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毛毛
走在街頭,迎面來了一粗矮的壯漢,拍了我肩膀一下,我差點打了一個趔趄。定睛一看此人,一種奇怪而親切的面熟,他開口說:“毛毛,我啊,張兵??!”我急忙握住他的手,奮力地搖。我問他現(xiàn)在在干什么,他輕描淡寫地說:“開了個小廠?!边@讓我頗為詫異,覺得他大材小用了。雖說我們?nèi)隂]見了,但我前陣子看新聞時還想起過他;我看到的新聞是中國首富馬云花百萬年薪請了個武術(shù)高手做保鏢,我心里面頗不以為然,那么有錢才有這么個保鏢有啥意思,想當年哥沒錢也請了個武術(shù)高手當保鏢呢。
這個武術(shù)高手就是我在街頭遇到的張兵,我們是高中同學。他在理科4班,我在文科1班,本不相識,但卻借由文科2班一個坐在后門邊的高個美女而相識了。用我們那時的話說,我們都想和她“上路子”。我們常聚在文科2班的后門邊說些怪話,期望引起那美女的注意,但那美女顯然對我們都沒什么興趣,一看到我們,就趴在桌上呼呼睡大覺。我與張兵本是情敵,但因了美女的這種態(tài)度而卻彼此親近起來,那時,從張兵的口中我才知道,哥當時也是學校的名人,因為他們班的語文老師和我們班的是同一個,我的作文也常在他們班念,張兵其實對我也很仰慕,因為我是個“有才”的人,我們從此結(jié)下了友誼。
我體弱、高度近視,還有點羅鍋,這樣的角色在高中年代里無一例外地是被人所欺負的對象,有些欺負是無惡意的,比如說老師在課堂上讀魯迅的《藥》,讀到“駝背五少爺”這節(jié)時,四周就響起輕輕的哄笑聲。明知是嘲笑我的,但也沒什么辦法,只有忍著。當然,還有惡意欺負我的,誰班上沒有“大王”呢,我們班的“大王”就是滿臉粉剌的趙世強,他身高有一米八,這個頭擱現(xiàn)在的高中生中不稀奇,但在我們那會算是罕見的了,他就是看我不順眼,想著法折騰我,我對他懷恨在心,但稍有表露,他就要找我“單挑”,我哪里敢呢,那不是自取其辱么?
張兵的出現(xiàn)讓事情峰回路轉(zhuǎn),因為張兵說他會武術(shù),能打,說他爺爺八十多歲了,還能手托著板凳擺一字馬,是最后一代鏢師。我有點不相信,叫他教我,他說你這個體格不行,怎么教都教不出來,不過我可以教你個絕殺的摔跤法,如果別人找你“單挑”,你就要求摔跤,只要你把握得好,別人一摔必倒,只是你不能跟人糾纏,把人放倒就走,這樣既維護了面子,又擺脫掉麻煩。我學會了那招式,雖說從沒跟人“單挑”過,但這招真的很管用,和別人鬧著玩時,這招百試不爽,從來都是我把別人摔倒在地。不過那時我對他的功夫還是將信就疑,說:“你能打得過我們班的趙世強么?”他說:“行,你放學約他。”他雖然很壯實,但身高頂多只有一米六,如何能打得過身高一米八、單雙杠都玩得一流的趙世強呢?我不相信,不敢約趙世強。他說:“這樣吧,我把手靠背后,隨便你怎么打我踢我都成,只要能打著我一下,你就不約;你一下沒打著,就約?!蔽倚睦锞透环饬?,我雖然弱,但不至于這樣也打不著吧。我們到了學校的一個角落里,我像發(fā)了狂似的攻擊他,但卻被他言中,他一根毛我也沒碰著。這下子我服了,當即到班上公開約趙世強“單挑”。這可是個大新聞啊,放學后,一大幫同學跟著我們到了約定的地點,張兵冷冷地站那兒,我對趙世強說:“他跟你打。”說著就躲到張兵背后,趙世強氣勢洶洶地沖向張兵,而張兵只一腳,那是怎樣的一腳啊,又直又高又飄,直接就踢到了趙世強的臉上。趙世強當即抱頭蹲下,哭了,他再狠,但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孩子啊。
從那以后,哥在學校就威風起來。那時的情況,用古話說,就是狐假虎威了;用今天的話說,就是遇上了守護天使了。而且我還有那招摔跤功護身,膽子更是大了許多。想一想人的成長過程真是充滿了混亂、陰暗、痛苦,甚至是兇險,但無論怎么著,我們都會以自己的方式安然地度過來,所以我現(xiàn)在遇上青春期苦惱的孩子,總是對他們說:不要害怕,總會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