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莉
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加強知識產權運用和保護,健全技術創(chuàng)新激勵機制,探索建立知識產權法院?!?014年6月6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三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于設立知識產權法院的方案》。2014年8月31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關于在北京、上海、廣州設立知識產權法院的決定》。在經過一系列醞釀操作之后,于2014年11月6日在北京市成立了首家知識產權法院,并在同年12月16日和12月28日分別在廣州和上海成立了知識產權法院,掀開了中國知識產權司法史上新的一頁。
探路者的腳印
從北京、上海、廣州知識產權法院的實踐和發(fā)展來看,其創(chuàng)新主要來自五個方面:
首先從機構設置來講,三個知識產權法院實行機構扁平化、人員分類管理和員額制以及主審法官辦案責任制設置。
作為首個探路者,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內設4個審判庭(立案庭、第一庭(行政案件)、第二庭(民事案件)、審判監(jiān)督庭(本院和下級法院的再審案件)、2個司法輔助機構(技術調查室、法警隊)和1個綜合行政機構。各審判庭不設副庭長。主審法官實行員額制,共設法官員額30名、司法輔助人員51名、司法行政人員15名。18名法官均由北京市法官遴選委員會考核選拔產生。設置了專門技術調查官,負責為法官裁判案件提供專業(yè)技術意見。突出主審法官、合議庭主體地位,努力實現(xiàn)“讓審理者裁判,讓裁判者負責”。
廣州知識產權法院內設4個審判業(yè)務庭(立案庭、專利審判庭、著作權審判庭、商標及不正當競爭審判庭)、2個司法輔助機構(技術調查室、法警支隊)、1個綜合行政機構(綜合辦公室)。庭長由主審法官兼任,不設副庭長。按中級法院組建,但審判庭不設行政級別,主審法官之間沒有行政等級之差、一律平等。核定政法專項編制100人,主審法官實行員額制,核定主審法官30名(含院長1名、副院長兩名,其中一名副院長兼任政治部主任)。成立了法官遴選委員會來公開遴選主審法官。技術調查官由技術調查室選任。院長、副院長、庭長均為主審法官,主審法官對案件審理行使獨立審判權,建立了法官辦案檔案,法官對辦案質量終身負責。
上海知識產權法院與上海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審判業(yè)務獨立、行政(黨務)合署”,設置獨立的審判業(yè)務部門,行政管理、政治工作、黨務人事、紀檢監(jiān)察、宣傳、執(zhí)行工作、法警事務和后勤保障等工作與市三中院合署。人員分為法官、審判輔助人員、司法行政人員三類,并實行員額制,設院長1名、副院長2名。
其次是管轄體制變革。最高人民法院公布《關于北京、上海、廣州知識產權法院案件管轄的規(guī)定》,明確了新的管轄體制。內容主要有三:一是屬地管轄。北京、上海、廣州知識產權法院管轄所在市的第一審案件。二是跨區(qū)域管轄。廣州知識產權法院將管轄廣東全省(除深圳外)的第一審案件。三是專屬管轄。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專屬管轄知識產權授權確權類行政案件、與知識產權強制許可有關的行政案件、與知識產權授權確權有關的其他行政行為引發(fā)的行政案件。
第三是法官遴選委員會改革。與管轄體制的調整同樣受到關注的,是法官遴選委員會,據(jù)《法制日報》報道,2014年10月25日,全國法院系統(tǒng)首個法官遴選委員會在北京“試水”。這個遴選委員會由法官、學者、律師代表共同組成,從北京全市首批選任了25名知識產權法院法官(含3名有審判權的院領導),平均年齡40.2歲,91%為研究生以上學歷,從事知識產權審判平均年限為10年。不僅在北京,上海、廣州知識產權法院也采取類似的改革舉措。10月28日,最高法院專門下發(fā)文件,要求知識產權法院的法官必須具有四級高級法官任職資格、6年以上審判經驗、普通高校法律專業(yè)本科或以上學歷以及較強的主持庭審及撰寫裁判文書能力,通過法官遴選委員會選出高水平的法官建立起權威性、專業(yè)化的知識產權受理審判團隊。
第四是引入技術調查官,在北京、上海、廣州知識產權法院的司法輔助人員中,包含了一個全新的崗位——技術調查官,他們將為法官裁判案件提供專業(yè)技術意見。知識產權法院將審理大量技術類案件,包括專利、植物新品種等,法官只有了解有關技術要點、查明技術事實,才能作出正確的判斷。通過設立技術調查官,作為法官的技術顧問、助手,負責把案件的技術問題搞清楚,這將進一步提高技術事實查明的科學性、專業(yè)性和中立性,保證技術類案件審理的公正與高效。目前北京、上海、廣州知識產權法院正在不斷探索技術調查官的職能定位、配置數(shù)量、選任條件、管理模式、職權行使等問題,以實現(xiàn)具有中國特色的技術調查官制度。
最后是嘗試審委會全體委員直接公開開庭審理案件。審委會從以往的以聽取匯報為主的審判權行使方式,改革為如今的直接開庭審理。北京知產法院副院長宋魚水表示,審判制度的改革能夠保障審委會在充分聽取各方當事人意見的基礎上作出決定,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在法院管轄范圍內司法實踐的統(tǒng)一,減少“同案不同判”的現(xiàn)象。對于審判委員會制度改革的意義,宋魚水認為,首先是保障當事人訴權,體現(xiàn)程序正義。審判委員會對疑難、復雜、重大案件中的法律適用問題進行直接審理,充分聽取各方當事人的意見陳述,既充分保障了當事人的訴權,體現(xiàn)了程序正義的要求,又能夠保障審判委員會在直接審理充分聽取各方當事人意見的基礎上就相關法律適用問題作出決定。
變與不變
截至8月20日,北京、上海、廣州三地知識產權法院受理各類知識產權案件總計10795件,審結各類案件4160件,其中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受理各類案件6595件。行政案件比重大,專利商標授權確權行政案件占全部案件的四分之三以上。涉外案件較多,占一審案件總量的39.4%。上海知識產權法院受理各類案件1052件。著作權案件所占比重較大,超過案件總量的二分之一。廣州知識產權法院受理各類案件3148件。專利案件所占比重較大,占一審案件總量的90.99%,占案件總量的53.24%。
另外,截至8月20日,三家知識產權法院審結各類案件4160件。其中,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審結2348件,上海知識產權法院審結409件,廣州知識產權法院審結1403件。北京、廣州知識產權法院主審法官人均結案數(shù)超過100件。
北京知識產權法院院長宿遲說,“自2014年11月6日建院以來,平均每個月受理案件超過800件,最多的月份超過1000件,估計全年受理案件可能過萬”。更關鍵的是,進入知識產權法院的案件“審理起來有一定難度,特別是計算機、網(wǎng)絡、高技術類案件”,“另外,知識產權審判領域的新情況、新問題層出不窮,每隔幾天幾乎就會遇到一個,所以法官需要花時間和精力去調研,法官會議、專業(yè)小組會議經常舉行?!倍c此同時,“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受理的案件中涉外案件多,占一審案件總數(shù)的39.4%,涉外地的案件占一審案件總數(shù)的67.6%,因此在送達等程序上周期長,也導致案件審理時間變長”。這完全超出了設立知識產權法院之初的預估,導致審判壓力與日俱增,“案多人少”的壓力恐將長期存在。
而在案件審理數(shù)量呈爆發(fā)式增長和知識產權糾紛復雜程度提升的同時,我國當前知識產權司法審判仍然存在著一系列亟待解決的問題,比如包括專利以及技術秘密、集成電路、植物新品種、計算機軟件等內容的技術類型案件審判水準參差不齊;知識產權案件裁判標準不統(tǒng)一,同案不同判的情況時有發(fā)生;商標評審與專利復審案件程序繁瑣,“循環(huán)訴訟”等屢有出現(xiàn);地方保護主義等經常影響知識產權審判;“三審合一”訴訟體制與機制仍然未理順和難理順。
完善之策
中國知識產權法院邁出的每一步,都已成為國際社會觀察中國司法的重要窗口。因此,北京、上海、廣州知識產權法院作為探索者和先行者,要在不斷推陳出新的過程中不斷發(fā)現(xiàn)問題與不足,并及時修正和完善。
針對目前知識產權法院最嚴峻的“案多人少”問題。一方面,應及時探索建立知識產權法院主審法官員額的動態(tài)調整機制。具體而言,就是根據(jù)每個主審法官每年能完成的案件進行測算標準,根據(jù)實際情況測算知產法院到底需要多少法官員額,這樣來補充目前知產法院需要的審判力量。同時,還可以從外部吸收力量。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引入了志愿者提供咨詢、導訴等服務。廣州知識產權法院則從高校引進了10名研究生做實習法官助理,以緩解辦案力量不足。
另一方面,可以在借鑒其他國家和地區(qū)已有知識產權法院的成功經驗和結合北京、上海、廣州知識產權法院實踐的基礎上,根據(jù)國情、省情、市情選擇在一些地區(qū)經濟和科技發(fā)展水平較高,科技創(chuàng)新較為活躍,對科技創(chuàng)新的保護需求更為迫切,專利等技術類案件數(shù)量較多的城市適當?shù)脑鲈O相應的知識產權法院,以分散案件集中度從而減緩審判壓力,提升案件受理審判的效率和質量。
此外,還要不斷提升知識產權法官、技術調查官以及其他相關工作人員的專業(yè)能力和水平。一是內部發(fā)掘,對他們實行定期的專業(yè)化和技術化培訓;二是外部吸納,以法官遴選委員會制度為核心,向社會公開招聘具有相應專業(yè)技術水平的專家學者,還可以與高校進行聯(lián)合設置相應知識產權的專業(yè),培養(yǎng)出更多的專業(yè)化的技術水品高的人才。
而對知識產權法院司法審判中存在的問題,應積極探索對專利以及技術秘密、集成電路布圖設計、植物新品種等技術類知識產權案件實行省域內的集中管轄,以利提升知識產權審判水準和努力促進“同案同判”等。
北京、上海、廣州知識產權法院的率先設立,只是我國知識產權法院建設的第一步。下一步應當進一步“探索以改革的整體思路”來整合籌劃、全面考慮我國知識產權法院建設的系統(tǒng)設計與頂層設計,進而根據(jù)各部分設計的輕重緩急來分步實施,逐段實現(xiàn)。當務之急仍然是盡快保障相應司法審判水平及有效避免“同案不同判”現(xiàn)象產生,尤其對于專利等技術類型的知識產權案件宜盡早設立全國統(tǒng)一的專利上訴法院或者知識產權上訴法院。
(作者單位:中國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