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之之
1
一直喜歡港片,不論是《一代宗師》、《甜蜜蜜》、《桃姐》,還是《無間道》、《線人》,每一部港片都是真誠地譜寫眾生,真誠地謳歌人性中的真善美。警匪、懸疑、僵尸、喜劇、文藝,每一類型都齊頭并進,拍三教九流都入木三分,不浮夸、不故弄玄虛,從來沒有硬傷。多少年前,我就想去香港,想看看那個幾乎每個角落都被鏡頭捕捉過的地方,這個夏天,終于成行,我一路南下,在香港朋友文森特和阿昌的陪同下,游覽了香江之畔的這顆璀璨明珠。
第一天兩位接我過關(guān),然后帶我游覽了黃大仙祠,逛了書店、書吧,品嘗了幾種地道的香港美食,咖喱魚蛋、豬皮凍、雞蛋仔和竹升面。值得一提的是,香港的寺廟不收門票,連香燭都是免費的,功德錢也只需隨喜便可。而書價倒很貴,文學(xué)、政治、經(jīng)濟類,我共買了四本書,總共五百港幣,最貴的那本打折后折合人民幣一百二十多元,最便宜的也要八十多元。想想自己的書,在當(dāng)當(dāng)、亞馬遜才賣二十多元,這讓我不由得發(fā)出痛苦的感慨:香港的書才是書??!
第二天我們游覽的是維多利亞港、淺水灣,并在深夜登上了太平山頂。兩位都是土生土長的香港土著,一邊游玩,一邊跟我討論兩岸風(fēng)俗習(xí)慣以及文化上的差異,在他們的精心安排下,這兩天張弛有度、勞逸結(jié)合,過得很愉快。
2
第二天傍晚,我們乘坐巴士到達維多利亞港,當(dāng)碧波蕩漾的香港海呈現(xiàn)在我眼前,而海風(fēng)從對岸吹來親吻我的臉頰時,我的確是感到了欣喜。
這是一幅流動的畫面,陽光、流云、游艇、海水,都是活的,都是干凈、明朗的!天空碧藍,大朵大朵的流云點綴其間,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緩緩移動。青山巍峨,各種高大莊嚴(yán)的建筑物排列在山下,試與青天比高。我想,用“大清新”三個字來形容這美景,再合適不過了,一切都是清新的,但同時也是大氣的。
一艘裝扮成海盜船的大紅帆船開過來了,我忍不住拍了幾張,文森特卻一直提醒我往前走,說美景在前面。果真,越走越開闊,那山、那海、那天空,盡收眼底。
對岸高樓鱗次櫛比,最高的那棟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竟然比太平山還高出了三分之一。它是中環(huán)最高的大樓(香港第二,許多世界頂尖奢侈品牌都匯聚其中。)同樣惹人注目的是貝聿銘大廈——香港中銀大廈,它的獨特造型讓人過目不忘。它由美籍華人貝聿銘設(shè)計,貝是蘇州的望族之后,一生獲獎無數(shù),北京的香山飯店、盧浮宮玻璃金字塔都是他的作品。緊接著,我又認出了香港匯豐銀行總行大廈、如心大廈、中環(huán)大廈等摩天高樓。
我一向喜歡建筑物,認為優(yōu)美的建筑物是自然科學(xué)與美學(xué)的完美結(jié)合,而入駐其中的財團和精英又賦予了它們前世今生的故事,讓人不啻在欣賞一部部商業(yè)傳奇。而此刻,對面的香港中環(huán)正羅列著不計其數(shù)的世界品牌大廈,放眼望去,正是整個商業(yè)武林。
很不幸,繼續(xù)往東走,我在高樓間發(fā)現(xiàn)了茅臺和五糧液大廈。這兩棟大樓在林立的高樓間,顯得過分的敦實,可那么矮的樓非要豎一個超級大的廣告牌,看上去真不協(xié)調(diào)。就像有人捐兩萬元,也要故作夸張地寫六個零。我真擔(dān)心一陣大風(fēng)吹來,太招風(fēng),以至于把整棟大樓連帶著掀翻了。剛找到國內(nèi)品牌時,我還有一絲欣喜,可馬上,這點欣喜被羞愧橫掃一空:國人拿得出手的竟然是這個兩個、也只是這兩個品牌……
緊鄰著茅臺和五糧液的是香港國際會展中心,它延伸到了海中心,可對于香港這樣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它顯得比較笨拙,占地面積大,使用面積卻小,在所有輕靈、向上律動的建筑物中,它是一個沉墜的不和諧的音符。
“像什么?”文森特指著會展中心問我。“一朵花?”我回答?!澳睦锸鞘裁椿ò。`龜?!蔽翼樦闹敢催^去,還真有點像一只張開四肢準(zhǔn)備躍入海中的烏龜。
“靈龜出海。烏龜都出海了,所以香港的經(jīng)濟不行了?!彼嬖V我,當(dāng)年建成之時,就有風(fēng)水大師指出,這棟建筑會影響香港的地氣,果然,自回歸之后,香港的經(jīng)濟就不行了。我問為什么,他笑笑,說這只是一個說法,也許就是衰敗了,人們卻要為衰敗找一個說法。
我們邊走邊聊,聊了聊傳說中的風(fēng)水,又順著聊到了即將上映的《沖上云霄》和各自鐘愛的影星,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星光大道。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那些舊時代的影星,越往后走就越熟悉,等過了許冠文、狄龍等人,后面的我基本上都認識,并能說出其代表作了。
不過再大的巴掌,打在地上都顯得又小又稚氣,遠沒有熒屏上看見的那樣熠熠生輝。沒有我特別崇拜的影星,僅將腳上的鞋尖輕輕伸了過去,和林青霞的手印合照了一張。這雙新鞋是米白色尖頭的平跟軟羊皮皮鞋,外側(cè)配有青藍、黃色、白色花紋緞帶結(jié)成的蝴蝶結(jié),個人覺得和她這個有色彩有詩意的名字很搭。
從昨天到今天,一路逛來,不論是旺角還是油麻地,我發(fā)現(xiàn)很多街景都曾在電影中出現(xiàn)過,比如此刻,東邊呈階梯狀的遠山,就曾《無間道》中出現(xiàn)過。梁朝偉飾演的阿仁在陽臺上打電話給劉德華飾演的警官要求恢復(fù)身份時,就是以此作為背景的,可以推斷出那最扣人心弦的一場戲,就是在此地某高樓上拍攝的。文森特還指出我住的酒店,就在英皇大道英皇中心附近,而《證人》中張家輝飾演的一號男配角就是居住在北角(臺詞中有提到),影片中最重要的幾場戲也都是在那兒拍攝的。
3
從星光大道上下來,下一站就是淺水灣,文森特要回家去拿車,他打算開車帶我們?nèi)ド巾?,一般游客上山都是坐纜車,但需要排一兩個小時的隊,而且也到達不了頂峰,所以文森特選擇開車。可我的新鞋磨得腳越來越疼,他跟阿昌商量了一下,最后決定他回家拿車,我和阿昌提前一站下車,去觀塘A PM商場買一雙運動鞋。穿裙子配運動鞋?可這時候也顧不得這么多了,我趕緊答應(yīng)。在阿昌的幫助下,我買了一雙黑色嵌枚紅色花紋和鞋帶的運動鞋,香港的運動鞋比內(nèi)地便宜,款式反倒更時尚漂亮。穿上之后,照照鏡子,哈哈,還真沒有什么違和感。
從商場出來后,天慢慢黑下來,走到十字路口時,我又聽到了那種急切的“嘚嘚嘚嘚”的聲音,香港的紅綠燈轉(zhuǎn)換很快,一條不寬的馬路一次綠燈,剛剛夠等候在路邊的人快速走過去,而他們所有的十字路口,都發(fā)出一種嘚嘚嘚的聲音,讓我不知所措。于是我問阿昌:這聲音是在催促我們快走嗎? “不是,”阿昌用他生澀的普通話吃力地告訴我,“它是區(qū)別于另一種等待的聲音的,是為了……讓那些視力不好的人,也可以……”等走到下一個路口時,阿昌讓我再聽,便聽出了兩種聲音的不同,另外一個是“嘚、嘚、嘚、嘚”,似乎在說:等、等、等……我不由得笑了,感覺到這個高高在上的資本主義城市生出一些暖意,這是個快節(jié)奏的城市,在進行資本積累的時候,卻不忘給極少數(shù)弱勢人群帶來方便。
說到這兒,不得不提早上溜達時注意到的兩件事,一件是在天后宮地鐵站門口,一位女士的狗狗拉便便了,她彎下腰去,用紙巾把便便包起來扔進垃圾桶,又認真把地擦干凈。而他們的垃圾中轉(zhuǎn)站也非常干凈,以至于我一直以為是洗車店,直到今天清晨路過時,聞到了一陣消毒水的味道,我回頭去看,才發(fā)現(xiàn)里面放著垃圾桶和少量的袋裝垃圾,——連垃圾桶也刷得很干凈。后來文森特告訴我,經(jīng)過SA RS,香港差點變成死城,所以香港市民對公共衛(wèi)生是很注意的,以至于有些內(nèi)地人士讓孩子在街上大小便會導(dǎo)致他們的極度反感。
香港的車很多,但大多是經(jīng)濟適用型,文森特的寶馬也不例外,排量較小,緊湊而舒適。當(dāng)我舒舒服服地靠在后座時,就開始往淺水灣進發(fā)了。
車子穿過中環(huán),朝山腳下駛?cè)?,?dāng)?shù)貏菰絹碓礁?,文森特打開車窗,對我說:“之之,香港的夜景就在窗外”時,我睜開迷瞪著的睡眼,朝外看去,不覺驚呆了——眼前的景象就像打開了江洋大盜的珠寶匣,各種閃耀著璀璨光芒的珠寶灑了半壁江山。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這亮晶晶的燈光,而這景象又是流動的,這里和那里不同,別處又和這里不同。
車子繼續(xù)緩緩向前,用珠寶匣子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這一切了,我們像無意中跌入一座還未經(jīng)開采的寶庫,一路走一路望去,四周那種奪目的美,讓我不由地心生敬畏,凝神靜氣。
直到地勢逐漸平緩,右邊慢慢出現(xiàn)一片海隅,原來到了淺水灣。剛一停車,我就迫不及待地走了下去,寬闊的沙灘,柔軟的沙子,我伴著海風(fēng)緩緩朝前走。
掩映在樹叢中的半山別墅和燈光倒影在海里,海風(fēng)輕輕推著海浪,將各色燈光搖碎,散盡碎玉般洋洋灑灑鋪了半個海灣。一波一波的海浪朝岸邊撲來,一進一退之間,似在呼吸,那嘩嘩的聲音,既濯我足,又濯我心。
不知不覺這樣走著,突然聽見前面?zhèn)鱽硌屡男β?,是一群人,聽那聲音,是無遮無攔的快樂,要不要往前走?想了想,還是不敢去打擾,于是折身轉(zhuǎn)來,這才想起,我的兩位導(dǎo)游竟還沒有跟來。管他們呢,先坐一下,吹吹海風(fēng)再說。
我坐在地上,想了一會兒張愛玲,又想了一會兒蕭紅,聽說她的墓地就在淺水灣,如果天色尚早,沒有完全黑下來,我會去看看嗎?記得當(dāng)年讀《小城三月》,那種驀然驚喜,那種字里行間悠然蕩漾的春天的清香,同時撲面而來,我深切的感受到了作者那一顆溫柔細膩的心跳躍在紙上。我是佩服她的才華的,作為女性,我也同情她,但對于她的人生觀愛情觀,我實在不敢茍同。這一生她只活了31歲,不停地愛又不停地被拋棄。她這一生生過兩個孩子,第一個是她逃婚對象的,生下來被她送人了,第二個是蕭軍的,生下幾天后死了(而孩子的死因一直是個謎)。她為了追隨端木蕻良,由武漢輾轉(zhuǎn)至重慶、香港,最后在香港做喉部手術(shù),術(shù)后不久死在了一個臨時醫(yī)療站里。
她那顆心是多么細膩多么敏感的啊,像一只蝸牛柔嫩的觸須,她這一生一定很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想要努力抓住點什么,可惜她不知道,越是想抓住什么,卻越是什么也抓不住。在這樣的夜色下,在海風(fēng)的吹拂下,聽著那年輕快樂的笑聲,她一定很孤獨,她會不會忍不住低聲哭泣?這樣想著,我便諒解了她所有的折騰和對自己的輕賤。
順著海岸線往前走,風(fēng)越來越大,而人聲也越來越稀薄,我前后看看,見不到一個人影,連那笑聲也消失了。可恨的是兩位導(dǎo)游還沒來,只好上岸了。當(dāng)我走到燈光下時,——那兩位也從不遠處的陰影下走出來,倒像見了鬼影一樣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地問:“你到哪里去了?”我指指身后的沙灘,說:“我下去轉(zhuǎn)了轉(zhuǎn),你們呢?你們?yōu)槭裁床粊砟??”剛下去不久時,我看到他們兩位在岸邊徘徊,就喊文森特,他們朝我揮揮手,我以為他們會跟過來的。
“我們一直在找你。”
“找我?我喊你們時,你們不是聽見了嗎?”
“聽見了?!?/p>
“你們不是招手了嗎?”
“我們招手的意思是說:喂,你在哪里?”
汗,這算是兩岸文化的不同嗎?
好吧,只有這樣了,看到這烏漆抹黑的海灘,也沒有什么風(fēng)景可看了,上車,去山頂!
4
太平山海拔并不高,才554米,只是山路很繞,一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我們先走的是港島西南薄扶林水塘道,可走不了多久,似乎迷路了。香港的路很窄,立交橋多,路口也多,導(dǎo)航屏幕上看到的路線就如X光下的大腦一般彎彎曲曲,糾結(jié)在一起,而引橋和轉(zhuǎn)彎指引都只有很短的一段距離,稍不留神,沒有及時變道就只有眼睜睜開出去很遠很遠,才能找合適的路段調(diào)頭。我聽到導(dǎo)航不停地說:道路重續(xù)中、道路重續(xù)中……我坐在車后,暗暗佩服文森特的專注和耐心。他一路走,還一路跟我介紹:這是青馬大橋,這是馬場,這就是李嘉誠大宅,這是……只可惜對于山頂,他也是陌生游客,并不熟悉路線,我們只好又重新導(dǎo)航,重新選擇了從東面上山的路徑。
這樣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沒想到上到半山腰,東面的路上竟然橫著一根攔路桿,文森特下車查看了一下,告訴我此路“改了行山徑”。大家都有點郁悶,我也在肚子里嘀咕:這可如何是好?我一向喜歡爬山,我喜歡那種“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泰山、黃山我都是徒步登臨的,對于凡事都喜歡做到極致的我來說,來港一次,沒有看到太平山頂?shù)囊咕?,不能不說是個巨大的遺憾??梢呀?jīng)費了這么多周折,我還好意思要求人家嗎?自己平時既被人接待過,也參與過接待工作,若是遇到這樣的情況,接待方一般會說:沒路了哦,那只能這樣了哦。嘴再油一點的,或許會說:山水多情,想要你再來……也的確,這一路上,淺水灣以及上山的一路,夜景也看了不少,難道這就不是香港的夜景?難道非要上山頂才算是?我的確是說不出口的。
擔(dān)心正在變成現(xiàn)實,我看到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了,薄扶林道一個巨大的廣告牌再次從我眼前晃過,我不由得沮喪地脫口而出:“我們是回去嗎?”
兩個人同時回答,一個回答的“是”,另一個回答的卻是“不是”,這下可如何是好,我在后座驚訝得只說了一個字:“???”頓了頓,阿昌才辛苦地用普通話一字一頓地說:“不是回去,剛才那條路不是不能上嗎?我們再重新找一條路?!?/p>
我在后座剛剛把高懸的心放了下去,可窗外的道路和街景卻越來越熟悉,我的心又重新被提了起來。
“可是不對啊,地勢越來越低,而且這條路我們剛才走過,我記得的?!?/p>
“我們是要下到山下,再從另一邊……另一面上山?!卑⒉卮?。
原來是這個“回去”,難怪兩人一個答的“是”,一個答的“不是”呢。的確是“是”,也是“不是”。
第三次,我們又從西邊上山,這邊似乎都是別墅區(qū),精致的別墅掩映在綠樹叢中,只露出院門或者屋角,路過一棟題有“嘉惠園”的別墅時,文森特說:這就是董建華的官邸了。我想:這總算是快到了吧??刹灰粫?,路越來越陡,而前方還不時有車下來,兩人又嘀咕了一陣,文森特把車停在路邊,靠近一個高檔住宅小區(qū)的入口處,那兩位保安露出疑惑的眼神,似乎在說“怎么把車開到這里來了?”文森特把車開進去借道調(diào)頭,我才發(fā)現(xiàn)這里也許是私人會所,地上砌著曲曲折折的人工小溪,溪水淙淙,里面開著睡蓮,睡蓮叢里又打著紫紅色的地?zé)?,好不香艷??晌翌櫜簧夏窍闫G,問文森特:“是因為那路太陡嗎?”
“不是,這是條單行線,下山的路?!?/p>
“……”我徹底被擊潰了,正準(zhǔn)備調(diào)整心態(tài),回酒店睡覺的。
可文森特一邊在山路上開,還一邊張望,希望有奇跡出現(xiàn),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在山路上碰到一輛的士。他請求司機帶我和阿昌上山,他自己開車跟在后面。的士把我們送到某處,文森特又在他的指點下往上開了二十多分鐘,車子向左一拐,從幾棵參天大樹的濃蔭下開出來,眼前便豁然開朗了,那無遮無攔的開闊的星空告訴我——到山頂了!
穿過幾間回廊,我一眼看到山崖邊的短壁上盤腿坐著兩位年輕人,正在喝酒聊天。我看看手表,已經(jīng)午夜了,沒想到這時候還有年輕人坐在山頂聊天,聽他們的語氣,似乎很愉快,是在談?wù)撝鴬^斗和理想嗎?或許事業(yè)小成之后在回憶艱難的往昔?來港之后,一直覺得這座城市跟港片表現(xiàn)的一樣,繁榮、忙碌、生機勃勃,每個人都對未來充滿著滿滿的信心和正能量,而在短壁上坐著的兩個人,不正是所有港片都力圖表現(xiàn)的奮進的香港青年的化身嗎?
我一邊微笑著一邊又往前走了兩步,并沒忘記此行的目的,——一個全新的、靜止的香港的夜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那種大全景般的華美,一瞬間就震懾住了我們,我們?nèi)硕紱]有吭聲,只站在短壁前靜默地看著山下。山下一定車水馬龍、人生鼎沸,可所有的燈光都在我們面前靜靜地閃耀、跳躍、流動著,因為這份靜懿和無言,更顯得動人心魄。那些淺藍的、粉紫的、橘黃的、月白的,圓的、方的、長的、短的,那些藍水晶、黃水晶、粉水晶、紫水晶、紅寶石、藍寶石,一齊喜悅的、溫和的發(fā)出萬丈光芒。
港口的燈圓圓的,溫潤如玉,順著流線型的海岸線盤旋,像圍在美人脖子上的珍珠。街上的燈,車水馬龍,是一條閃耀的光帶。海里的燈清冷孤傲,一個人占據(jù)著大面積的黑暗,像天上的天狼星,發(fā)出鉆石般冷艷的光芒。
有十多分鐘,我們都沒有講話,靜靜的,只有蟲鳴和花香傳來,如此的美景,讓我們心生敬畏,也把我心里所有的陰霾都滌蕩得一干二凈,全身上下無一不通透舒坦。在如此的美景面前,得道的早一步和晚一步,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感謝所有的香港市民,有這么美的夜景呈現(xiàn)在我眼前,感謝香港所有的有錢人,沒有占山為王,沒有把所有的美麗和安靜圈給自己,讓太平山既屬于他們,也屬于我們,感謝文森特和阿昌,這么晚,仍然堅持帶我登上了山頂。這種滿滿的感動,一直緊緊包圍著我,以至于這天深夜,回到酒店后,我頂著巨大的瞌睡,發(fā)了一條微博:深夜能在太平山頂俯瞰整個香港,來港沒有一絲遺憾。人生太美好,我要繼續(xù)加油。
下山后,文森特請我們喝了地道的港式奶茶,那保留著大片茶葉、還帶著茶葉甘甜、苦澀與清香的奶茶。三人在夜色中揮手作別,我不禁想,這一生,我必將見過更多的人,見到更美麗的風(fēng)景,品嘗到更多的美味,然而多年以后,我會不會說:多年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比那夜更璀璨的燈光,喝過比那夜更美味的奶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