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威

抗戰(zhàn)期間國際援助對中國而言生死攸關。圖為中國空軍美國志愿隊的P-40飛機編隊。

抗戰(zhàn)期間蘇美對華航空援助

中國南京國民政府治下的空軍籌建工作始于1928年。到抗戰(zhàn)初期，中國空軍擁有各種飛機300余架，而可用于作戰(zhàn)的僅有91架。由于中國航空工業(yè)的基礎非常薄弱，這些飛機大多購自外國，質量參差不齊，部分機型已嚴重落后。中國飛行員士氣高昂，但要面臨慘烈戰(zhàn)斗的嚴峻考驗，總體來說，遠遜于日軍航空實力。因此在淞滬會戰(zhàn)中，中國空軍幾乎損失殆盡。

中國空軍遭到重創(chuàng)，使日軍更加肆無忌憚地轟炸中國的軍隊、城市和平民。面對緊迫的戰(zhàn)局，國民政府一開始將希望寄托在歐美老牌強國身上，然而英美等國受制于國內的孤立主義，明知在華利益遲早會被日本損害，卻宣布對華實行“免疫隔離”政策。與此同時，從未停止和日本的貿易往來。而之前一直獨占中國軍工市場的德國，此時也迫于日本的壓力，于1938年撤走了在華顧問，并宣布對華武器禁運。

在中國上空也曾經短暫地出現過由法國、德國、美國、荷蘭志愿者組成的空軍第14隊，但是在1938年3月即宣告解散;1938年6月，中國駐法大使曾經秘密招募法國籍飛行員組成空軍第41隊，但是在同年10月就撤銷番號，人員全部解聘。一時間，中國淪為世界的棄兒，孤立無援。

中國上空的蘇聯(lián)戰(zhàn)鷹

這時，走投無路的國民政府將目光投向了蘇聯(lián)。雖然兩國之前一直齟齬不斷，但斯大林是個現實主義者，日本在亞洲的擴張嚴重威脅到了蘇聯(lián)的安全。在淞滬會戰(zhàn)打響后的1937年8月21日，中蘇兩國簽訂了《中蘇互不侵犯條約》。根據條約，蘇聯(lián)停止了和日本的貿易往來。

蘇聯(lián)志愿援華航空隊飛行員。

蘇聯(lián)援助中國的波利卡爾波夫伊-153型戰(zhàn)斗機。

對華援助的最終敲定，不單是中國外交的勝利，也極大地改善了蘇聯(lián)戰(zhàn)略環(huán)境。當時國民政府一度試圖說服蘇聯(lián)對日宣戰(zhàn)，然而蘇聯(lián)基于自身安全，拒絕了中國出兵作戰(zhàn)的請求，但同意派出援華航空隊。為避免過分刺激日本，援華航空隊以志愿人員的身份幫助中國抗戰(zhàn)，此秘密行動被命名為Z（Zet）計劃。

蘇聯(lián)飛行員首先被秘密集中到茹科夫斯基空軍學院，進行保密教育和補充訓練。直到此時，他們才被告知將飛赴中國和日本人作戰(zhàn)。援華機型也很快確定。戰(zhàn)斗機主要是適合水平作戰(zhàn)的伊-15（綽號“黃鶯”）和便于垂直作戰(zhàn)及追擊的伊-16（綽號“燕子”），轟炸機則主要是圖波列夫設計局的斯勃高速轟炸機（綽號“喀秋莎”）。

1937年12月1日，23架伊-16在大隊長普羅科菲耶夫的率領下抵達南京，當天便5次升空作戰(zhàn)，擊落敵機5架，俘虜日軍飛行員4人。第二、三天又連續(xù)作戰(zhàn)，三日內擊落敵機的數量已經達到20架左右。同日到達南京的，還有馬琴副大隊長率領的20架斯勃-2轟炸機。次日，大隊長基達林斯基和副大隊長馬琴分別轟炸了停泊在上海附近長江入?？谔幍娜张灪腿哲娫谏虾Ｐ藿ǖ娘w機場。當時同樣在南京的陳納德，對蘇聯(lián)飛行員高速俯沖以混合動作甩開日軍戰(zhàn)機有著深刻印象，這些印象經過整理總結，成為他日后訓練美國志愿大隊（“飛虎隊”）時重要的空戰(zhàn)技巧。

南京失守后，中國空軍便將主力后撤至南昌和武漢兩地，并在蘇聯(lián)人的幫助下，開始訓練中國飛行員。1938年到1939年是蘇聯(lián)援華航空隊的主要作戰(zhàn)階段，他們以南昌、武漢為基地，或單獨、或聯(lián)合中國空軍展開了對日作戰(zhàn)，取得了輝煌的戰(zhàn)果。其中最為人稱道的是奇襲日軍臺北松山空軍基地。

1938 年2 月，駐武漢的中國空軍司令部獲得情報，臺北松山日軍空軍基地正在組裝從意大利訂購的菲亞特BR-20遠程轟炸機，中方希望中蘇雙方并肩合力，奇襲松山。2月23日是蘇聯(lián)工農紅軍成立20周年紀念日，航空志愿隊總顧問雷恰戈夫決定在那天發(fā)動襲擊。

漢口距臺北直線距離近1 000千米，幾乎是蘇聯(lián)志愿航空隊裝備的高速轟炸機的航程極限，遠超護航戰(zhàn)斗機的航程，因此他們將不得不在無護航的情況下執(zhí)行任務。

轟炸機大隊長波雷寧找來大隊領航員費多魯科，他們仔細研究飛行路線，最后決定，出擊時的飛行高度應保持在4 100

～5 500米，因為在這個高度上，轟炸機的航程能達到最大。然而，由于這個高度的氧氣含量相當稀薄，而當時的飛機上尚沒有氧氣設備，因此轟炸機組必須時時面對缺氧的困難，但為了完成任務，他們別無選擇。

襲擊編隊兵分兩路，一路是駐南昌的12架高速轟炸機，一路是駐漢口的28架高速轟炸機。23日凌晨，兩隊飛機分別從駐地起飛。遺憾的是，計劃會合的南昌編隊一直沒有出現。后來才知道，由于領航員計算錯誤，南昌編隊因偏離航線不得不返航。

當松山基地出現在飛行員的視野中時，他們看到的是整齊排列的飛機、巨大的儲油罐和裝滿零件的箱子。自以為可以高枕無憂的日軍既沒有布置防空炮，也沒有戰(zhàn)斗機巡航。大隊長波雷寧首先投彈，接著，其余的飛機也依次投彈。一時間，松山機場爆炸聲四起，濃煙滾滾。機群投下的280枚炸彈，大多數直接命中目標。機場上的敵機被炸得七零八落，燃起熊熊大火。十幾座油庫和機庫也陷入一片火海。

天黑時，機群返回漢口，突襲成功的消息很快在武漢傳開。第二天，中國航空委員會秘書長宋美齡親自來為蘇聯(lián)飛行隊慶功，宴會上擺著一個巨大的蛋糕，上寫著“向工農紅軍志愿飛行員致敬”。

1941年4月，由于面臨德國的戰(zhàn)爭威脅，蘇聯(lián)為避免兩線作戰(zhàn)，和日本簽訂了《蘇日中立條約》，隨后德蘇戰(zhàn)爭爆發(fā)，蘇聯(lián)逐漸停止對華軍售，并陸續(xù)撤走了援華航空隊。從1937～1941年，蘇聯(lián)以輪換的形式，總共派遣了3 665名志愿人員，他們帶來的飛機，據不完全統(tǒng)計有1 250架。志愿航空隊參加了南京、武漢、南昌、重慶、成都、蘭州、柳州等25次空戰(zhàn)。擊落敵機100余架，擊沉艦船70余艘。共有14人被授予“蘇聯(lián)英雄”稱號。有多人后來被授予將官以上軍銜，其中首任顧問日加列夫于1955年被授予蘇聯(lián)空軍的最高軍銜——空軍主帥。庫里申科、拉赫曼諾夫等227名飛行員犧牲在中國，在武漢、重慶均建有蘇軍烈士墓。

由于蘇聯(lián)援華事涉機密，以及國民政府與蘇聯(lián)意識形態(tài)上的對立，并且戰(zhàn)后日本和國府的戰(zhàn)爭檔案多散佚于各處，新中國成立后中蘇兩國又一度交惡，對蘇聯(lián)援華航空隊的歷史考證和宣傳不足，使這支隊伍的知名度明顯不如后來的“飛虎隊”，然而，這些不死鳥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在中國抗日戰(zhàn)爭的緊要關頭，給予中國無私的幫助，他們的功績永垂不朽！

美國《生活》雜志記者拍攝的陳納德將軍。這應是第14航空隊時期的照片。陳納德同時佩戴中美兩國空軍軍徽，軍銜少將。

飛虎，志愿隊傳奇

早在蘇聯(lián)志愿航空隊來華前，主管中國空軍事務的宋美齡就注意到了一名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出版了《防御性驅逐的作用》一書的美國陸軍退役上尉，他就是后來享譽中國的陳納德將軍。1937年5月，陳納德應宋美齡之邀來華擔任中國航空委員會顧問?！捌咂呤伦儭焙螅惣{德主動要求留在中國，從此開始了他與中國抗日戰(zhàn)爭的不解之緣。

1940年，德、意、日三國形成三國軸心，日本旋即占領了法屬印度支那，為太平洋戰(zhàn)爭的南進政策做準備。陳納德應蔣介石的請求返回美國，多方游說，希望通過政府和民間渠道，為中國拉來更多的援助。然而，剛剛走出經濟大蕭條的美國對國際局勢的態(tài)度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幸得總統(tǒng)顧問克勞林·柯里等有識之士的響應，于1941年通過了《租借法案》。隨后，羅斯?？偨y(tǒng)又簽署了一個秘密命令，決定派遣美國飛行員赴華參戰(zhàn)。出于不想破壞在國際上的中立態(tài)度的考慮，美國飛行員不能以軍人身份，而是以在美國招募的中央飛機制造公司（CAMCO）雇員的身份前往中國參戰(zhàn)，中國政府付酬。

1941年7月，第一批美國志愿人員和100架P-40戰(zhàn)斗機啟程前往中國。8月1日，中國空軍美國志愿航空隊（American Volunteer Group，縮寫為AVG）在緬甸正式成立。這對于在蘇聯(lián)援華航空隊撤走后，再次處于絕對劣勢的中國空軍可謂是及時雨。

美國志愿隊下轄3個戰(zhàn)斗機中隊：第1中隊綽號為“亞當夏娃中隊”、第2中隊綽號為“熊貓中隊”、第3中隊綽號為“地獄天使中隊”。志愿隊成立后，陳納德對隊員們的訓練要求十分嚴格。他20多年來一直駕駛戰(zhàn)斗機，積累了豐富的經驗。而且在中國多年，對日軍的戰(zhàn)術也有充分的認識，還有一套自己的空戰(zhàn)理論，特點是利用P-40戰(zhàn)斗機的俯沖機動優(yōu)勢，盡量避免與日機進行水平格斗，空中游擊，打了就跑（Hit and Run）。

1941年12月20日，飛虎隊迎來了第一次戰(zhàn)斗任務。10架川崎99輕型轟炸機逼近昆明，輕敵的日軍并沒有戰(zhàn)斗機護航。而已布置預警系統(tǒng)的飛虎隊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第1中隊的16架P-40立刻升空作戰(zhàn)。10：35分遭遇敵機，飛行員艾德·雷克特首開紀錄，擊落一架。日機見狀迅速逃跑，志愿隊緊追不舍，又擊落兩架。此戰(zhàn)，志愿隊擊落3架，重傷3架，己方1架因油盡迫降，無人員傷亡。此后，日軍很長一段時間內未敢光顧昆明。這是美國志愿航空隊來華后的首次勝利，昆明各界奔走相告。

關于“飛虎隊”名稱的來歷，眾說紛紜。有考證說，志愿隊得名“飛虎”，出自云南省主席龍云在志愿隊首戰(zhàn)告捷當天舉辦的慶功酒會。而流行的說法是迪斯尼公司應中方的建議，采用中國傳統(tǒng)的飛虎圖案，由象征勝利的藍色V字中躍出一只卡通飛虎，同時也蘊含“如虎添翼”之意。

12月23日，54架日軍97式重爆轟炸機在12架中島97戰(zhàn)斗機和8架中島一式戰(zhàn)斗機的護航下偷襲緬甸仰光，“飛虎隊”和英國皇家空軍緊急迎戰(zhàn)。經過短暫而激烈的戰(zhàn)斗，共擊落日機7架。英機損失11架，美機損失3架。兩名美國飛行員陣亡。

此后，激烈的空戰(zhàn)在緬甸和泰國上空頻繁進行。在31次空戰(zhàn)中，志愿隊共擊毀敵機217架，自己僅損失了14架，5名飛行員犧牲，1名被俘?！帮w虎隊”的大名從此在中國傳開。

1942年4月28日，日軍為了給次日的天皇生日祝壽，大舉出動。早有防備的“飛虎隊”傾巢出動，在緬甸上空以22：0的戰(zhàn)績?yōu)樘旎仕蜕狭艘环荨昂穸Y”。

飛虎隊員

雖然空中捷報頻傳，地面戰(zhàn)局卻在逐漸惡化。5月3日，日軍占領中國云南邊境的畹町鎮(zhèn)。隨后，日軍長驅直入，兩天后攻至怒江西岸，并準備渡江，直取昆明。值此危急時刻，陳納德出動了僅有的4架裝有蘇制570磅炸彈架的P-40E型戰(zhàn)斗機和4架P-40C型戰(zhàn)斗機襲擊日軍，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日軍只得掘壕據守。此后兩軍相持對壘2年之久，日軍卻始終未能向前推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