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玲

是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

那天她心血來潮，將電腦里儲存的照片逐一看了一遍，本來是想重溫已逝的甜蜜，卻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秘密：他站在她身邊，永遠都是一身黑衣黑褲。

其實，他是不適合穿黑色的，有些顯老，還有些死氣沉沉。至今記得初識時，他穿一件紅白相間的格子襯衣，米色休閑褲，整個人干凈清爽，陽光一樣一下子擊中她的心。

什么時候開始，他竟“棄白從黑”了呢？一絲愧疚爬上心頭，結(jié)婚三年，柴米油鹽的生活已把彼此磨得粗糙不堪，她居然不曾注意他服裝的改變。

其實，他還是穿淺色比較好看。

她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跟他提了，他輕描淡寫地“哦”一聲，第二天，卻還是一身烏鴉裝。

她忍不住認真地提了，說我喜歡看你穿淺色衣服。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并未做絲毫的改變。

她的心莫名地咯噔了一下，以前，他多聽話啊，簡直是言聽計從，她說吃小米粥，他就不會煮白米粥，她說喜歡紅色，他就不會說喜歡綠色。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jīng)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了？

不由得她不猜疑。她比他大三歲，當(dāng)初執(zhí)意要嫁時，就有閨密相勸，小男人是靠不住的。她也一直為三歲的差距耿耿于懷。她三十歲了，已是韶華將逝，青春不再，他只有二十七歲，正是招蜂引蝶的最佳年齡，工作又上了一個臺階，比未婚男子多了一分成熟與細致。

心里的不安潮水一樣漫上來。

她打開衣柜，想要為他找一件淺色的衣服，放在他手頭上，看他接受還是拒絕，由此，也可判斷她在他心里究竟還有多少分量。

翻遍衣柜，全是黑色的，曾經(jīng)那些淺色衣服不知何時已被他悄悄處理掉了。她跌坐在地上，恐懼、委屈、憤怒在腦海里交織，最終，還是做了決定。

9月10日是他生日，她不動聲色地拉著他到商場，說要送一件衣服給他。在一個專柜前，她指著那款T恤說，把白色那件包起來。

他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提醒：還是要黑色吧，黑色適合我。

她有些蠻橫地回答：我喜歡白色！

他看著她，欲言又止，轉(zhuǎn)頭不再跟她說話。

他心里果然已經(jīng)沒有她！她轉(zhuǎn)身，大步往外走。他在身后叫，她沒有理會，也沒有回頭，眼淚一顆顆地落下來。

逃一樣地回到娘家，面對媽媽詢問的目光，她什么也沒說。在一個老人看來，為一件衣服鬧到要離婚，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事，只有她自己清楚，一件衣服代表著什么。若他不是移情另戀，若不是另外的女人喜歡黑色，他何至于為一件衣服惹老婆生氣？因為不愛了，所以不在乎。

他追來時，她心里燃起了一絲欣喜的火苗，但還是將他擋在了門外。他在門外絮絮叨叨解釋了一大堆，卻沒有一句是她想聽的。

心終于一點點地冷了下來，然后，說出了那兩個痛徹心扉的字。能感覺到他在門外明顯地怔了一下，然后弱弱地問：就為一件衣服嗎？

她說，愛情里，一件衣服都是大事。

良久，他終于為衣服問題做出了正面回應(yīng)：我知道你一直為年齡問題寢食難安，我沒有辦法說服你不去在意，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打扮得老氣一點，這樣，你和我在一起，就沒人說你比我大了。

她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她怎么會不記得，每次出門前，她都要在鏡子前花費數(shù)小時，打扮好了拉著他在鏡子前照一照，一旦看出她比他大三歲的事實，以上程序立馬重來一遍。朋友聚會，她總是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問人家她和他誰大，別人猜對了，她便情緒低落，一遍又一遍地問他：我真的有那么老嗎？

什么時候開始，她不再如此在意了呢？是從他穿黑色衣服開始，她站在他身邊，別人都夸她年輕，然后心境就慢慢轉(zhuǎn)變了吧？

他還在那里解釋：我知道你自尊心強，對這個問題特敏感，所以才不想讓你知道真相……

為了讓她心情愉悅，他竟如此委屈自己。不等他說完，她已經(jīng)打開門，撲進他懷里，眼淚蹭在他的黑色襯衣上。

愛情里，一件衣服都是大事，它可以讓兩顆心漸漸疏離，也可以越靠越近。幸福無小事，哪怕是一件衣服，也需要用心去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