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旭

一提到抗日戰(zhàn)爭時期我軍的業(yè)余生活，首先映入大家腦海的大多都是發(fā)動群眾、生產自助和文化學習等活動。其實，在緊張的戰(zhàn)斗之余，人民軍隊的官兵也時常苦中作樂。甚至，在當時延安、膠東和江南等許多部隊中，出現過當今“世界第一運動”——足球。特別是“文化人”較多的一些新四軍部隊中，足球運動很火。比如，新四軍六師十八旅。

一支“有文化的部隊”是如何誕生的

新四軍六師十八旅創(chuàng)建于“皖南事變”后的1941年春天，前身為以江南人民抗日救國軍（江抗）東進西移留下的傷病員為骨干，與蘇南東路各地武裝組成的新江抗。其主要活動于江陰、無錫以東至上海市郊，后因形勢需要轉移至蘇中地區(qū)堅持抗戰(zhàn)。

十八旅組建過程中，除了吸收當地農村和小城鎮(zhèn)青年農民、工人、學生參軍之外，還分別派出一些軍隊、地方干部到上海，在上海黨組織積極配合下，做好大城市青年下鄉(xiāng)參軍工作。據不完全統計，僅1941年前后兩年間，從上海到十八旅參軍的學生、工人、店員超過1000余人，占該旅人數近四分之一。因此，十八旅部隊里人才濟濟，許多口袋里插著鋼筆的學生在連隊里當兵、當文化教員，也有不少?？飘厴I(yè)醫(yī)務人員和會翻砂鑄鐵、修理槍械、制造彈藥和印刷排字等專業(yè)人員充實到了后勤保障部門。于是，部隊很快就建立起“敵后水上印刷廠”和流動修械所；并擴大了“后方醫(yī)院”，不僅可以自己制造手榴彈和部分子彈，而且較早地在敵后創(chuàng)辦了鉛印的報刊《東進報》和《江南雜志》；“大眾劇團”和宣傳隊，更是活躍在戰(zhàn)地軍民之間。該旅所屬五十二團以歌詠活動為主的群眾文化工作搞得生動活潑，在蘇南地區(qū)影響較大。而那首名為《你是游擊兵團》的抗日歌曲，即現代京劇《沙家浜》形成的最初源頭，也是從該團該旅廣泛流傳開來的。五十二團戰(zhàn)斗之余大搞群眾歌詠活動，五十四團則搞起了足球比賽。

為什么這個團喜歡踢足球

五十四團踢足球，其實也是戰(zhàn)爭環(huán)境逼出來的一項運動。1942年冬季，日軍向我蘇中抗日根據地發(fā)動了連續(xù)的大規(guī)模的“清剿”和“掃蕩”，想徹底消滅新四軍十八旅。當時，由于敵情非常緊迫，五十四團終日轉戰(zhàn)于江都、高郵和寶應地區(qū)的水網地帶，官兵們每天大多數時間都枯坐于一排排的船隊上，除了劃船的人，其他人都被冬日的寒風凍得四肢僵硬、全身發(fā)麻。遇有戰(zhàn)斗，下船的人首先要活動半天身體；行軍途中，由于缺少運動而發(fā)生掉隊現象也比較普遍。在當時根本不可能具備訓練場地和時間的情況下，如何保持部隊的必要體力和旺盛精力，成為團領導比較頭痛的問題。

一次部隊休息時，團衛(wèi)生隊長李善導、保衛(wèi)股長劉子榮和一連指導員陳旭等干部恰巧從鎮(zhèn)上買到一個小橡皮球，由于無事，幾個人就在老百姓的場院里踢著玩。其他官兵看他們踢得有趣，便陸續(xù)加入踢球的隊伍中，幾十個小伙子亂踢亂搶，周圍還有更多的觀戰(zhàn)者，一時間熱鬧非凡，玩得滿頭大汗，看得興高采烈，大家仿佛把頭一天晚上的疲勞和煩悶都丟掉了。

正好路過的團政治處主任彭沖在一旁看熱鬧時，發(fā)現這是個利用有限時間和空間提高官兵身體素質和活躍部隊業(yè)余生活氣氛的有效手段。在向團長張宜友等匯報并取得大力支持后，五十四團政治處立即號召全團官兵利用閑余時間大力開展足球運動，而且上至團長、總支書記和主任，下至戰(zhàn)士、炊事員和飼養(yǎng)員都加入到這項活動之中，一時間各營、連、排都組建了球隊。

每到宿營地，官兵們完成工作后，立刻找場地活動起來，而且越踢越熟練，越踢越有水平，一些懂點兒比賽規(guī)則的，還專門制定了比賽規(guī)定，甚至在全團范圍內打起了“聯賽”。

足球也給部隊作戰(zhàn)訓練帶來了好處，從開始踢球后，官兵們的體格越來越健壯，臉色也越來越好看，特別是兩條腿變得更加結實、有力和靈活，行軍掉隊的現象基本消失，戰(zhàn)斗中沖鋒陷陣也更加勇猛無畏了。特別奇怪的，越是在艱苦的作戰(zhàn)行軍后，官兵們踢球的勁頭越足；而踢球越有勁的人，在作戰(zhàn)行動中表現越積極。

發(fā)生在戰(zhàn)時足球場上的趣事

有一次，兩個營分別派出最強的一支球隊打比賽。雙方正踢得熱火朝天、難分勝負的時候，村外的哨兵突然打出了“呯！呯！呯！”三槍報警信號，原來是有敵情。于是一眨眼功夫，球門（軍服、軍帽）不見了，小球也不知道被哪個機靈的戰(zhàn)士裝進了挎包，戰(zhàn)士們迅速而有序地登船、出發(fā)，船隊輕快地滑入到蘆葦蕩中，并悄悄迂回到敵人的背后，一舉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戰(zhàn)斗結束后，打掃過戰(zhàn)場，轉移到新的宿營地，感覺沒過癮的兩支隊伍找個平地，把場地一畫、兩頭擺上球門，又踢了起來。

全團形成踢球高潮后，一個問題出現了：橡皮球不夠用。只能想方設法買，或者廢物利用：就是把踢破了的橡皮球塞進棉花縫好了繼續(xù)用，可還是不夠用。怎么辦呢？戰(zhàn)士們又找來破線襪筒子，里面塞滿棉花，兩邊縫好，就成了“棉花球”；也有戰(zhàn)士用破布里面塞棉花，縫成“破布球”；后來大家做球的水平越來越高，在棉花外面再加一層干草，并將外面的布縫得緊緊的，這樣的“土足球”不僅耐用而且有一定彈性，所以普及率比較高，幾乎每個班都有一兩個。不過“土足球”不僅不耐用，而且不是非常圓，在一大群大小伙子的足踢腳踩下，一會兒就變形了。這時，裁判哨子一響，大家暫停，把球搓圓了，比賽再繼續(xù)。

到了1943年，戰(zhàn)爭形勢開始好轉，抗日根據地不斷擴大，部隊也由水網地帶轉移上了平原地區(qū)，踢球的運動條件也更充分了。特別是在淮北休整期間，五十四團還在緊張的練兵空隙，舉行了全團的足球比賽。三個營和團直屬隊經過內部層層比賽，最后有四支球隊進行決賽。

決賽那天還是搞得很正規(guī)的：場地兩邊各埋了兩根樹樁子當球門，每個隊只能上7人，裁判員由團總支書記親自擔任，賽前還專門宣布了比賽規(guī)則，觀眾自然是軍民都有，人山人海。團長擔心團直屬隊輸球，因此親自上陣擔任前鋒。比賽開始后非常緊張和精彩，距離終場還有15分鐘時，團直屬隊三比一領先，勝利在望?？墒峭蝗粓鐾獾囊粻I營長吹了聲哨子，宣布“暫停比賽，回家開會，研究戰(zhàn)術”。從裁判到團機關、直屬隊，以及其他營和觀眾當然不同意。可是一營全體官兵堅決支持他們營長的英明決定，并且將自己的球隊“護送”回了本營營區(qū)。當然了，他們也承認團直屬隊確實水平高一點兒，所以他們必須回去集體研究對策。于是，這場全團的足球比賽就這樣暫時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