溫柔的月光。
沒關(guān)系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真的。只要你肯去接受。再不濟的,像洋姐說的那樣,你擁有不了一個你要的家庭,但沒關(guān)系,你還有機會將來給你的孩子一個美好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