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格里爾斯 王旸

5

沙漠越來越冷了。在休息時，貝克打開了背包，他們把更多的傘布裹在了身上。這有點作用，這種布料是很好的保暖層，但貝克更希望他們穿著的是大衣。

“為什么這里會這么冷？”彼得一邊艱苦跋涉，一邊嘟囔著。他的聲音仿佛在微微顫抖。

貝克聽到彼得的牙齒在相互碰撞。他知道，自己肯定也發(fā)出了類似的聲音。

“你是物理專家，你來解答這個問題吧?！必惪酥绬栴}的答案，但他希望讓彼得思考，這會讓彼得把注意力從寒冷上轉(zhuǎn)移開。

“沙子一點兒也不隔熱?！北说贸了己笳f道。沙子留不住熱量。白天，沙子會積累熱量，這也是這里在白天很熱的原因。晚上，沙子會失去熱量，所以，這里才會這么冷。

說得對，貝克想。

“熱量會從較熱的物體傳向較冷的物體，所以，沙子其實正在吸收我們的熱量?？梢哉f，整個沙漠都在吞噬我們的熱量。所以，我們才會這么冷?！?/p>

“沒錯。如果我們要睡覺，我們一定要在身子下面墊點兒什么?！必惪苏f，“比如降落傘，或者我們能夠找到的棕櫚葉。這些東西能夠隔熱。但那是幾個小時之后的事了?！?/p>

“哦，別擔心我，我會堅持前進的……”

說完這句話后，彼得安靜了下來。貝克在黑暗中側臉看了看他。

貝克知道彼得說的是實話，彼得一定會堅持前進。但是，他們的目標在千里之外。在沙漠中，固執(zhí)不會讓彼得取得成功，只會讓他自我毀滅。貝克不能讓這種事情發(fā)生。

終于，他們看到了大片的黑色。從不規(guī)則的形狀來看，那應該是些巖石。巖石圍著一小片陰影，似乎是一個小坑?？油庥幸豢米貦皹湔脫踝×颂炜?。

“現(xiàn)在幾點了？”貝克問，但許久沒有聽到答案。

終于，彼得說話了：“凌晨4點，我已經(jīng)累得快不行了?！彼麄円呀?jīng)走了9個小時了。

貝克猶豫了片刻。他其實想再繼續(xù)走一會兒，但他知道，這是彼得第一次走這么長的路。彼得已經(jīng)又冷又累，當然，他自己也不比彼得好多少。

是時候休息了，貝克想。這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必需的。他們需要時間來恢復體力。這里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地方。

“我們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必惪苏f，“然后，我們——”

彼得沒有停下腳步?！安弧彼洁熘?，“必須前進……必須堅持……不能停下。貝克……我們不能——”

“喂！喂！”貝克抓住了彼得的胳膊。彼得并沒有抵抗，他停了下來。

“休息是被允許的。我們都需要休息。不然的話，我們要么會體溫過低，要么會耗盡體力。”

“什么？”

“生物學家先生，你來解釋一下體溫過低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p>

“哦?！北说绵洁熘绑w溫過低是因為

你失去熱量的速度比產(chǎn)生熱量的速度快。體溫過低時，你的身體內(nèi)部會失去平衡，然后渾身麻木，最終死去?！?/p>

“說得好?！必惪丝恐浇膸r石坐了下來。

彼得坐在了貝克身邊，抱緊雙腿，不斷地哆嗦：“以后媽媽開暖風，我再也不會抱怨了。爸爸總說，媽媽開暖風會導致電費過高——誰管他！”

貝克笑了，盡管他也在哆嗦：“現(xiàn)在提到暖風，真是太巧了。我正要讓這里變得溫暖。”

“哦，哈哈?！北说帽緛硪呀?jīng)靠在了巖石上，但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哇！”

“我沒說錯吧。”

貝克也靠在了巖石上。巖石是溫暖的，他可以感到熱量進入了體內(nèi)。這太舒服了。貝克已經(jīng)冷得不行了，任何溫暖的東西都會對他起到極大的作用。

“巖石被太陽曬了一天，”貝克解釋說，“在夜晚會逐漸冷卻。白天，這里會像烤箱一樣，所以，白天我們要靠近植物下的陰涼處。但在夜晚，沒有地方比巖石附近更適合休息了。”

“我沒有意見。”彼得繼續(xù)抱著雙腿，讓背靠在巖石上，“這也很環(huán)保。”

“嗯，對，但我馬上就要污染這里了。”貝克從背包中拿出了手電筒，“你在這里等一下?！?/p>

“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去欣賞風景。”彼得用反諷的語氣說。

貝克笑了。他打開了手電筒，看到棕櫚樹后，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很高興。棕櫚樹四周都是掉落的葉子和樹枝。它們都非常干燥，應該很容易就能點著。

貝克蹲下來，把樹枝和樹葉堆在了一起，但在即將碰到一片樹葉時，他看到樹葉移動了。

貝克抽回了手。樹葉還在移動。

貝克慢慢地拿起一根樹枝，把樹葉撥到一旁。

被手電筒照亮的地方仿佛是個舞臺，舞臺中央是一只舉起螯和尾巴的黃肥尾蝎。貝克低頭看著的是世界上毒性最大的動物之一。

他想起了在酒店的一本雜志中看到的黃肥尾蝎的介紹：

大多欺蝎子的體長雇5～8厘米。雖然看起來很兇悍，但蝎予的攻擊力和危害性比不過蜜蜂。不過，也有例外，比如撒哈拉沙漠的黃肥尾蝎。這種蝎子約10厘米長，是世界上婁性最大的蝎子。黃肥尾蝎的毒性和眼鏡蛇的婁性差不多，被它蜇列的人可能會發(fā)生麻痹、才由搐甚至心跳或呼吸驟停。黃肥尾蝎在北非沙漠中出沒……

“你好，蝎子先生?！必惪肃洁熘?/p>

黃肥尾蝎沒有動彈，只是翹起了尾巴。黃肥尾蝎不知道貝克是什么，但它知道貝克比自己大很多。如果用這種威脅能讓這個龐然大物離開的話，那么，它也不會主動去攻擊。

貝克后退了幾步，繼續(xù)用手電筒照著黃肥尾蝎。黃肥尾蝎略微轉(zhuǎn)移了方向，然后慢慢爬走。貝克繼續(xù)照著它。

“彼得，”貝克輕松地問，“你能不能把背包里的折疊刀給我？”

貝克聽到了彼得站起來并打開背包的聲音。一分鐘后，彼得把折疊刀遞了過來。

“??！”彼得站在貝克身邊，也看到了蝎子，“它危險嗎？”

“危險？不。”貝克把手電筒遞給了彼得，說，“它是致命的。一直照著它?！?/p>

貝克繞了一大圈。他不想讓自己的影子遮住黃肥尾蝎。黃肥尾蝎感到貝克繞到了自己的前方，它停了下來，又舉起了尾巴。

“和眼鏡蛇一樣，有劇毒……”雜志中是這樣介紹的，“會導致身體麻痹、抽搐，甚至心跳或呼吸驟?！?/p>

貝克沖了過去，用樹枝摁住了黃肥尾蝎。蝎子的螯無助地擺動著，尾刺也深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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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蝎子越小，毒性越大。你可以用樹枝按住它，然后殺死它。扎進了樹枝里。貝克的身體靠了過去，用另一只手中的折疊刀砍斷了蝎子的尾巴。接著，貝克把蝎子的頭和螯都砍了下來，然后用刀挑起了自己的戰(zhàn)利品。

彼得拿著手電筒，用一種驚恐的眼神看著貝克。蝎子的身體和腿又微弱地抽動片刻，它才完全死去。

“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處理它？”

“把它吃了。”

“你在開玩笑吧……”彼得的聲音很微弱，“我本以為沙漠中既沒有食物也沒有水。我沒意識到我們在錄制以幸存為主題的真人秀節(jié)目?！?/p>

“不，這一次吃蝎子是沒有獎勵的！”貝克小心地把蝎子放在了巖石上，“但蝎子肉里有大量養(yǎng)分，還有很多蛋白質(zhì)?！?/p>

貝克像一名外科醫(yī)生一樣，仔細地把蝎子切成了兩半。蝎子的身體里流出了某種黏稠物質(zhì)。貝克用刀把黏稠物質(zhì)撥回了蝎子體內(nèi)，然后把半只蝎子遞給了彼得。彼得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看上去很不情愿，但已經(jīng)不再顫抖了。

“還適應嗎？”貝克問道?！斑m應。”彼得嘟囔著。貝克朝著他眨了眨眼，張開嘴，把屬王自己的半只蝎子吞了進去。貝克故意閉上嘴，大聲咀嚼蝎子。吃完后，他開始觀察彼得。彼得臉上先是很無奈的表情，然后轉(zhuǎn)變成了堅毅。

“好吧……”彼得也把蝎子吞了下去。在咬到蝎子殼時，彼得的臉略微扭曲了一下。他努力把蝎子吞了下去，然后狠狠地下咽。“吃起來很奇怪，但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人敢說我害怕蝎子了?！?/p>

“你還會吃到更多蝎子的。現(xiàn)在，讓我們來生火吧?！?/p>

彼得又興奮了起來：“這樣才對。你身上有打火石嗎？”

“嗯……”貝克咬了咬牙，說，“我沒帶……”

打火石是貝克最珍貴的寶貝之一。打火石是由金屬棍和鈍刮胡刀狀的扁平物件所組成。打火石的原材料是鎂和鋼鐵。當兩個物體撞擊后就會出現(xiàn)火星。如果有足夠的火種，在雨林，甚至在北極生火都不是難事。貝克在全球各地都曾用過自己的打火石。

但現(xiàn)在，這件寶貝被貝克留在了酒店的房間里。貝克甚至知道打火石的具體位置——在床頭柜上的燈和鬧鐘之間。他甚至能在腦海中看到這一畫面。

“我本以為我們會去游泳，所以，我沒有把它帶在身上。”貝克說，“有趣的是，我沒想到我們會偷偷登上一架飛機，跟蹤鉆石走私者?！?/p>

“那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你去收集柴火。比如干枯的樹枝、棕櫚葉之類的東西?！敝辽儆幸粋€好消息，貝克想，這附近的一切都非常干燥，“當你發(fā)現(xiàn)樹枝或樹葉后，先用手電筒照一下，然后用樹枝捅一下，確保底下沒有蝎子。生火的事就交給我吧?！?/p>

貝克和彼得開始分頭行事。彼得的效率要慢得多，因為他一直在觀察貝克——利用手電筒的余光。貝克準備生火，他經(jīng)驗豐富，甚至不需要燈光。

貝克想要鉆木取火——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生火辦法之一。

貝克開始在他們休息的坑里尋找一個30厘米長、約和他手一樣寬的木塊。他沒有找到心儀的木塊，因此不得不先找一個大木塊，然后用斧子從上面砍下一塊來。這個木塊大約2厘米厚。貝克先是用刀子在木頭的一端挖出一個凹槽，接著又在旁邊割出一個豁口。

之后，貝克還需要制作一個木棍鉆頭和一個弓。鉆頭很好找，貝克選擇了一根直徑為1厘米的木棍，它是所有木棍中最直的。貝克把它削成0.5米長，然后削鈍了木棍的兩頭。

鉆頭需要在木塊的凹槽中快速地旋轉(zhuǎn)，摩擦會產(chǎn)生足夠的熱量來引燃木塊中產(chǎn)生的碎屑。

為了讓鉆頭轉(zhuǎn)起來，貝克還需要做一個弓。他選擇了一根柔韌的、比鉆頭長一倍的木棍，把長木棍的兩端都刻了一個口子，這樣，他可以把降落傘的繩子捆在整根木棍上。貝克傾斜身體，把長木棍壓彎，然后把繩子緊緊地捆在了長木棍的兩端。

貝克還需要一個護手板。木棍鉆頭的一端要在木塊的小坑里摩擦，貝克需要握緊另一端。他可不希望旋轉(zhuǎn)的木棍鉆頭在自己手心也鉆出個洞來。貝克找到了一個可以用一只手握緊的木塊，然后在上面挖了一個洞。

“你的工作進展得如何了？”貝克問彼得。彼得已經(jīng)找到了樹皮、樹枝和樹葉，以及一些大木塊。

貝克滿意地點了點頭?！案傻貌诲e，彼得。你知道，我們可能還需要一些干燥的糞便。它們聞起來不怎么樣，卻是良好的燃料，很符合我們的需求?！?/p>

“哦，好吧，別看著我……”

“好了，讓我們試著生火吧。”

貝克用刀子削下了一大塊樹皮，把它鋪在了一塊平平的石頭上。樹皮是用來接住火花的。貝克捧了一小把樹枝和樹葉，讓它們組成一個類似鳥巢的形狀，然后巧妙地用手指在“鳥巢”中心捅了一個小洞。

之后，貝克把木塊放到了樹皮上。彼得把手電筒放在了附近的巖石上，以便手電筒的亮光可以一直照在樹皮和木塊上。貝克把鉆頭纏著弓弦轉(zhuǎn)了一圈——這使得弓繃得更緊了——并且將鉆頭綁在弓弦上。在彼得扶住木塊后，貝克小心地把鉆頭的一端放在了木塊上的凹槽里。貝克用左手抓緊護手板，并把鉆頭的另一端放在了護手板的小坑中。

貝克用右手輕輕地拉了一下弓，被繃緊的弓弦?guī)鱼@頭慢慢開始旋轉(zhuǎn)。貝克又用更大的力氣推了一下弓，這使得鉆頭開始朝著反方向旋轉(zhuǎn)。貝克開始有節(jié)奏地來回推拉弓。與此同時，他緊緊地按住了左手中的護手板，以確保鉆頭的另一端在鋪在樹皮上的木塊中旋轉(zhuǎn)。

“其實只要木棍和木塊就夠了……”貝克說，“你只需要不斷用雙手旋轉(zhuǎn)木棍即可。但這種方法更好，因為它不會讓你的手上長繭……”

在之后的幾分鐘內(nèi)，貝克和彼得都沒有說話。他們身邊唯一的聲音來自旋轉(zhuǎn)的鉆頭。貝克知道，鉆頭正在變得像點燃的香煙一樣燙手。摩擦很快讓樹皮蒙上了一層燒焦的木屑。

“看——那里！”彼得驚呼道。在手電筒的照射下，鉆頭依稀開始冒煙了。

“好的，再堅持一會兒……”

幾分鐘后，煙變得更濃了。木塊也變得灼熱了，并開始產(chǎn)生火星。

貝克停了下來，把弓放下。他拿起木塊，輕輕地把里面的火星倒在了樹皮上。之后，貝克又移動樹皮，把火星倒在了“鳥巢”中央。

“加油，加油！”彼得仿佛想用意志力讓火更快點著。貝克輕輕地用手為樹皮扇著風。但風不能太大，否則，火會立刻熄滅的。很快，火變得更大了，“鳥巢”的樹枝和樹葉也著了起來。貝克開始用嘴吹氣了，他的動作仿佛是要和樹枝樹葉接吻。煙更大了，貝克終于確定火已經(jīng)蔓延到了木塊上。

“太好了！”彼得叫喊道，聲音中充滿了自豪。

貝克把所有的樹枝樹葉都倒在地上，然后開始往火堆里添加樹枝和小塊的樹皮?；鹈绨l(fā)出的“刺刺”聲簡直是他們這輩子聽過的最美妙的聲音。慢慢地，火把所有樹枝樹葉都點燃了。貝克和彼得高興地坐在火堆旁。一面是火焰，一面是尚未失去溫度的巖石，他們的小營地一下子變得舒服起來。

再過幾個小時，這里就會變成人間地獄，貝克想。附近的巖石是面向南方的。在白天時，這里沒有任何東西遮陽，唯一有的就是炎熱以及反射陽光的沙子。

但在那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離開這里了。

插圖/肖振鐸

（未完待續(xù)）

（選自“荒野求生少年生存小說”系列叢書。接力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