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前世注定一介賤命,喝白酒,嘴辣得眼淚汪汪;品紅酒,滿口咳嗽糖漿味;茗茶湯,苦澀得似若黃蓮。但說實在的,哪個賤命不想貴氣點(diǎn)?故六七八年前,閉著鼻孔憋著氣,假模假式地開始學(xué)茶道。對于我等裝屁者,裝,往往是從外在的十八般兵器開始裝起—瘋狂購置茶海、茶具、茶趣,好像錢是偷撿來的,一套套往家搬,多到每天把玩一套一月都不會重樣。
道可道,非常道。世上之事蓋莫以簡入繁,以繁歸簡。裝屁時只重外在,玩來玩去充其量是喝了壺上了色的水而已。于人,入繁而心難靜,心不靜則念生,心念生則欲出,欲望升則苦來。文人墨客總喜歡裝神弄鬼,把什么都往文化這個筐里撂,搞得風(fēng)花雪月眼迷六道。很久以來,布衣一直困惑于所謂的茶文化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文化?難道除了被陸羽在《茶經(jīng)》中點(diǎn)了名的茶是極品,其它便不得入流?難道不花里胡哨地翻飛壺盞,就燙傷了文化這張老臉?
茶有茶性,人有人性。侵染茶海多年之后,倏忽觸碰到了茶性和人性的結(jié)合點(diǎn),感悟到一切繁復(fù)即是累贅,甚至生有罪惡之感。心如江,茶如月,千江月不同。只要人心不執(zhí),執(zhí)一壺一盞,什么樣的茶都能回甘有致,舌底鳴泉,品出它的精神所在,因為存在即是一種合理。說白了,茶者,蕓蕓眾生酒足飯飽后的另一味調(diào)味劑,上萬元一枚的茶餅和幾十元一斤的散茶,雖其取向不同,受眾各異,但我們也不至于以文化這頂矯情的高帽打壓一片,高估一片。
柴米油鹽醬醋茶,原本是百姓生活資料的必需品,然而一經(jīng)被賦予了文化名頭,便與價值屬性徹底脫鉤,茶已非茶,演變成了權(quán)貴們的一種玩物。近年來,在全國各地年年舉辦的茶文化推介會上,十幾二十萬元一斤的天價茶屢屢刷新記錄。更有甚者,福州一婦女將丈夫八千元一斤購得的武夷山肉桂茶煮了茶葉蛋,令丈夫欲哭無淚,怒火中燒。有師曰:茶如人生,被掐、被采、被晾、被搖、被篩、被揉、被烘、被烤、被賣、被送、被沖、被泡;出湯后,還要被玩賞、被嗅聞、被品評、被琢磨、被吞噬、最后被遺棄。吾以為,以心沁茶,道自出焉;以茶沁心,哀榮去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