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繼春

我家小區(qū)對面開了一家窩頭專賣店，買窩頭的人排了很長的隊，真是門庭若市。

朋友，你見過窩頭嗎？我對窩頭太熟悉了，可又很陌生了。先說熟悉吧：窩頭是用粗玉米粉蒸熟的主食，上尖下圓中心空，外形有點像埃及的金字塔，黃燦燦的，難怪舊社會北京窮人戲稱它為“黃金塔”。美名黃金塔是否表達了當時窮人祈盼脫貧的心愿，不得而知，也無從考證。1940年代初，那可是抗日戰(zhàn)爭最艱苦的年代，北京街頭凍餓致死的乞丐可謂司空見慣。說民以食為天，那窩頭對窮人來說該是天賜之物，平民百姓能保住一天有兩頓窩頭吃就謝天謝地啦，還敢有什么奢望！

窩頭還有個雅號，叫“九外一中”，十分形象、簡明地把制作的要領告訴你了：把玉米粉加水和成糊狀，但不能太軟，雙手捧起一團，拇指插入中間，其余九指包攏面團，輕輕團捏成型放入蒸屜，別無他法，不信你可以試試。我十二歲就去一家店鋪當學徒，每天主要工作就是給員工們蒸窩頭，整整蒸了三年。如果有個蒸窩頭的專業(yè)，我有資格拿畢業(yè)證書啦。

說到對窩頭又很陌生，怎么不陌生呢？北京解放后，人民大眾生活迅速改善，誰也說不清，街頭到處可見的賣窩頭攤點店鋪從什么時候起，就消逝得無影無蹤了。80后一代聽說過窩頭的有多少？現(xiàn)在的小孩你要問他麥當勞、漢堡包，他們熟悉得和我童年時對窩頭等同。嗐，別說年輕人和小孩了，我也有近半個世紀沒見過窩頭啦，怎么不陌生呢！

一個窩頭專賣店把我拉回到七十多年前，記得童年時祖母曾說過：“清朝末年，慈禧太后在皇宮里天天山珍海味吃膩了，聽說窮人天天吃窩頭也吃不膩，她令御膳房（皇帝的廚房）給她蒸窩頭……?！蔽乙恢闭J為那是虛構(gòu)的故事，不可信，慈禧一個太上皇怎么可能想吃窮人的果腹之物呢？

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人民生活水平大提高是有目共睹、無可爭議的事實。窩頭專賣店的出現(xiàn)卻引起了我的思考，消逝了近半個世紀的窮人果腹之物又面世了，難道歷史要重演？不！不是重演，是飛躍，了不起的大飛躍！

沉思片刻，我恍然大悟。祖母說慈禧太后吃窩頭一事不是虛構(gòu)的故事。你看，如今平民百姓餐桌上雞鴨魚肉算什么，家常便飯而已。日久天長飲食過于豐富，尋找點罕見的食品乃人之常情，無論帝王將相還是平民百姓概莫能外。事實就在眼前，你看那排完長隊提著大包小包窩頭，面帶笑容滿意而歸的人們多么高興！他們大概不知道，他們今天竟在步當年慈禧太后的后塵??！你說，難道這還不算歷史大飛躍？就是慈禧太后的在天之靈恐怕也會為此折服吧！

（責編 ?孫禮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