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懿
張愛玲說:“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
可不是嗎?每個男人心里至少都有兩個女人,我到30歲的時候才看到這段話。
我和老公都是情感上比較遲鈍的人,我們從來不討論人生啊感情啊世界啊,但是我們清楚彼此三觀吻合,一起走過從大學到現(xiàn)在的14年。
14年里,有兩年我在美國工作,有兩年我周游世界,有三年我獨自在上海做項目,7年的兩地分居,中間若干次考驗。
我在美國的時候我們還沒有結(jié)婚,為了省錢,兩年里他來看過我兩次,我回國看過他一次,每天我們在網(wǎng)絡(luò)上聊天。我回國那次,意外在他衣柜里發(fā)現(xiàn)兩套女士內(nèi)衣,不是新的,而是折疊整齊放在衣櫥的角落,我拿著內(nèi)衣問他:“這是什么?”
他表情尷尬,居然回答:“我在外面撿的?!?/p>
你瞧,撒個謊你都不會裝,我被他氣笑了,大聲說:“G,我寧愿你和別的女人上床,也不愿你是個盜竊型異裝癖!”
他也被我說笑了,撓了半天頭,盯著地板,然后,我們一起把內(nèi)衣扔掉。
對于左右為難的感情事件,我常常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聽從內(nèi)心召喚,該發(fā)生的事情永遠會發(fā)生。如果它不發(fā)生,只因為它原本就不會發(fā)生。
我從來不覺得痛苦,或者說,我從來不讓自己意識到痛苦就中斷對這件事的思索,從來不去想那天發(fā)生的場景,也從來不想在那個場景里穿那套內(nèi)衣的女人是個怎樣的人,三圍多少臉蛋如何,我不想知道任何細節(jié),我只讓自己知道,一個兩地分居的男人有正常需求,而且,我們不想分開。
為了不分開,我也只能這么做才能真正讓兩套內(nèi)衣在內(nèi)心無數(shù)次回想的場景里翻篇。痛苦就是這些痛苦,就像亞當送給夏娃的蘋果,我知道這個蘋果的香味撲鼻,美味無比,可是同樣也知道它有毒。會不會死,我不知道,但至少知道吃了就會口吐白沫,把生活的地板吐得一團糟。作為一個理智的人,我得忍住,可是作為一個自然的人,我又忍不住。
其實很多痛苦都是自己內(nèi)心反復琢磨后的放大,人做事沒有那么周密,不會在做的時候就想著怎么傷害別人背叛伴侶,只是,當時他需要,需要那個能給他解決生理問題的人,那還能怎樣?這些年的感情擔得起一個人的本能。
在接下來生活的各種場景里,我們從不提這件事,就像它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這是第一次考驗,我們依舊在一起。
我在上海做項目風生水起事事順利,我信心滿滿躊躇滿志,就連下雨天,都覺得雨點在沖我微笑,烏云里也全是陽光。
這么好的機會里,老天卻跟我開了一個偌大的玩笑。
出差途中高速公路上的連環(huán)撞,我們算撞得輕的,交通迅速擁堵,車輛進不來也出不去,那時,我懷孕兩個月,第一次懷孕。
我覺得血像一條細細的線從身體里源源不斷淌出來,又像沒有關(guān)的水龍頭,順著腿往下滴,臉上劇痛,滿臉是血,周圍人也一樣。我嚇得幾乎沒有知覺,看著車窗外,嘈雜、忙碌、到處是恐懼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救護車進得來把我送去醫(yī)院。
我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jīng)在醫(yī)院,身邊是他和我老板,他握著我的手。
老板說:“你快點好起來,我加薪30%,再給你配一個團隊帶?!?/p>
這是我下一步的職業(yè)規(guī)劃,幾乎也是一個女人在我們這個行業(yè)里所能走到的極限,意外達成,可我并不雀躍。
而他,握著我的手摸著我被繃帶裹住的臉,撇了撇嘴:“孩子沒了,你臉上肯定也有疤,可是,有沒有孩子有沒有疤,我們都在一起?!?/p>
平鋪直敘沒有任何華麗詞藻的對白,卻狠狠的撞擊著我的內(nèi)心。我撲到他懷里放聲痛哭,在這樣一個讓人絕望的場景里,有人陪伴,夠了。
住院期間,難得有大把時間讓我們一起回憶當年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大學里我們相識,吃校門口五毛錢一串的羊肉串;我去美國工作,連父母都要我抓緊攢錢回國買房子,只有他支持我用這些錢窮游世界,他說未來很久的人生都可以賺錢,想看世界的心境或許只有這兩年;于是,我在不丹徒步,在尼泊爾叢林穿越,在斯里蘭卡采茶葉,在印度騎大象,在肯尼亞跟蹤動物遷徙,我由著性子生活,他由著我由著性子生活,只要求我每天早晚報平安——他說,知道我安全就放心了。
我曾經(jīng)覺得每天“早安”、“晚安”很累贅,當我躺在醫(yī)院的床上才體悟,這是聯(lián)結(jié)我和他的密碼,比“我愛你”更平實可貴——異地伴侶,需要更強的理解、體諒和信心才能穿越時間和空間的障礙,這些問候,是兩顆心里的音樂和共鳴。
這一次的不幸,讓我們真正成為彼此的親人。
大學時期,他父親去世了,我們的女兒三歲時,他的母親再次結(jié)婚。
我原來以為這沒什么,老年人找到伴侶應該祝福,直到參加完他媽媽的婚禮,他回到家一言不發(fā)。
我蹭到他身邊問怎么了。
他眼眶突然紅起來,說:“雖然為媽媽高興,可是,自己再也沒有原生家庭了?!?/p>
我突然特別心疼他,去隔壁把女兒抱過來放到他腿上,摟著他們倆:“這就是我們?nèi)谥业脑彝?。?/p>
從那時起,我心里特別踏實,我確信自己有一個普通而幸福的家庭,我確信他無論做什么,我都能陪伴和原諒。
我們一起經(jīng)歷了一些平凡也不平凡的遭遇,經(jīng)歷了各種各樣的場景變換,卻依然在一起,有時候回憶起來覺得人生能經(jīng)歷這些真是件很美好的事情,性的出軌,不能成為拆散一個家庭的理由,而愛卻可以挽回原本可以支離破碎的全部。
在后來的時光里,遇見相同的場景我還是會想起那兩套內(nèi)衣的主人,可是我不會去質(zhì)問也不會去胡鬧。
我曾經(jīng)試著在心里想過這么一個場景:我們花前月下情投意合的時候,煞風景地來一句“嘿,說說你和別的女人上床的故事吧?”無厘頭地把現(xiàn)實的美好一巴掌打碎。這樣的結(jié)果,我想并不是我要的。
每對夫妻的愛點痛點爆發(fā)點各不相同,只要想在一起,就別瞎折騰,一個負責解決,一個負責遺忘。
即便最恩愛的夫妻,一輩子里,都至少有200次離婚的念頭和50次掐死對方的想法。大家可以把自己置身在無數(shù)種場景里感受一下。
我們經(jīng)常糾結(jié)要和一個怎樣的人共同生活,或者身邊的這個人夠不夠好,實際上,最好的那個人,往往是能夠陪伴我們度過最壞的時光的家伙。
可能很多感情都會始于性,但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終于愛。
愿你終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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