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門

愛情其實是個江湖，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只是，原以為每個行走江湖的人都會因果有報。事實上，前人埋下的因，后人卻嘗盡了果。

阮夕愛上宋子堯的時間是對的，但可惜的是宋子堯早已不復當初。

Live house音樂聲響起，果真是英倫樂隊，從樂隊主唱的穿著，到貝斯手的動 作，再到這首歌的歌詞，完全是阮夕的菜。自然，阮夕就開始high起來了。這一high不要緊，咽下兩杯雞尾酒的阮小姐已然神智恍惚，偶爾還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當鞋跟向一邊崴的時候，阮夕就感到了不妙。

如同魯迅先生的那句話：“想是如此，料想未必如此，結(jié)果往往如此。”就像一開始想的那樣，阮夕尖細的鞋跟不偏不倚地踩中了后面人的大拇腳指。那人凄厲的尖叫聲壓過了主唱的最高音。自然而然，阮夕這個始作俑者和那個受害者得到了全場的矚目。

“丫頭！我要是殘了，你下半輩子就別想逃！”那人齜牙咧嘴地沖阮夕憤怒地吼。全然不顧已經(jīng)花容失色的肇事者此刻內(nèi)心愧疚到了極點。

“你是不是故意踩我腳的？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你這樣對我……”阮夕原本是攙扶著被自己踩成重傷的受害者的，但此刻聽他這么絮絮叨叨的抱怨，愧疚加上委屈讓發(fā)達的淚腺開始瘋狂地運作。

看著眼前嚎啕的姑娘，哭得像個受害者，人高馬大的他反倒成了眾人眼中欺凌弱小的壞人，“唉，我真是服你了……姑奶奶，咱先出去吧！再這樣下去，真怕跳出來見義勇為的壯士把我給暴打一頓?！?/p>

于是，阮夕被這個一瘸一拐的人給半拖半拽拉出了live house 。大約過了一刻鐘，阮夕的淚腺終于有了疲倦的征兆。那人嘆口氣，“你，你哭完了吧？”

阮夕這才恢復了神智，抽抽噎噎地說：“哦，差不多了……那個，對不起！我對天發(fā)誓，我真不是故意的……”說完，眼睛又有下雨的跡象。

“好了，好了！你可別再哭了……算我錯了成嗎？”

那人誠惶誠恐的樣子逗笑了阮夕。

“我送你回家吧！姑娘家酒量不行就別亂喝……認識一下，我叫宋子堯！”

第二天，天一亮，阮夕腦袋回放了一下昨晚的種種，得出一個結(jié)論：她愛上了宋子堯。

這么不矜持，見一面就愛上一個人。阮夕也被這樣的自己嚇了一跳。這還是那個文藝范兒的清高姑娘嗎？

似乎這樣的邂逅蠻符合浪漫愛情故事的開始，但是后來的情節(jié)卻不按阮夕設(shè)想的發(fā)展。

當阮夕跟宋子堯說自己愛上他的時候，宋子堯冷笑，說去他媽的愛情。然后，他轉(zhuǎn)身就走背影都那么決絕。

阮夕發(fā)達的淚腺又要開始工作，但淚珠剛想沖出眼眶就被手抹去了?！八巫訄?，我不會放棄的！”阮夕這么說著，嘴角浮起了笑。

時裝展上到處都是高挑靚麗的模特，看得人眼花繚亂?；蛟S是審美疲勞吧，蘇乾偏偏對小巧玲瓏的女孩情有獨鐘。當然，這個小巧玲瓏的女孩正是眼前的辛曉。

蘇乾作為策展人時常要和服裝設(shè)計師商討時裝展的舞臺、燈光等事宜，自然就認識了參展設(shè)計師辛曉。

蘇乾閑下來的時候喜歡觀察辛曉，喜歡看她耐心細致地整理時裝作品，喜歡看她循循善誘地跟模特交流，喜歡看她端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水……總而言之，喜歡上一個人就會喜歡上她的一切。

T臺上美艷不可方物的模特走著貓步來來往往，放眼望去個個都是極品，可通通都入不了蘇乾的法眼。只因這某人眼里只有辛曉這一個姑娘。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就是這意思吧。

蘇乾在心里嘲笑自己，都年近三十的老男人了，怎么還這么少女心呢！嘲笑完自己，然后繼續(xù)眼冒桃花地觀察辛曉。偶爾，辛曉抬頭回望，蘇乾報之一笑。那笑染紅了辛曉白皙的臉頰，甚至連那纖細的脖頸也跟著一起緋紅。這時，蘇乾會笑得更肆無忌憚，像是頑童一般用眼神和笑容捉弄辛曉。最后，總是以辛曉的逃避結(jié)束。

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雖然玩得很久了，但辛曉還是無法與蘇乾匹敵。這一次，辛曉剛要落荒而逃竟被蘇乾逮了個正著。辛曉呼口氣，還好及時剎住了車，不然就撞進這人的懷里了。

自然，辛曉的臉頰又是一片緋紅?！靶習?，干嘛這么倉皇地離開，有什么急事嗎？”蘇乾明知故問。

“哦，我……我要和模特商量妝容?！毙習灾е嵛岬胤笱?。

“哦，模特的妝好像都已經(jīng)化好了。反正你我都沒什么事情可忙，不然，一起去旁邊的咖啡廳坐坐吧！”

辛曉剛想拒絕，卻被蘇乾一把拽住，活生生被拖到了那家咖啡廳。

辛曉看著對面一臉笑容的蘇乾，不知所措，只好一口接著一口地喝咖啡，無奈還忘記了加方糖，辛曉喝著皺緊了眉頭。

“先別喝了，加塊兒糖再喝吧！”蘇乾說著夾了一塊方糖放進了辛曉的咖啡杯。

蘇乾侃侃而談，他的童年，如何見證毛毛蟲變身蝴蝶；他的中學，如何在化學課上捯飭出漂亮的硫酸銅；他的大學，如何跟兄弟一起玩魔獸搞創(chuàng)業(yè)……辛曉安靜地聽著，看著他神采飛揚，心卻如止水。

“辛曉，我的全部就是這樣?？墒菍δ阄乙粺o所知，可以賞賜我進入你世界的入場券嗎？”

“抱歉，沒有入場券?！毙習哉f完干脆地起身，面無表情地離開。

蘇乾神傷了一下下，瞬間又滿血復活，盯著辛曉的背影露出一臉的堅定。

如果你了解過去，那么你一定會原諒現(xiàn)在。只是很遺憾，你可以共享當下的時光，可以共享未來的歲月，唯獨奈何不了過去。無法與之分享或分擔的過去。

如果阮夕了解宋子堯的過去，如果蘇乾了解辛曉的過去，那么是否倆人可以原諒現(xiàn)在的他們？

情人節(jié)到了。阮夕等這一天等了很久，等宋子堯也等了很久。原本就是雨過擔心綠肥紅瘦的姑娘，沾染上愛情后更是感時花濺淚，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漫長。終于，機會來了，阮夕覺得是時候跟宋子堯攤now or never的牌了。

宋子堯的身影出現(xiàn)在咖啡廳的門口時，阮夕已經(jīng)等了五分鐘。宋子堯說沒想到阮夕會早到，說很抱歉。阮夕笑笑，為別人早到而道歉的大男孩，一般人都舍不得放手吧。

“阮夕，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p>

阮夕點頭，宋子堯皺了眉頭，嘴唇張張合合，終于艱難地開了口。

宋子堯愛上了一個女孩。他拼命地對那女孩好，傳說中的中央空調(diào)級大暖男。

宋子堯永遠記得她最愛吃的菜品，永遠記得她最喜歡的電影，永遠記得她最向往的城市，永遠記得她最欣賞的作者……

于是，笨手笨腳的宋子堯邊問度娘邊摸索著在廚房做她喜歡的菜肴，從難以入口到拿手好菜之間他經(jīng)歷了各式各樣的失敗。于是，從來都是跟兄弟打怪升級刷裝備的宋子堯嘗試各種她喜歡的電影，最終忍著頭疼把她喜歡的導演全部作品看完了。于是，不喜歡到處旅行的宋子堯悄悄訂好了機票預定好了酒店，連那個城市的景點都熟悉了個遍，帶著她完成了藏了很久的小心愿。于是，物理學畢業(yè)的他硬著頭皮開始和文學打交道，為的是能和她聊上一句半句她感興趣的話題，然后在某個雨天送來一套她最喜歡的科幻小說。

可是，最終她卻毫無緣由地說了再見。然后是他毫無骨氣地繼續(xù)追隨，然后就是無休止的分開與復合。最終，宋子堯選擇永遠分開?？v使，她的眼淚與擁抱也留不住他離開的腳步。雖然最后決然離開的是他，心卻依舊傷得難以愈合。

阮夕聽完故事，看著眼前曾經(jīng)的暖男，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連被愛的能力都喪失了。

同樣是情人節(jié)的咖啡廳邀約，蘇乾看著微紅著臉頰的辛曉，想不到如此靦腆的女孩拒絕時竟然毫不客氣。

“辛曉，一切的現(xiàn)在都是由過去構(gòu)成的。那么，告訴我你的過去吧?！?/p>

辛曉驚得抬起頭來，看著那雙堅定的眼睛，輕輕地點了頭。

辛曉被一個男孩愛上了。但可惜，辛曉的心動慢了一拍。

辛曉不相信一見鐘情，自然也沒有在一面之緣后就念念不忘。愛情似乎應該是水到渠成的，從相識到相知，由此才可以涉及愛或者不愛。

他對她的好，她滿懷感激，但卻不想照單全收。她不習慣總是接受，不習慣總是被刻意地寵溺。他越是忘我地付出，她越是感到未能同樣給予的歉疚。

總有人說被愛的人有恃無恐，其實被愛的人無恃有恐?？謶帜阕罱K還是無法像他愛你那樣回報地愛他，恐懼你最終辜負了他的暖情蜜意，恐懼你們最終不是彼此的唯一。

于是，辛曉想要逃，想靜下心來想想開始發(fā)展以及以后的結(jié)局。于是，辛曉想要空隙，想要一點點自由的空氣，讓大腦想想他是不是不可替代。于是，辛曉想要距離，想理性地想明白他規(guī)劃的未來是不是她想要的將來。

當他急切地將辛曉攬入懷中，辛曉卻怕得自衛(wèi)逃脫。最終，辛曉靜下來，慢一拍的心跳終于在孤單中跟上了節(jié)奏?？伤男穆蕝s已恢復了正常。如此，你早一步，我晚一步，一步之遙卻已是各自天涯。

蘇乾靜默地看著講完故事的辛曉，看著這個困在過去陰影里的女子。雖已是前塵往事，女之耽兮，終不可脫也。辛曉固守著那份深沉的愧疚與惋惜遲遲無法走出，不敢再次走進。她怕再次傷人傷己，天涯再多一個傷心人。

清冷的夜，宋子堯嘆口氣從咖啡廳出來，不經(jīng)意抬頭卻瞥到了那個她——辛曉！兩人凝望著，先是皺眉，繼而是淡然一笑。而兩人身邊的阮夕和蘇乾卻也是狡黠地會意一笑，似乎有什么陰謀。

如同影視劇里的致命邂逅，宋子堯和辛曉冥冥之中的“偶遇”也帶來了故事情節(jié)的突變。

不記得誰先開的口，兩人坐下，慢慢地談，輕輕地說，最后不忘揮手再見。讓過去，過去；讓未來，來。若止步不前，豈不是辜負了等在將來歲月里的良辰美景。

后來，阮夕嘗到了宋子堯的拿手好菜；蘇乾也跟辛曉看著文藝片打發(fā)周末。

責編/劉維笑

E-mail：blweixi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