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憲平

如今的嘉興南湖，成了全國人民向往的革命圣地。南湖上停泊著的中共一大紀念紅船被譽為“黨的搖籃”，是廣大黨員和群眾瞻仰的紅色圣物，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和精神價值。

中共一大代表在紅船上的餐食

中共一大南湖會議是在王會悟（李達的夫人）租用的一艘單夾弄絲網(wǎng)船（中型畫舫）上舉行的。租船費用總共花了8塊大洋，其中5塊大洋用于租船，還有3塊大洋是代表們在船上的午餐費用。但代表們究竟吃了些什么？目前所有能看到的會議親歷者的回憶錄和其他相關(guān)資料中均未提及。20世紀80年代，因工作關(guān)系，我接觸了幾位當時已經(jīng)七八十歲高齡的老人，他們曾經(jīng)大半輩子與船打交道，并在南湖里討生活。通過接觸和交談，并查找了一些相關(guān)資料，我有了一些發(fā)現(xiàn)。

在1921前后，3塊大洋已經(jīng)是一筆不小的財富，足夠一戶六七口人的家庭一個月生活的全部開支。租船開會是以游客身份，且人數(shù)眾多（中共一大代表加上王會悟共有13人），因此開會當天中午在南湖船上用餐必定是南湖船菜，這3塊大洋應該是訂了一桌南湖船菜中的“船筵”。由于南湖船菜洗、切、烹、調(diào)都在船艄，不能像岸上飯館那樣放開手腳大操大辦，只能以蒸、燉、燜、焐等方法為主。

經(jīng)查找資料，民國初期南湖船菜中的“船筵”菜單如下：

南湖“船筵”菜單共有兩點心（蝦仁燒賣一客、三鮮小籠一客），兩甜食（白木耳蓮子羹、紫鮑燕窩湯），八小碗（鴛湖糟蟹、禾味爆魚、三黃鹵雞、鵝掌鱉裙、水晶蹄膀、熗學繡蝦、咸菜麻雀、蒜泥白肉），八熱炒（油爆大蝦、禾城三鮮、三油鱔糊、八寶醬丁、清炒鮮菱、蘑菇托兒、火蒙鞭筍、醬油毛蟹），八大碗（翡翠蟹斗、蜜汁火方、冰糖鰻鱺、蟹粉豆腐、乳腐汁肉、金銀雙蹄、清蒸甲魚，雪菜芋艿）。共計28道菜和點心，足夠12位代表和王會悟吃飽，也符合3塊大洋的價值。

當然，由于會議的保密要求，廚師和船娘上船的可能性不大，“船筵”很可能在岸上的飯店做好（為了滿足游客需要，當時嘉興的大飯店都有這一業(yè)務），再由拖艄船送上來。

南湖紅船是否真的“紅”過

如今的南湖紅船，無論外觀、內(nèi)景、陳設(shè)還是整體顏色，均與20世紀20年代流行于江南一帶的絲網(wǎng)船相同。紅船的船殼是黃褐色，硬棚是黑紅色，茅棚是煙灰黑，這一點已經(jīng)得到當年中共一大南湖會議親歷者董必武的肯定。但是，在“文革”期間，南湖紅船的外表也真的紅過。那時受極左路線的影響，紅太陽、紅寶書、紅海洋盛行，神州大地一片紅。當時的紅衛(wèi)兵小將們認為，既然稱為南湖紅船，那么船的外表也應該是紅顏色的，因此紅衛(wèi)兵用紅漆將南湖紅船的外表也全部涂成了紅色。此外，紅衛(wèi)兵還在南湖紅船上掛了一幅毛主席身穿綠軍裝、戴紅領(lǐng)章的頭像，并在船前艙門兩邊貼上“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澤東思想”的對聯(lián)。直到“文革”結(jié)束，南湖紅船才逐步恢復其原來的面貌。

南湖紅船應該描金還是貼金

如今的南湖紅船，看上去十分漂亮、醒目、豪華和金碧輝煌。除了紅船的畫舫式結(jié)構(gòu)比較漂亮外，主要還在于船頭的荷花樁、楹梁和船艙中間的桅桿架、闊雕花壓茅棚直板，以及船艙內(nèi)門窗裙板、畫屏、隔斷、煙榻、彎梁、盤龍樁等木構(gòu)件的圖案上，都貼有金箔。

仿造南湖紅船的1959年是一個比較特殊的時期。聽說要造“黨的搖籃”，嘉興船廠決定雕刻圖案上不用描金而用黃金貼金。據(jù)當時仿造紅船的親歷者——原嘉興市造船廠副廠長肖海根回憶說：“工人們將圖案雕好上漆后，趕在油漆七分干時貼上金箔，再用剪短的排筆輕輕按壓，使金箔隨木雕的圖案凹凸，整艘紅船共用去275克黃金?！?/p>

當時，國家對黃金嚴格控制，在市場上根本買不到黃金。用于紅船上的金箔，據(jù)說是上海一家中成藥制藥廠用在一種藥丸包裝上的。新中國成立后，國家不準再使用金箔，制藥廠便將剩下的金箔統(tǒng)一上交人民銀行。嘉興縣委、縣政府通過嘉興人民銀行向上海求援，上海方面聽說這些金箔要用在中共一大紀念船上，馬上同意調(diào)撥過來。

但是，南湖紅船從1959年仿制至今，并不是一直貼金箔的，其中有一段時間是采用金粉（一種人工化學代用品）描金的。紅船從貼金改成了描金，而現(xiàn)在又變成貼金是有歷史原因的。

“文革”結(jié)束后，曾流傳這樣一條消息：周總理知道這個情況（紅船修得非常豪華）后，批評嘉興的領(lǐng)導說：“你們不尊重歷史，原本是一條普通的船嘛，哪來這么醒目，這么金碧輝煌？”南湖革命紀念館領(lǐng)導于金良說，經(jīng)總理批評后，紅船便修舊如舊。

通過我的調(diào)查和親身經(jīng)歷，南湖紅船從1959年仿制成功到“文革”結(jié)束，一直都是貼金箔的。20世紀80年代初，上級傳達了周總理生前對南湖紅船的批示后，就在南湖紅船維修時改用描金工藝。1990年2月，館領(lǐng)導于金良因工作調(diào)動離開了南湖革命紀念館。后任館領(lǐng)導在南湖紅船是繼續(xù)描金，還是重新貼金問題上經(jīng)過慎重考慮，選擇了貼金箔。理由如下：其一，南湖紅船從1959年仿制后到20世紀80年代初，一直是貼金箔的。20多年來，廣大群眾習慣并認同了這一形象。其二，1964年4月5日，中共一大代表董必武受黨中央、毛主席委托來南湖鑒定紅船，也已經(jīng)認可紅船貼金這一事實。于是南湖紅船的雕刻圖案事實上經(jīng)歷了貼金—描金—貼金3個階段。

南湖紅船的“冬裝”與“夏裝”

南湖紅船的前身是單夾弄絲網(wǎng)船，專供客人游南湖時租用。但是冬天的南湖寒風凜冽，有時還會下雨飄雪，因此絲網(wǎng)船必須備有一套擋風避雨防雪的遮板、瞞窗和篷布，并且船上所有窗戶均為可開關(guān)閉合的“搖頭窗”（即不用金屬鉸鏈，而是利用硬木黃櫸窗上的橫檔，在其兩頭余留幾厘米并刨成圓柱形，可以上下潤滑擺動開關(guān)的窗戶——作者注）。這樣一來，絲網(wǎng)船整個船身部分被包裹得十分嚴密，可使船艙里客人免受西北風和雨雪的侵襲，但游客仍可在船艙內(nèi)隔著窗戶玻璃眺望船外景色。到了夏天，拆除船上所有遮板、瞞窗、篷布，打開所有“搖頭窗”的窗戶，用風鉤鉤住，使船艙內(nèi)四面透風，讓游客盡享湖面習習涼風。這就是南湖紅船的“冬裝”與“夏裝”，也就是安裝或拆除那些遮板、瞞窗與篷布，并關(guān)閉或打開所有窗戶。

如今我們看到的南湖紅船，就是“冬裝”形象。因為1959年紅船仿制成功，并定于國慶節(jié)對外展出，時值中秋節(jié)到來，故而用“冬裝”形象示人比較符合季節(jié)特點?？墒堑搅说诙辏?960年）夏天，因為紀念館沒有接到有關(guān)部門關(guān)于紅船“換裝”的指示，可能有關(guān)部門也不了解紅船有“冬裝”和“夏裝”之別，所以他們也不便擅自撤除遮板、瞞窗、篷布和打開窗戶。久而久之，南湖紅船就一直以現(xiàn)在這種人們所熟悉的“冬裝”面貌示人了。其實，中共一大南湖會議是在1921年8月初召開的，當時正是盛夏時節(jié)，因此南湖紅船用“夏裝”示人更符合當時的歷史真相。

紅船的水泥“衛(wèi)士”

“文革”期間，南湖紅船曾經(jīng)有過水泥“衛(wèi)士”。當時，為保護紅船免遭浪損，嘉興縣水泥造船廠革委會為南湖紅船量身定做了一個古錢幣狀的水泥船塢，老百姓俗稱為“褲子形狀”，即船塢的船頭是連在一起的，中間往兩邊分開留出空間。南湖紅船就停泊在這個古錢幣狀的船塢中間，其目的是保護紅船和方便參觀，讓全國各地的紅衛(wèi)兵在水泥船塢上，可以圍著紅船繞一圈參觀和拍照留念。當時南湖紅船是非常神圣的，不能隨便上船。據(jù)調(diào)查，當時水泥造船廠是造了兩個半的水泥船塢拖到南湖湖心島南面指定位置固定好，最后再將南湖紅船停進水泥船塢，這才大功告成。

“文革”結(jié)束后，為了恢復歷史原貌，南湖革命紀念館將水泥船塢拖到湖心島西面停泊，南湖紅船還是按原樣（董必武來南湖鑒定紅船時的位置）停在老地方。紀念館請有關(guān)技術(shù)人員將船塢中間空缺的地方用鋼筋水泥封閉起來，并在上面澆了一層暗紅色的水泥磨石子，還造了一座水泥小三曲橋從島上通往這條由古錢幣狀水泥船塢改造成的大水泥船?？墒钦w結(jié)構(gòu)沒法改變，大水泥船下面實際上還是古錢幣狀水泥船塢。

20世紀80年代，為了發(fā)展多種經(jīng)營（以文養(yǎng)文，以文補文），這條大水泥船被改建成一個溜冰場。1986年初我調(diào)入南湖革命紀念館工作時，這條大水泥船已經(jīng)因為滲水而沉沒，只留船頭翹起在水面上。

1988年，紀念館又將此船修好，改造成“水上餐廳”，一時間門庭若市，部分解決了游客在島上的用餐問題。后來有兩個福建人來承包此船，將船裝修成清代乾隆皇帝下江南的一些場景（據(jù)歷史記載，乾隆皇帝六巡江南曾八次駐蹕嘉興南湖煙雨樓），供游客購票上船參觀、照相。到了2000年，一部分游客反映說此船和南湖革命圣地場景不太協(xié)調(diào)，再加上市政府決定疏浚南湖改良水質(zhì)，最終決定將此船拖離南湖，它從此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摘編自《黨史博覽》2013年第7期。圖片來源：網(wǎng)絡）

（責任編輯：鄧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