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芳［湖北科技學院人文與傳媒學院，湖北 咸寧 437005］

絕望反抗招魂
——關(guān)于閻真的《活著之上》

⊙謝文芳［湖北科技學院人文與傳媒學院，湖北 咸寧 437005］

首屆路遙文學獎獲獎小說《活著之上》直面當下知識分子真實的生存現(xiàn)狀和精神圖像，抒發(fā)作者對失魂的時代之憂，同時，以文學的方式為時代、為知識分子招魂，祈求堅守古代圣賢的人格理想。但這種知識分子書寫的策略顯得曖昧而蒼白。

閻真 《活著之上》 招魂

閻真以寫作《滄浪之水》而聞名，他的《曾在天涯》《因為女人》等都是以知識分子為題材，直面社會的陰暗面。新作《活著之上》（《收獲》2014年第6期）延續(xù)了既往的創(chuàng)作風格，使用傳統(tǒng)的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方法，直面當下高校知識分子的精神面貌，揭示高校墮落的生活狀態(tài)和頹廢的現(xiàn)實處境。小說也因獲得備受爭議的首屆“路遙文學獎”而引起人們的注意。

一、失魂的生存之痛

在《活著之上》中，閻真將筆觸直接深入自己熟悉的高校，主人公是一群高校知識分子。小說塑造的兩位主要人物分別代表了兩種不同的學術(shù)人生和價值選擇：學術(shù)平平的蒙天舒，信奉“搞到了就搞到了”，甘于“活著”，在鉆營、運作中步步高升；潛心學問的聶致遠，試圖堅守“活著之上”的良知，卻在工作、生活中舉步維艱，處處碰壁。

小說第一至十章主要講聶志遠從大學到博士求學期間的生活經(jīng)歷。聶志遠與蒙天舒一起競爭，報考母校歷史學院童院長的博士，卻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我的外語比他多了十一分，可專業(yè)竟比他少了十五分。不可能的事情就這么發(fā)生了，自己的命運似乎已被別人精心設計?！焙翢o意外，蒙天舒被錄取，而聶志遠被刷下來了。整天忙于鉆營，不學無術(shù)的蒙天舒通過錢財腐蝕專家評委的方式，居然弄了一個全國優(yōu)秀博士論文。而蒙天舒博士論文的第二章實際上是剽竊聶致遠的碩士論文。蒙天舒因這一獎項獲得教育部的二十五萬元獎勵，學校還破格晉升為副教授，還給了他一個按教授標準集資建房的名額。蒙天舒認為“如今是做活學問的時代。死學問做著做著就把自己做死了，還不知是怎么死的”。他堅信人生的全部要義就是為了實現(xiàn)目標，至于使用什么手段則無需考慮。聶致遠的舉步維艱與蒙天舒的如魚得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許我們應該理解這種現(xiàn)實，但是，理解之后，更讓人感受到的是悄無聲息的心靈衰微。

聶致遠因為拒絕給和日本人合作十多年的“滿洲制鐵”寫家族史，粉飾歷史，到手的十萬塊勞務費沒了?？墒?，這項粉飾工作有其他教授馬上接手。諸多知識分子毫無底線地將他們的知識資本轉(zhuǎn)化為生產(chǎn)力，變成錢。處在這樣的文化生態(tài)下，聶致遠的拒絕顯得迂腐可笑，甚至毫無價值。博士畢業(yè)回母校工作，剛擔任班主任工作的聶致遠因為不愿意照顧班上省委組織部某處長的孩子擔任班長而和歷史學院、學校兩位副書記鬧矛盾?？墒沁@種不愿意是否能起到凈化社會風氣的作用呢？該學生還是如愿以償?shù)禺斏狭税嚅L，并且受到各種嘉獎，推薦出國。同時聶致遠其他的生活焦慮接踵而至，他同樣不得不為職稱的評定惶惶而不可終日。好不容易因機緣巧合僥幸評上了副教授，他的父親卻一直想弄明白的是，“到底是副教授大呢，還是鎮(zhèn)辦公室主任大”？職稱晉升的短暫喜悅因為父親世俗的追問而大打折扣。經(jīng)濟資本與權(quán)力文化滲入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即使是高校也未能幸免。

評上碩士生導師以后，聶致遠遇到的第一位學生張一鵬就無意于學問，卻熱心在社會上辦各種文化公司，并將他列入文化顧問行列。有一次張一鵬勸說聶志遠去省經(jīng)視臺做關(guān)于綠豆的講座，有三千塊的酬勞。這些顯然與聶致遠的歷史專業(yè)關(guān)系不大。為了這次講座，聶致遠用一周的時間，查閱各種資料，用巨大的篇幅來談綠豆的文化內(nèi)涵。講座很成功，市場上綠豆的價格因此翻了兩番，妻子趙平平也因私下和學生炒作綠豆而受益十多萬。但那一段時間，聶致遠因內(nèi)心羞愧，不敢和任何人提“綠豆”兩個字。聶致遠也在半推半就之間接受了物質(zhì)的回報。資本、媒介、知識的相互媾和，成為許多知識分子的人生選擇。當“活著”已經(jīng)不再成為一句自我的調(diào)侃，成為大多數(shù)人壓倒性乃至唯一合法性的價值觀以后，作者叩問：我們是否還有值得信仰的精神理念？是否還有超越活著本身的詩意存在？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靈魂作為主宰個體心智的不可捉摸的神秘之物，常常是和人的肉體分離的。如人睡覺的時候，他的靈魂與軀體往往處于分離狀態(tài)，醒來之后兩者自然而然地合為一體。但是如果人受到引誘、驚嚇或突然置身于猝然而至的變故之中，人的靈魂便有可能找不到回歸軀體的路徑，或因為不想回歸軀體而迷失在外，這就是通常所說的“丟魂”。而在這個沒有靈魂歸附的人那里，一系列反常的狀況也會隨之發(fā)生：他會變得精神萎靡不振、嗜睡、狂躁、發(fā)瘋，甚至會因此而死去。①由這種觀念延伸出去，在源遠流長的中國文學作品中，關(guān)于靈魂與軀體分離的敘述不勝枚舉，從唐傳奇《離魂記》到明代戲劇《牡丹亭》，再到《紅樓夢》對寶玉丟失“通靈寶玉”后情狀的描摹，可以說“丟魂”的相關(guān)傳說既是中國民間文化精神的典型顯現(xiàn)，又是中國文學極為重要的想象資源。《活著之上》吸收了傳統(tǒng)文化資源，著重描繪了當下知識分子魂飛魄散的流浪人生。一個個失去了操守和底線的知識分子成為了失魂時代的孤魂野鬼，在熱鬧卻寂寥的曠野里游蕩。某種意義上說，《活著之上》注定是一部毀譽參半的作品。作者憑借多年高校工作的親身經(jīng)歷，嘔心瀝血地表現(xiàn)了當下中國人文知識分子精神衰敗的圖景，展示了當下中國精神圖景全面崩潰的破敗現(xiàn)實。這種展示因作者自身經(jīng)驗的融入，使得小說具有強烈的紀實色彩和視覺沖擊力。

二、曖昧無力的反抗

閻真在當代知識分子書寫上的開拓性，不僅僅在于呈現(xiàn)了以聶致遠為代表的高校知識分子真實的生存現(xiàn)狀和精神困境。更重要的是，他深刻地揭示了這一群體在金錢和權(quán)力的鉗制下，內(nèi)心深處無以消解的矛盾性與分裂感。閻真說：“十多年前，我寫了《滄浪之水》，表現(xiàn)的是功利主義對人的強大牽引和負面改造……《活著之上》想表現(xiàn)的就是一個知識分子在現(xiàn)實面前的艱難堅守……在我們的生活中，灰色地帶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潛規(guī)則統(tǒng)治的領域。這是今日的現(xiàn)實，這種現(xiàn)實令人沮喪。”②聶致遠在高校二十多年的成長歷程，他內(nèi)心的困惑、憤怒、彷徨、掙扎和妥協(xié)等被描述得惟妙惟肖、活靈活現(xiàn)，學界所存在的某些腐敗現(xiàn)象也被描寫得淋漓盡致、入木三分。作者在文中借聶致遠說道：“知識分子不僅是一種技能，更是一種價值。如果我不想當個騙子，我得承認這種意義和責任的真實存在，何況我也感到了這種真實存在。這既是意義的渴望，也是內(nèi)心的真實。以生存的理由把這種渴望的真實扼殺掉了，那我就對不起司馬遷，對不起曹雪芹，對不起無數(shù)在某個歷史瞬間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的堅守者?！雹?/p>

但是，這種價值首先被知識分子自己所拋棄。在當代長篇小說中，知識分子面對現(xiàn)實時的矛盾、猶疑或彷徨的心理在不同歷史時期都得到了成功的書寫，只是這種現(xiàn)實因時代不同而不斷變換內(nèi)容而已。1940至1970年代期間，知識分子背叛革命信念的情節(jié)比比皆是。如紅色經(jīng)典《紅巖》中，甫志高的小資產(chǎn)階級情調(diào)到后來的政治變節(jié)得到了合乎邏輯的展開。1980年代期間，傷痕——反思文學中，知識分子遭受苦難卻政治立場堅定，如《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章永磷。但是，這種敘事的真實性后來卻不斷遭遇到各種質(zhì)疑。新世紀以來，知識分子的形象得以重新書寫，精神的墮落、行為的失守成為這一群體標簽化的身份特征，如《桃李》《痛失》《滄浪之水》《所謂教授》等。作為歷史學博士，聶致遠堅如磐石的信念是現(xiàn)世的自我，“有這樣的信念我是偽君子，可沒這信念我就是傻瓜”④。

聶致遠報考博士時，自己母校的招生名額有限，很多人在排隊。可是，等待登堂入室的不是想做學問的研究生，而更多的是各種關(guān)系戶，乃至官員和金主。那些最受歡迎的導師不僅僅是擁有學術(shù)資源的學者，更多的是擔任行政職務的院長、校長們。聶致遠連續(xù)考了幾次才考入北京一所二流學校邊緣的教授門下。博士入學考試滲透著太多其他因素。作為象牙塔的高校早已經(jīng)不是一塊凈土，社會上各種力量滲透到知識分子日常生活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甚至成為生活的一部分。聶致遠雖不厭其煩，卻也無力改變，最多也只是在心里有些不甘而已。與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強大鉗制力量相比，這種反抗的力量顯得非常蒼白。

這些小說素材既有作者多年高校的親身經(jīng)歷，也有他的旁觀所得，同時還有來自于同行的傾訴。為了《活著之上》的創(chuàng)作，閻真的筆記就有兩千多條。我們不難看出《活著之上》鮮明的實錄色彩和紀實風格。閻真憑借自己多年高校工作的親身經(jīng)歷，嘔心瀝血地表現(xiàn)了當下中國人文知識分子精神衰敗的圖景。不過，應該指出的是，閻真在現(xiàn)象描寫上往往惟妙惟肖，細節(jié)描寫上也不乏淋漓盡致，盡可能做到對生活零距離的表達，無限接近生活本身，以生活本來的面貌去構(gòu)筑故事。但非常遺憾的是，這些現(xiàn)象和細節(jié)的書寫因為缺少必要的思考，而表現(xiàn)得瑣細、羅列。這種思考的缺失使得情節(jié)缺乏有效的組織，表象的問題缺乏應有的思辨。幾乎所有的情節(jié)最后都歸結(jié)于主人公清高、正義的良心，這種輕巧的處理方式妨礙了小說思考的深度和批判的力度。

張載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是古代圣賢的追求，當下部分知識分子對這種傳統(tǒng)理想已經(jīng)失去了傳承的熱情和動力。正如聶致遠所說，“也許，我不能希望每個人都是司馬遷、曹雪芹的追隨者，包括我自己。也許，我不能追求這么高的目標。但是我也不會放棄，為了職業(yè)的信念和自尊，我都不會放棄。不放棄也許不能征服那些學生，但是至少還有一種文化記憶，這是復活的種子，如果放棄，那就不但喪失了職業(yè)自尊，連記憶都沒有了。為了這點理由，我得做一個悲情的堅守者，在這個小小的陣地上堅守下去”⑤。但是，這種堅守能持續(xù)多久呢？這種反抗能反抗多久呢？蒙天舒的人生軌跡不是越來越激勵著同行嗎？聶致遠不是與這種體制越來越配合嗎？

三、招魂的時代書寫

閻真在談到這部小說的創(chuàng)作目標時說，“第一，在歷史層面，我想寫出當代知識分子，特別是高校教師的生存狀態(tài)和心理狀態(tài)，他們在時代背景下的價值猶豫與徘徊……第二，在文化層面，我想探討一下，傳統(tǒng)文化在今天在多大程度上還有思想資源和價值資源的意義？……第三，在思想層面，我想從具體的生活表現(xiàn)中提純出具有一定形而上意味的話題，即活著與活著之上，兩者在當下的生活語境中，價值上是否能夠達成某種平衡？……第四，在藝術(shù)層面，我試圖將上述有著重要意義的話題，融入對日常生活的感性描寫之中，也就是說，這些話題并非憑空虛蹈，而是我們的日常生活現(xiàn)實，或者說，這些話題是接地氣的”⑥。對于第一和第四點，我們從上文的分析中可以得知作者基本達到了目標，他以“丟魂”概括這個時代，其實也是在為其招魂。但如何才能實現(xiàn)救贖魂兮歸來？即閻真所說的第二、三點創(chuàng)作目標。

小說以尋找曹雪芹《紅樓夢》殘存的遺跡開篇，并讓這種尋找貫穿小說的始終。一方面，閻真不斷地感慨曹雪芹落魄的身世與飄零的一生，另一方面則大力褒揚他偉大的杰作和崇高的人格。曹雪芹為了自我的心靈，“選擇了背向主流社會，背向榮華富貴，背向人們所仰慕和渴求的一切。清高和驕傲摧毀了他的現(xiàn)實生活，卻成就了他的歷史形象”。這也是我國諸多文化人的共同選擇和共同命運。聶致遠把曹雪芹作為自己的人生偶像，有著現(xiàn)代知識分子身份的自我期許，認為作為知識分子就應該有超出自我生存利益的原則和追求。這種宣示心跡的話語幾乎遍布小說的每一頁?？墒蔷唧w到日常生活的時候，特別是在世俗妻子勸說的時候，聶致遠就馬上屈服、投降。如為了解決愛人的編制問題，聶致遠所做的也是不斷去送酒送煙；學生范曉敏因為出國要一個好看的分數(shù)，聶致遠權(quán)衡利弊，糾結(jié)半天還是按她的要求改了。這與之前向往圣賢的宣言比較，就顯得非常蒼白，畢竟知易行難?？梢哉f聶致遠雖沒有和這個體制同流合污，至少也是暗送秋波，半推半就地與體制合謀，自己也充分享受著體制提供的好處。這類向往圣賢的內(nèi)心獨白更像是為了緩解內(nèi)在的精神壓力，作為一名現(xiàn)代知識分子只是通過追思古代圣賢來滿足內(nèi)心對現(xiàn)代人文理想的想象而已。

小說中寫到聶致遠拒絕了五萬元的誘惑，拒絕為同學張維代筆時下山的情景。“我獨自在路上走著，忽然發(fā)現(xiàn)小溪對面的懸崖上有一朵耀眼的花，紅碩地開著，孤獨地開著。我跨過小溪，抬起頭看那朵花。這是一株無名的花，矮矮的，生長在巖石的縫隙之中，只有一朵花，在這深山獨自綻放。它就是它自己，它為自己綻放，并不在意是否有人欣賞。它開得這么飽滿，這么鮮活，內(nèi)斂孤傲，卻無意向世界宣示。我踮著腳，輕輕摸了摸花瓣?！雹邿o名花盡管生存環(huán)境比較惡劣，但是，“它開得這么飽滿，這么鮮活，內(nèi)斂孤傲，卻無意向世界宣示”。聶致遠還有一個表達心跡的動作，“我踮著腳，輕輕摸了摸花瓣”。這里作者表達的意思非常明白，是在禮贊聶致遠內(nèi)心的高潔。

閻真在批判人文精神衰落、理想人格潰敗時，批判的矛頭總是指向身外，諸如市場、體制、社會等外部要素，而對知識分子自我的批判缺乏應有的誠懇。諸如上文說到的種種經(jīng)驗中，聶致遠雖有無奈，但是幾乎每一件事情都參與其中。當作者放棄自我批判時，這些經(jīng)驗就被處理成了身外之物，從而使部分文本更像是無辜受害者的血淚控訴。同時，作者沒有注意到時代語境的變遷，僵化地以古典思想作為衡量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標準，沒有思考在全球化語境下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文化身份，缺乏思考“古典”的現(xiàn)代性轉(zhuǎn)換問題的能力。遍布小說每一章節(jié)的反思話語，更像是老夫子關(guān)于人心不古的深深懷舊，只是以文學的方式為時代、為知識分子招魂而已。

賈平凹曾經(jīng)說過，面對轉(zhuǎn)型期的種種社會弊端，文學開不了藥方，解決不了具體的病癥，但是可以“招魂”?！峨x騷》是招魂，《史記》是招魂，《紅樓夢》亦是招魂。⑧為時代招魂，為知識分子招魂。這種招魂書寫相對于深刻的批判到底是進步還是一種無奈？知識分子是像曹雪芹等古代圣賢一樣忍受物質(zhì)的潦倒，成就理想的人格，還是像蒙天舒那樣信奉知識就是生產(chǎn)力，以學問作為仕途的敲門磚，抑或是像聶致遠一樣在招魂曲中和體制曖昧地合作？如何解決知識分子階層融入社會和自身角色的重建等問題，道路還非常漫長。

①[美]孔飛力：《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shù)大恐慌》，陳兼、劉昶譯，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2年版，第124-125頁。

②⑥閻真：《總要有一種平衡的力量》，《文藝報》2015年3月13日。

③④⑤⑦閻真：《生活之上》，《收獲》2014年第6期，第133頁，第110頁，第140頁，第144頁。

⑧賈平凹：《文學開不了藥方，卻可以“招魂”》，《深圳商報》2014年12月14日。

作者：謝文芳，湖北科技學院人文與傳媒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當代文學與文化批評。

編輯：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