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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城故事

        2015-09-10 07:22:44Vamei
        南方人物周刊 2015年2期
        關(guān)鍵詞:浙江人濱海飯店

        Vamei

        我在濱海灣等著看新年煙花。2015年是新加坡建國50周年,全城慶祝。濱海灣周圍的銀行大樓和高級賭場也裝飾一新,打上紅白相間的光。旁邊有人在用普通話交談。他們應(yīng)該和我一樣,都是來這座南洋小城討生活。

        離濱海灣不遠(yuǎn),就是中國城。我是在這里見到東北人的。東北人身材魁梧,只有三十多歲,長相也年輕。我在飯店見到他時,已是晚上11點(diǎn)。飯店快要打烊了,廚師和服務(wù)員圍了一桌吃飯。東北人喝著哈爾濱啤酒,臉色有些紅,正說著他在迪拜的打工經(jīng)歷。見到有客人點(diǎn)單,東北人又扒了兩口,就到后廚忙活了。

        作為飯店的廚師,東北人能做菜單上的五六十道菜。中國城人來人往,哪里人都有。飯店的菜單因此也是個大雜燴,列著中國菜、馬來菜、本地菜。從早上11點(diǎn)到晚上12點(diǎn),各式各樣的人會走入這家小店,游客、留學(xué)生、上班族,來吃東北人做的菜。但東北人幾乎沒見過這些客人,每天只透過一個小小的窗口接單做菜。

        東北人幾乎不怎么放假,圖的是每個月兩千多新幣的工資。這遠(yuǎn)遠(yuǎn)低于新加坡3770新幣的工資中位數(shù)。但由于店里包吃包住,東北人每個月還是可以把工資換成萬把塊人民幣,匯回老家。就算手頭有一些小錢,東北人也不知道怎么去花。

        后來我再沒見過東北人。聽店里人講,他后來常去賭,工資也不往家里匯了。再后來,他就悄無聲息地不干了。

        浙江人是我租房時認(rèn)識的。經(jīng)常能看到他在廚房做吃的,鍋里燉著排骨,案板上放著一條新鮮的魚。燒魚是他常做的菜。在新加坡,吃飯并不貴,四五塊就夠吃一頓不錯的晚飯,有時甚至比自己買菜做飯便宜。浙江人每天花一兩個小時煮飯,就圖一個親手燒出來的滋味。

        浙江人很謙和,常帶著微笑,把水池騰空,讓給我先用。他這時總會打開話匣子,打聽我的校園生活,也隨口給我講他的故事。浙江人以前在家做生意,后來生意垮了,債主天天上門。他在家鄉(xiāng)待不下去,就和老婆一起簽了務(wù)工合同,到新加坡打工。家鄉(xiāng)還有一棟3層小樓和8歲的兒子?!暗任以俅嬉荒甑腻X,就回家。想兒子了?!?/p>

        他們兩口子住在公寓里最小的那個房間,是一套房子里的傭人間。一般屋主不會出租這樣的房間,如果不請女傭,就堆堆雜物。然而,出租這套公寓的是個二房東,急著賺錢,連這個沒窗戶的房間也租了出去。塞了張雙人床進(jìn)去,就把房間都占滿了,連一臺二手臺式電腦,也只能放在床板上,睡前再塞到床底。夫妻倆靠著這臺電腦和兒子聊QQ。浙江人會自嘲,“老家?guī)急痊F(xiàn)在住的房間大?!?/p>

        3年后,我又在商場里碰到浙江人。他遠(yuǎn)遠(yuǎn)和我打招呼,寒暄了幾句,卻始終未提還待在新加坡的原因。

        陜西人已經(jīng)來新加坡七八年了,早已適應(yīng)了這座城市的濕熱氣候。陜西人講起英文,會不自覺地把尾音拖長,再到最后升高音調(diào)。這樣的英語雖然不標(biāo)準(zhǔn),但貼近本地口音,反而比較容易交流。

        陜西人本來在國內(nèi)中西部的一所名校念書。才讀了3個月,他就接受了新加坡政府的獎學(xué)金,到這里來重新讀本科。獲得獎學(xué)金的條件是,陜西人畢業(yè)后要在新加坡工作6年。現(xiàn)在他在一家微電子公司工作。車間的一臺儀器要幾千萬美元,所以人休機(jī)器不休,工作三班倒,晝夜都有些顛倒。幸好加班費(fèi)給得足,陜西人每月拿到手的錢,甚至高過那些在銀行工作的同學(xué)。

        陜西人的老婆是他的高中同學(xué),在新加坡找了份會計工作。兩人申請了永久居民,又領(lǐng)證結(jié)婚,夠資格買政府的組屋(由新加坡建屋發(fā)展局承擔(dān)建筑的公共房屋)。陜西人工作了兩三年,小有積蓄,加上家里的補(bǔ)助,就供了套房。相對于和他一起來坡的同學(xué),陜西人算幸運(yùn)了。政府后來出臺政策,要求新申請的永久居民3年后再買房。那些還在猶豫是否要買房的同學(xué),就這樣錯過了機(jī)會。

        和我聊天時,陜西人正在食閣里吃泡饃。在陜西人眼里,這家的泡饃勉強(qiáng)算得上正宗,可以稍微解解饞。

        “Five, Four, Three, Two, One.”煙花照亮夜空。耀眼的光線,模糊了所有人的臉,分不清面孔,更分不清每個人的身份。新加坡又迎來了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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