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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箱里的日記

        2015-08-26 06:56:21岳治國河南
        上海故事 2015年4期
        關(guān)鍵詞:儲藏室木箱日記本

        □岳治國(河南)

        ·直通車·

        木箱里的日記

        □岳治國(河南)

        詹姆森去世之后,他的太太海倫在整理遺物時,突然想起了儲藏室堆放的那只大木箱子。

        那只箱子里,堆放著厚厚的幾沓日記本,它們?nèi)钦材飞?。想到箱子里的日記,海倫想:現(xiàn)在自己可以隨意地翻看了,再也不會擔(dān)心有人會來阻止自己,和自己爭吵了。

        木箱里的日記,海倫曾經(jīng)看過一本。

        那天,她給詹姆森整理書房,看到書柜最下面的一格里,堆放著好多上著鎖的日記本,其中一個日記本上的小鎖還有些銹蝕。她用手輕輕拽了下,結(jié)果那把小鎖竟毫無抵抗地被拉開了。

        她翻開看了起來這一看讓她驚詫不已詹姆森竟然曾經(jīng)無比深愛過一個女孩,為了那女孩就算是死,他也毫不在意。

        日記里的字句很是憂傷,就像是高濃度的檸檬水和生柿子汁攪拌在一起,讓讀了的人心里極其酸澀海倫抹著淚,拿著那本日記去了廚房。

        廚房里,詹姆森正在快樂地洗刷著餐具。

        看到海倫進來詹姆森微笑著正要打招呼,卻瞅到了海倫手中已開了鎖的日記,他不由驚叫起來:“海倫你怎么能這樣,這么粗暴打開別人的日記!”

        海倫憤憤地流著淚說:“我確實不該私自打開別人的日記,可我無意中打開后,卻發(fā)現(xiàn)你欺騙了我。結(jié)婚時你告訴我,你最愛的人是我,可是從這日記上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你最愛的應(yīng)該是這日記里的女孩。你也知道的,我最恨別人騙我,可你卻還是欺騙了我!”

        詹姆森連連搖著頭說:“親愛的我真沒騙你,我最愛的人真的是你!”

        1979年農(nóng)歷新年剛剛過去,農(nóng)村春耕備耕即將開始,我有幸以后勤服務(wù)人員的身份參加了全縣四級干部會議,并看到了會上傳達(dá)的一份中央文件《中共中央關(guān)于加快農(nóng)業(yè)發(fā)展若干問題的決定(草案)》。在這份文件中,盡管仍然強調(diào)“不許包產(chǎn)到戶,不許分田單干,不準(zhǔn)化小核算單位”,但“可以在生產(chǎn)隊統(tǒng)一核算和分配的前提下包工到作業(yè)組”。另外,文件還強調(diào)在鞏固和發(fā)展集體經(jīng)濟的同時,應(yīng)當(dāng)鼓勵和引導(dǎo)農(nóng)民經(jīng)營家庭副業(yè),以增加個人收入、活躍農(nóng)村經(jīng)濟。這些表述讓我看到了我們村年輕人能大有作為的機遇和希望。

        “還在騙我!”海倫愈發(fā)生氣地說,“那你把日記的鑰匙給我,把日記都打開,讓日記來驗證你到底欺騙了我多少次!”

        誰料詹姆森聽到這話后,卻垂下了頭說:“那些鑰匙早已被我扔到野外的河里去了!”

        “你還真是懦夫,連這都不敢驗證。你應(yīng)該知道,就算你承認(rèn)了,我也會原諒你,可你連這點勇氣都沒有,懦夫——懦夫——”海倫朝詹姆森喊。

        詹姆森顯得很是委屈:“親愛的,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鎖住那日記嗎?就是不想再看。因為那些日記太傷感,會把人的心情弄糟的??丛谠蹅兓橐龅姆萆?,請你相信我?!?/p>

        聽到婚姻兩個字,海倫冷靜了下來,覺得確實不該讓往昔的日記來破壞現(xiàn)在的家庭。

        雖然海倫不再追究此事,可心里卻始終像有根刺一樣,刺得自己極不舒服。

        那次之后,詹姆森便找了個大箱子,將書柜里的那些日記本全裝了進去,放到了儲藏室的一個角落,并且用大大的釘子將木箱牢牢地釘住,隨后的幾十年再沒人動過。

        現(xiàn)在,又想到那些日記,海倫就去了儲藏室,找了根鐵棍,毫不客氣地把木箱撬開,然后又逐一擰掉日記本上都已銹跡斑斑的小鎖。

        做完這些,海倫才注意到日記本雖然一直在干燥的地方放著,但還是有了霉腐的氣息,好多地方都生出了黑色的斑點。好在紙張仍能翻開,頁面也還清晰。海倫搬了把凳子,坐到木箱邊,拿起一本,開始一頁頁翻看起來,沒看幾頁她就覺得心里酸沉得厲害,但還是強忍著看了下去。漸漸,海倫只覺得一股悲愴在心里蔓延,而那悲愴卻不是為自己,是為已故去的丈夫詹姆森。

        從日記里,海倫知道了丈夫詹姆森年輕時愛上了一個女孩,那是他的初戀。從沒談過戀愛的詹姆森傾注了全部感情,可后來女孩提出了分手,詹姆森便把所有的傷心都寫在了這些日記里。雖然詹姆森的文筆不是太好,可是心里那些真實的憂傷,通過最質(zhì)樸的語言表述出來,像是縈繞不斷的雨季籠罩著當(dāng)時的詹姆森,當(dāng)然也籠罩了現(xiàn)在正讀著日記的海倫。

        海倫終于感覺到,那次詹姆森對她說的話是真的:這些日記太傷感,把人的心情弄得糟糕透了。

        又看完一本之后,海倫再次拿起了一本。

        她剛翻開看了兩眼,便發(fā)現(xiàn)這是多年前自己看過的那本,她將這本日記合了起來,打算放回箱子里去,突然在后面的封皮上,她看到了一段話:

        今天,海倫看了這本日記,果不其然她的心情被弄得很是糟糕,唉——這些日記真的像魔鬼。

        看了這日記,海倫說我欺騙了她,但是只有我知道自己并沒有欺騙。

        什么才是最愛呢?我認(rèn)為并不是傷心得深了就是最愛,真正的最愛應(yīng)該是快樂,讓對方和自己都快樂才是幸福的,而幸福就是愛??上У氖牵椰F(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記日記了,否則把與海倫每天的快樂記錄下來,到老了的時候,像葉芝說的那樣:在爐火旁翻看那些日記,慢慢回味曾經(jīng)美妙的事情。

        只是,這些已經(jīng)記錄出來的魔鬼日記,我還得保留著。我曾想將它們燒毀,可燒了兩本后,我發(fā)覺不能燒,因為這些魔鬼已經(jīng)替代了我的一段青春,如果都燒去,我的那段青春好像就不曾來過,顯得無比空洞。我看最好的方式,還是將這些魔鬼裝入箱子封起來,這樣我還能感覺到它的存在,而又不必去看到它,剛好省得陷入無比的傷悲。

        我已經(jīng)相信,上帝派發(fā)給了我兩支筆:一支在紙上寫傷心的句子,另一支在心里寫甜蜜的故事?,F(xiàn)在我與海倫之間的故事,就是用第二支筆在寫著。

        愿上帝保佑,阿門!

        海倫看到這段話后面還標(biāo)注有日期,那正是自己與詹姆森的布婚紀(jì)念日

        望著這些話,海倫止不住再次淚流滿面。

        (責(zé)編/鄧亦敏題圖/陳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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